第 19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21 06:32      字数:4808
  根据那天局里开会时丁永明宣读的县委、县政府的二十八号文件精神,结合此刻丁永明所说的意思,似乎:这次能被下派的干部,都是未来的局级至少是副局级领导的“候选人”,都是下去“镀金”的,都是有“发展前途的”,或有“后台”的人!但就以往有些下基层所谓锻炼(即下派)过的比阚海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稍大的一些干部以及侯克明背后讲的话来看,这似乎又是个“圈套”或“游戏”似的,即目前在这批人中流行的说法——说你行(指有能力),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阚海既兴奋又紧张,同时还担忧——担心说错了话的丁永明改口?!
  “我?这——这……。”
  由于内心的激动与矛盾,阚海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啥子才好。他刚开口支唔,便被丁永明的话打断了。
  “这次的下派,既是一次机会(意指以后向上发展的),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同时,还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小阚呀,你这次下去,代表的可是我们云江县工商局全体干部哟,对你将来挑更重的担子可是个予先演练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机会的,你就不要有啥子其他顾虑了,这可是我们史书记在全县动员大会上再三强调的哟!”
  说道这里,丁永明狡吉地对阚海眨了眨眼睛。
  听见丁永明忽然提起“史书记“,再联想到瞬间前丁永明对自己从脸色到言语的三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变化,阚海忽然想到:难道他丁永明已经知道自己在跟史立成的“千金”谈恋爱一事了?要是他能洞穿自己内心里对于这场恋爱的实际想法,恐怕他不会是这种表情吧…阚海一脸的迷惘,他的内心里各种思想在不停地冲撞、对立,他全然不知道丁永明后来还说了些啥子,只是在杨立伟副局长抬起头来微笑着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
  “没关系,下去后好好干,局里和村里都一样,都是为了工作。下面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些,但比坐在局机关里更能锻炼人,要更实在一些。你下去后,利用你在大学里所掌握的知识多搞点调查研究,多写文章反映下面的情况,凭你的文凭,将来会有更大的发展的。再说,你们下去后的工作、生活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难,乡镇党委、政府也会帮助解决的,我们局里领导们也会抽时间下来了解你们的工作、生活情况的。这次你们下去,原则上是蹲点一年,你们的工资和组织关系也要随着转下去,一年满后又转回来,关系应该说不大,总之一条,下去后,要好好干!哦,对了,县委、县政府要专门召集你们开会。开会时间是这个月26日上午8点30,也就是这周星期五上午8点30分,地点在县委办公楼的二楼会议室,记倒,到时要准时参加,别弄忘记了!”
  “对了,我们局和县委宣传部抽调的干部在一个工作组。”
  丁永明最后又补充说道:“这次下派的每个工作组,原则上是一老带一小,也就是说,每个工作组至少要由两名抽调干部组成,两名中一位是年轻的,另一名是有基层工作经验的老同志。既然我们局里派了你去,那么县委宣传部就会抽一位有经验的老一点的同志去,去的地方是白岩区乌山乡的黑山村。下去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果县上没有另外安排,你就在局里照常上班,下班后,可以好好准备一下,看看是否需带些啥子东西去,一切生活用品都是自己解决。”
  走出局长办公室,阚海满脑子都是“下派”两个字,丁永明的这个突然宣布让他激动不已。在他的想象中:乌山乡黑山村那贫脊的土地和荒凉的村落从他眼前一恍而过……随及,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这个虽然偏僻却远比乌山乡黑山村要受看的小县城来,更令人兴奋的是,那时的自己,肯定已经不是象现在的那个在贾基利等人面前唯唯喏喏,在丁永明以及局里其他科室的主任、科长们、本局以外的县上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们的面前慑手慑脚的那个“自己”了——或许已经是某个部门的局级或副局级领导了吧?那时的“自己”说话也大声而且流利了吧?甚至,走起路来腰板也直了许多……。
  一切都将是美好的,工作和生活将变得越来越顺利如意起来,天空也将是明朗的…丁永明的脸将不再阴沉灰暗,取而代之的,是象刚才那样和蔼可亲的样子;贾基利的神情不再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堆着笑容,带着欠意而唯唯诺诺起来;哥哥尚杰和嫂子的脸也不再那么平板严肃,将变得十分灿烂起来;还有吕晓云、欧阳松那渴幕的眼神;还有史立成和黄竹均那得意的面孔!
