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插翅难飞 更新:2021-02-21 06:28 字数:4852
没几下子,偷袭者死的死、伤的伤。
为首的人迟疑着要不要撤退,但想起唐门长老震怒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的责罚,心一横,决定拼死一搏。
'兄弟们,拼了!'
一声招呼,剩余的五六人不怕死的朝白彦海进攻。
就算死也要达成任务才行!
'啧!'看出他们的视死如归,白彦海一咬牙,也打算硬拼了。
但是他们以命搏命、不成功便成仁的英勇气势在一旁的席君逸眼中什么也不是。
一见他们把目标注意力全部放到白彦海身上,松懈了对自己的警觉,他趁机愉快的大发利市——轻轻松松的从死角和背后将他们解决掉。
看着满眼不甘心的对手倒下,白彦海吞了吞唾液,惊疑不定的将视线调向后方的席君逸。
'君逸。'
'嗯?'打量着倒地的敌手,他忙着每个人再布上一针,确定再也无危险以后,便开始搜括战利品,将一切的毒药和狠毒暗器据为己有。
'当对手睹上性命的时候,不是应该给他们一点尊重吗?'白彦海看着连死人荷包都取走的席君逸,觉得口中的苦涩更甚。
君逸有穷到要拿死人财的地步吗?他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山匪头子?
'为什么?'捡拾地上暗器的动作一顿,席君逸不解的抬头看白彦海。
'因为……好歹给他们一点尊严嘛!'他是很认真的要陪他们一战的,却发现对手在碰到自己的剑刀以前就先一步呜呼哀哉。
'不管死法,他们早在来偷袭时就该觉悟了吧?有必要因为他们想死得轰轰烈烈,就让自己陷于危险成全他们吗?'难得说了长一点的话,只因为席君逸很担心白彦海脑子里的天真思想会不会让他在下一场作战中死于非命。
白彦海撇撇嘴,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但就是……有些无法接受……
'再说……'见他还是沉默,席君逸走上前,将一条白布递给他拭去手上跟剑刀上的鲜血,'如果我们运气差一点,死得不甘不愿的就是我们了。'
白彦海诧异的看着摆明了在安慰自己的席君逸,后者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将尸体上自己的武器回收。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彦海乖乖站在一旁等席君逸搜括到满意为止。
低头见手中握着的染血白布,先是疑惑席君逸什么时候有带手绢的习惯了,然后发现白布边角的不规则,显然是被扯裂的……
笑意浮上他的眼,盖过了些许的郁闷。
'再撕中衣给我擦手,你会没衣衫的。'虽是低喃,却逃不过席君逸的耳力。
只见他手指一颤,刚抽起的银针又刺入尸体的眼珠子。
还好人已经挂了,不然就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白受这个无妄之炎。白彦海满脸无辜的在内心替死者庆幸着,撇过头不敢看席君逸的白眼。
突然,远方茶棚传出纷闹。
白彦海一怔,抬头望去,一辆破烂的柴车被一头发狂的驴子在通路上拖出一条烟尘,柴车上只有一个女童哇哇大哭,更后方有两名村姑和老人家在追赶着……
无暇细想,他运起轻功,迎上疯狂奔走的驴子,抓着缰绳,顺势翻上柴车。
席君逸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这对白彦海来说是小意思。
但是出乎预料之外的,一抹不祥从心头掠过。
唐门啊!上有八十岁老翁,下有牙牙学语的娃儿,全是一等一的使毒好手,太过轻敌,什么时候会被暗地里捅一刀都不知道……很久以前,十大恶人闲聊时的话语猛然闪过脑海。
倒抽一口气,身影瞬间消失在尸体旁,风驰电掣般的冲向白彦海,没空闲出声提醒。
柴车上,一手拉着缰绳试着安抚暴躁的驴子,一手刚抱起小女孩的白彦海也注意到席君逸的反常,因此立刻放弃操纵发狂的驴子,抱着小女孩就跳下柴车。
怀中的柔软躯髓仍在啜泣,但在白彦海稳稳的落地前,胸口却一阵刺痛,紫黑色瞬间覆盖了他的视线。
