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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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7 03:32 字数:4771
浞飏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手摩梭着我的发丝,柔声道:“过去了,别怕。”
我手垂在身子两侧,僵硬的倚着他温暖的胸膛。半响,我深吸口气,撑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平静的看着他说:“我没事了,去办你的事吧。”
浞飏目光绞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紧,回身对川富道:“进宫把……把新娘接回府来。”
川富迟疑道:“太子……”
我按住他的手说,语气冷静不带一丝颤抖:“今夜这种场合你怎可待在我这……”
浞飏按住我的唇,眼睛依然仔细的凝视我,带着怜惜而心痛的复杂感情,缓缓在我额上印上一吻,道:“你……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对川富冷然道:“要我说第二次吗?”
川富得命而去,浞飏拥着我进屋,唤来下人为我沐浴更衣。
铜镜前的女子乌发披散,湿湿的挂着水珠,绝美的面庞苍白的没有血色。身后的浞飏脱去了大红的喜服,随意的披了件开襟的外褂,拿着毛巾擦拭我发上的水珠,褪去了平日冷眉锋眸的霸气,显得家常气十足。
今夜之事掀得起多大的风波我尚且不知,但太子新婚之夜抛下正妃留宿我处,明日我妖孽之名定然更胜。方才我平静的无以复加的神态反而令浞飏更为担心,他留下,风浪便起,图穷匕现,且看我接不接得住这把直插心脏的匕首。
擦去发上的水,浞飏拿着木梳梳理我的发。绾发同心,真的吗?
我平静的看着镜中的男女,仿若旁人,道:“浞飏,给小杨报仇。”
浞飏手中木梳一顿,道:“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有人出高价买我一命。”
浞飏轻轻的笑了,那样冷厉的人笑起来竟也是舒雅俊朗,风华翩翩。他道:“许是有人高价买我一命。你看,咱俩纠缠至此怕是分不清楚了。”
我知他故意缓解的心中悲愤,却也真是迷茫了,今夜幕后之人实在难猜,似乎在重重迷雾后隐着一只黑手,无声无息的揪着我们。他要的到底是我的命还是浞飏的?
我问:“府内有内奸。”
浞飏犹如深湖陈暗的眼底划过一刃白光,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冷笑。他每次发狠时都是这般表情,看似唇挂笑容,实则冷厉狠绝。他说:“是。府内的暗哨死的悄无声息,若不是事先得知其具体位置,任那三人身手了得也未必会这般如入无人之境。”
浞飏放下手中的木梳,俯下身来自后抱住我,道:“放心,交给我。”
“嗯。”我点头,缓缓起身转向浞飏,冰冷的泪水滑过面颊渗入嘴角咸咸的苦涩,我说:“小杨……他……”
浞飏扶住我的头,郑重的看着我道:“为主而死是鬼影的光荣,清杨,他死而无憾。”
月色淡淡清辉寒照长夜,空气中丝丝凉意侵袭肌肤。
我突然有种孤单疲惫的感觉,双手冰冷心头木然,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仰着头去寻浞飏唇间的温暖。
我的泪消融在彼此的唇舌纠缠间,我们的身子渐渐发热,可以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却舍不得放开,任由着自己在爱恋中沉沦,在情感间窒息。
芙蓉帐落。
天边微亮,投进室内一缕光亮。
我起身拽过地上散落的衣服,在朦朦的黑暗中安静的穿好,仔细的抚平每一寸褶皱。
一双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浞飏睡眼惺忪的拉着我道:“起这么早?”
我拾起浞飏的衣服递给他道:“起吧。赶早给新太子妃请安。”
光线不明看不清阴影中浞飏的神情,只觉他静默了会后随意道:“也罢。再躺会,待会一起过去。”
“你和我一起去?”我讶然道。
浞飏一用力,把我拉到他胸前,黑亮的星眸璀璨生辉,薄唇微翘挂着惯常的桀骜不驯的笑,懒懒的道:“怎么,你想甩下我。”
我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没有出口,只伸出双手环住浞飏的腰,静静的伏在他胸膛上。浞飏,你可是心中对我愧疚?