  然而,那史春燕呢?
  她那眼球凸突的双眼,以及她那行走时的一跛一颠的情形,又浮现在阚海的眼前,给他兴奋的热情浇上了那么几滴冷水,凭添了几分忧愁。
  还有徐炳松、林素英、候克明他们呢……怎么这样想呢?怎么能这样想呢?
  快到法制科办公室时,阚海使劲甩了甩头,努力将刚才的幻想从脑子里抛出去,统统地……
  中午下班后,当阚海从县政府食堂买了饭菜回到红砖楼时,听见隔壁吕晓云的寝室里正播放着邓丽君的唱碟,他的寝室门也敞开着。
  阚海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朝吕晓云的寝室走去,见吕晓云和欧阳松正在寝室里边吃饭一边下围棋。
  “哦,欧阳兄也在这里!”
  “你来你来,你来跟吕高手对阵,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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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松一见阚海走进来,便吵囔着从棋桌傍站起来给他让座。“我遇不得阿云,总是被他杀得丢盔弃钾,还是你来克他,阚兄。”
  “不行不行,我下围棋更差劲,连起码的布局都不懂呢,还是你们俩人继续对局,我在傍边跟着你们学几招好啦。”
  阚海摇摆着脑袋,一边推托说,一边又把欧阳松推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其实,他在大学里是很喜欢下围棋的,而且,还是班上的围棋“高手”呢。现在他之所以推说自己不行,只不过是觉得现在自己没有那个下围棋的闲心罢了。
  “别谦虚嘛,我们只不过是中午闲得无事,消消遣。”吕晓云笑着说道。
  “我不是客气,我真的是不行,就你们俩位老兄下,我在傍边观战、学习。”
  吕晓云和欧阳松见阚海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作罢,两人便又继续下棋。
  “嗯,两位仁兄,你们报名了吗?”在一傍观战的阚海突然问道。
  “报名?报啥子名?”
  吕晓云和欧阳松都抬起头来对阚海投以惊奇目光。欧阳松惊奇地问。
  “就是县委、县政府要求抽调人员下派搞工作组的事呀!”阚海立即补充说。
  “你报啦?”欧阳松问阚海。
  “还——还没有呢。”阚海故意撒了个谎。他想先对他们两个隐满一下上午丁永明告知他的事,先听听吕晓云和欧阳松两人对这件事是如何个看法。
  “下派?我他妈的去得了么?啥子后备干部?都是他妈的骗人的,那是书记、县长大人些为了树政绩搞的花样,其实质是要把那些有后台的提拔上去!”欧阳松牢骚满腹地滴咕说:“这年头,要想动(升官),全靠送;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不跑不送,降格使用。”
  “你也说得太玄乎了罢,欧阳兄?”见欧阳松发起牢骚来如念诗经文一般朗朗顺口,阚海觉得甚是好笑。他不懂欧阳松一个劲儿地说“送”呀“动”的是何意思,便问道。
  生活经历曲折一点的吕晓云,其城府比欧阳松和阚海要深一些,他神秘地微笑着,对于欧阳说的话,他懂得是何意思,却又不表态,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反正,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因为在吕晓云看来,不管从那方面来讲,自己这次都有可能要下去——计经委只有他一人的年纪是在四 十岁以下。从坏的方面讲,如果这次下派是坏事的话,反正他在进县城来之前就一直在基层的乡镇上工作,对基层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因此,对于自己,不存在说是对乡镇的生活和工作适不适应的问题;若从好的方面来讲,如果这次下派是美差,也就是说‘下派’是今后得以提拔的一条件的话,那么,这将为自己今后的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因此,这次的‘下派’于他,没啥子值得好动脑筋的。关于对欧阳松牢骚话中的那句打油诗,他深知其意。但是,由于这几天本单位的同事张玉芝正在给自己物色的对象的父亲,听说是县国税局的一名副局长,因而,对于这些社会上流传着的对领导们“不敬”的言语,他比较谨慎,一般不参与评论。因此,对于欧阳松的话,他还是抱以不置可否的态度,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而耳朵却是一直在聆听外面楼梯上是否有人走上来的声音——上午在办公室里,张玉芝告诉他,今天中午她将带那位县国税局副局长的女儿来跟他见面……。
  吕晓云虽然眼睛是盯在棋盘上,但心却没用在上面,要是在以往,凭他实际的棋技,与他棋枝相差甚远的欧阳松,恐怕早就举手投降了。
  “咦,吕高手,你当真是欺我么?这块棋我都关死你了,你还要走?”