陡然发生的剧变令白彦海踉跄跪倒在地,潜意识却仍然坚持在落地的撞击中护好怀中的孩子。
'呜……'来不及反应,席君逸已经赶到。
以跟白彦海完全相反的残忍力道一爪将小女孩扯开——孩童小小的手掌心,握着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目睹利刀正滴着白彦海的血,席君逸眼红了,那是极度的愤怒造成的。
迅速点了白彦海胸口所有穴道,确保不会散布,他左手抱起已经神智不清的白彦海,右手凶残的抓断女孩的咽喉。
飘忽的身影没有迟疑的迎向原本茶棚内该是普通人,现在却是唐门的伏兵的几个人。
交错而过,村姑和老翁同样被抓断咽喉和胸口,鲜血喷洒上青天,宛若血雨般迅速覆盖土地。
近似残忍屠杀的手段让残余的几人满脸惊惧,想逃却已经被冷酷的贯穿胸口……
'唐门……老子要灭了你。'慢慢抽回手,无情的低语,右手被黏稠血液沾惹上的感觉令他脸色更加阴沉——他就是讨厌双手沾上血腥的感觉,才钻研暗器的……
看了看白彦海胸口的剑伤周围已经脓胀泛紫,印堂更是隐约发黑,席君逸懊恼的顿了顿,迅速带着他消失在官道上。
逸儿,你到外头去,这个你不要看。记忆中温柔娴静的母亲,只有一次对他严肃的命令。
娘,让我帮忙,我会很听话的。他不肯让步,只因为受伤的人是他们最重要的人,她的丈夫、他的父亲。
那是……发生在十大恶人血洗村落的几个月前,才刚过完年。
如果不是印象太过鲜明,很可能跟着其他记忆在时间流逝中磨灭了……
一颗颗朴素无奇的石头,却在阵法一点一滴的完成中,开始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氛。
他听娘的话静静待在房间角落,看着娘将重伤的父亲放在阵眼,然后开始念着虔诚的古老语言……那是巫之一族只有在祭典时才会使用的文字,是传说中最接近天地的一种语言……
只见父亲伤口一直止不住的鲜血慢慢停了,呼吸也逐渐稳定,娘这才慢慢念完最后一个音节,然后开门让屋外的村人帮忙替父亲处理伤口。
接着,娘昏了过去。
那一次,娘整整昏迷了四天才醒,又花了一个月调养身子,祈巫之术对身体的负荷和伤害,是难以言喻的。
逸儿,答应娘,除非有人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否则,不要用祈巫之术,因为逆天而行,一定会有报应的……
除非真有一人,让你失去他就活不了、让你非救他不可……否则,不要逆天……
我们一族顺应天地自然法则,一旦忤逆命运,因果只能自己来承担……
若没有爱他爱到愿意替他承担一切轮回,就不要用祈巫之术……
席君逸面无表情的排着石阵,将一个个石头摆出阵法——这是巫之一族特有的天份,看过一次的阵法无论多复杂也记得起来。
他爱白彦海吗?
不知道,否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承认自己在意白彦海,并不想失去这个愿意替他难过悲伤的人,而现在,他无法化解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蛊毒,也没有时间去找远在天边的罗煞了……
唯一可以靠的,只有他自己;唯一能用的,只剩下这个祈巫之术。
'娘……'
记忆中……娘死在'邪皇'殷罗手下,腹部的伤口,跟爹当年受的伤几乎一样——因果轮回,代价由施术者来承担。
是他比较死心眼吗?为什么就是放不下白彦海?
他都已经提醒过了,此行会有性命之虞……明明就是白彦海自己记不得他每每的叮咛,又爱管闲事才会落得如此田地,是自找罪受,自己找死……那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狠心不管呢?
半年多前,为了替海解淫药,他抱了海……但是那只不过是个将被遗忘的插曲,海根本什么也不记得,因为当初的他被药效和内伤弄得昏昏醒醒,事后又昏迷了好几天,会记得才怪!既然只不过是简单的肌肤之亲,彼此又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吃不吃亏……他还有什么好负责的?