  由于吕晓云在想心事,他的白棋的左上方一小片土地被欧阳松趁机点了“死|穴”,自己却还浑然不觉,还继续在那里填废棋。
  “看你说的,是你走了高招嘛,我怎敢欺你?”突然醒悟过来的吕晓云怪不好意思地说道。
  由于没有心思想围棋的事情,阚海吃完了饭,便出了吕晓云的寝室去洗碗,然后径直回自己的寝室里来。
  “下乡去搞工作组到底是好差事还是苦差事?”
  阚海的脑子里又想到了这个问题,越想脑袋越沉重。感觉到脑袋很沉重,他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刚一躺下,便听见楼梯下面有位女的在喊“吕晓云,吕晓云”。
  随即,又听见吕晓云在寝室里答应。
  “砰!砰!砰!”
  当楼梯上的一阵脚步声响过之后,阚海的寝室门又被人敲响了。
  “那位?”
  “是我!”门外是欧阳松回答的声音。
  阚海只得下床去开门。
  欧阳松溜进屋来,手里还拿着刚洗刷了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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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阿云介绍对象的来了,我才不当电灯泡呢!”欧妲松故作神秘地说道。
  “是吗,对象来了吗?”
  见欧阳松原来是为了“报告”这事来敲门,阚海便慵懒地问了一句,心想:这事有啥子值得大惊小怪的,人家给阿云介绍对象是正常的嘛,难道你自己还没谈对象不成?但是,由于欧阳松还在自己寝室里,阚海便不好意思独个儿躺上床去。
  欧阳松在阚海的床边坐下来,自言自语地、略带几分羡慕地说:
  “听说女方是在北江区税务所工作,女方的父亲是我们县国税局的一名副局长!”。
  但随即,欧阳松又以不屑的口吻小声说:“听说——也是离过婚的!”
  “离了婚的?那吕晓云……。”
  由于阚海并不知悉吕晓云曾经跟县电力公司办公室的一位名叫黄旭的姑娘之间有过一段凄美的姻缘,因此,听欧阳松这么一说,他便纳闷:年纪轻轻的吕晓云,而且工作单位在本县来说也是很不错的,怎么居然会同意他人给自己介绍一个离了婚的少妇呢?是吕晓云冲破了小县城里人们的封闭陈旧的意识观念?还是因了正如欧阳松说的对方的“父亲是县国税局的一名副局长”的缘故?
  “是呀,据说是刚结婚的第二天,就离了婚,”
  欧阳松满以为阚海没听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便以轻蔑的口气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但人家的老爸是当官的呢!”
  阚海没有回答。
  看着欧阳松那媚飞色舞的神情,他忽然又联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跟史立成的女儿史春燕“相亲”、“恋爱”的情形来,特别是那天晚上与史春燕一起肩并肩走在阴冷的街道上的情形,又即刻浮现在眼前。
  见阚海表情木讷地样子,欧阳松以为他似乎对自己的谈话不怎么感趣,便没趣地告辞了,回自己寝室去。
  “熊掌与鱼,不可皆得也!”
  和衣躺在床上,欧阳松悠悠想到。吕晓云的对象王玲的那张虽然肤色白皙却长相平平的脸庞,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过,人家的家庭环境倒是没说的,要是……。”
  欧阳松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友那梅来——那梅可比这个国税局副局长的女儿要漂亮多了,可就是——就是那梅的父、母,都是本县刘家乡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