跟他跟了半年也该仁至义尽,更何况吃亏的还是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的他——为了替海逼毒,他花了四分之一的内力,全都血本无归的留在海体内了……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可是……
'反正活着也没事做。'
海跟他不一样,海有理想、有需要他的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可笑的尘世……
将昏迷不醒又气若游丝的白彦海抱到阵眼,席君逸回想了一下,轻轻张口,呢喃出最古老的语言。温柔眷恋、低沉平稳的语调,随着转折逐渐近似歌声。古老的音调,那是失传的祈祷文。
不是向神佛祈祷,而是向大自然祈求……
风鸣水流逐渐形成一种规律的节奏,回应着最诚心诚意的祈祷。
当然,席君逸也不敢妄想这样就能救得了白彦海,要不然当年为何还要族人帮忙替他爹处理伤势。
口中音色没有停顿,他盘腿坐下,将脸色稍微好转的白彦海扶起身,让他同样盘腿背对自己坐着,双手抵上他背心。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每次好不容易才调回来的内力没多久又要送他了……
有过前两次替白彦海调理内力的经验,席君逸很顺利的将自己的内力导入白彦海体内,开始替他逼毒。
时间慢慢流逝,一颗颗黑色的汗珠从白彦海身上滑落,席君逸的脸色也愈来愈惨白。
当白彦海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紊乱的内息。
心头一惊,紧接着感觉到一股让他安心的内力正在协助他逼毒,不用想也知道是不知第几次帮他一把的席君逸了。
这小子还有空分心!席君逸暗暗苦笑,他该不会真的这么信任自己,认为有他在就没问题了吧!
想归想,他还是用杀人般的视线瞪了白彦海的后脑勺一眼。
白彦海感觉到背后那股杀气,不敢再乱想,赶忙试着驱动还能运用的内力去配合席君逸。
就像一场拉距战似的,两道内力开始配合着夹杀逼退每个穴道里的剧毒,席君逸顺便尽可能的替他修复受损的经脉。
等到席君逸开始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也大概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也是最不能出错的一关。
看来……祈巫之术比他以为的更耗力,除了数年前血战十大恶人那次以外,他很久没有感受到意识不清只凭感觉反应的状况了。
白彦海也很急,因为他感觉到席君逸传入体内的内力开始有些不稳了。
他不知道席君逸怎么了,但是在他的认知内,除非是受重伤,不然席君逸不该会有这种反应。
现在毒素被逼到胸前伤口,顺利的话可以一举逼出,有任何差池,在胸口爆发的剧毒瞬间就可以要了他小命,然后席君逸也会因为反震的内力导致经脉俱裂而亡……
若说白彦海现在是不安,席君逸就是焦急了。
只有他知道现在这个疗伤地点有多不可靠,若非当时白彦海的伤势不容许他寻找更安全的地点,打死他他都不会选择这种树林里的隐密处。
他的祈祷语可没断过,隐密不隐密根本没差,循着声音就可以找到他们了。无论是善意恶意,只要有哪个家伙轻轻拍他们其中一人一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他们。然而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心头的不安却逐渐扩大——有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冲动要他立刻舍弃白彦海离去……心绪回转,他持续输出内力,开始将祈祷语结束。
等到他停下似歌似咒的呢喃,他与白彦海均是一震。
刚才被他的声音掩盖住的细小音量开始传入两人耳中。
混帐!席君逸还是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巫之力提醒太慢,虽然他明白方才所有的巫之力都被他拿去当祈巫之术了,当然没反应,能够有一些提醒已经是他这些年锻炼出来对危险的直觉所帮的忙了。
没有迟疑的,两人先后加快了逼毒的速度,耳边的声音愈来愈清晰。
'……裴师兄,别走了。'这个声音白彦海认出来了,却更加不安。
清脆的女音带着天真,显然是他那个天真胡闹的师妹吴曲恩,他可不想因为她的毛躁性急而死在这里啊……
'吴师妹,你先回去通知前辈们,我去看看,说不得是邪教在施什么邪咒呢!'年轻气盛的音调,赫然是裴骏。
天要亡他,为什么既然师父他们来了,却让两个小鬼找到他……好歹前辈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在疗伤,不可有任何惊动,这两个小鬼他可不敢保证了。白彦海心绪一乱,差点失误岔了气,好在席君逸及时替他挽救回来。
'可是这样你就只有一个人了嘛!好歹人家……'吴曲恩张着小嘴,哑口无言的看着树丛后的两个人,'大师兄!'
她惊叫,想扑上前却被裴骏一手拉回。
白彦海才想松口气,夸奖嵩山派师弟还是比自家小师妹有见识,就被裴骏接下来的话害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
'慢着,另一人是袭风!白师兄中毒了,这是什么邪异法门?'
什么邪异法门……是疗伤!
白彦海暗暗发誓如果可以活过今天,他一定要抓着五岳剑派的小师弟小师妹恶补江湖武学的常识。
'那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