待浞飏起床我二人穿戴整齐时,时候已经不早,这才往太子妃的居所去。原本修溦的屋子自她死后一直空着却有专人打扫,屋内摆设如从,有几次我看到浞飏进了那屋子,却只是坐在榻上,安静的坐着,那张俊冷潇洒的脸上依旧寻不得半分情绪。许是浞飏授意,川富带着工人忙活了大半月,把东边几处厢房改的改拆的拆,改建成一出主房,便是先进太子妃苏小绻的住处。
我不禁有些好奇,作为一名女子,作为地位显赫的太子妃,新婚之夜夫君却陪在别的女人身边,二人还与第二日携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该是什么表情,该作何应对。朝中虽说是修家权势横亘,但树枝脉络交结错综,加上近年来王上有意削弱修家势力,明里暗里的扶植忠直的臣子,这水师提督苏谋成便是一位,苏小绻之父是也。
碧山锦树明秋霁,路转陡,疑?
都说江南女子钟灵清秀,风姿俏美,眼前的苏小绻无疑是个中翘楚,柳眉红唇,眸间清丽,仿似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佳人。
我躬身行礼道:“泫汶见过太子妃。”
苏小绻走过来扶住我的手,柔声却不失威严的说:“毋虚多礼。”然后一挥手,身后的婢女端着一托盘上前,她拿起上面的玉镯带到我手上,眉眼亲切的注视我。
若是先前我定会惶恐谢恩,但如今已经不是委屈退让求得平安的时候,你苏小绻也不是修溦,地位未稳身份飘摇,拿什么镇得住我。我抬眸与其对视,清清淡淡的不带半分情感,道:“太子妃这是?”
苏小绻唇角微扬勾出一抹笑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姐就当是见面礼收下吧。早就听闻姐姐风华绝世只是无缘相见,谁成想今个竟成了一家人。”
我淡淡道:“谢太子妃。”
一直旁观看戏的浞飏这才堪堪入场,削薄的唇带着傲然的棱角,看着我道:“今个起就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彼此。”
我看着浞飏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的觉得好笑,眉眼弯弯定是满含了笑意,惹得浞飏皱眉瞪我,瞬间又继续一本正经的对苏小绻说道:“不日各属国便要进京,我这几日朝事繁重,府内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苏小绻应道:“臣妾明白。”
浞飏走到我身前轻声道:“放心待在家里,没人伤得了你。”
浞飏走后,苏小绻便留我闲话家常。我对这女子似懂非懂,只觉得心海沉沉却摸不清意图。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对着,不多时便觉得疲惫,突然一惊脱口而出:“太子妃说什么?”
却见那边苏小绻笑得依旧甜美,道:“姐姐不要见外,叫我小绻便可。”
我全身戒备,面上了然无痕悠悠然唤道:“小绻。”
她不言,我不语。以静制动本是兵家上策。
半响,她挥手对立于两侧的婢女们道:“下去吧。”又对我身后的小灵道:“你也下去。”
小灵屹然不动,我沉默不语。
苏小绻轻叹一声道:“姐姐,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
“但说无妨。”
苏小绻凝眸于我,带着几分挣扎与恳求。这是自见面起我初次见到她流露真实的情感。便示意小灵下去。
房门阖上后,苏小绻重复着方才问我的话:“姐姐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道:“泫汶也比较好奇小绻你目的何在?”
她莞尔笑了,带着俏皮的道:“姐姐心思过人何不猜猜看呢。”
“太子妃这位子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荣宠万分,但明理人定然知晓其中凶险。修溦深爱浞飏,是以苦苦守候。而你,胸中自有丘壑,又为何把自己置于这般境地。”我抬眉端详着这位看似娇小可人的女子,竟也笑了:“权势这东西要来何用?”
苏小绻略被我猜破心思略带吃惊的看着我,隧又伤感的一笑:“姐姐得到太子全然不顾的宠爱,自然无心权势。但我,一只脚已经踏入深宫的女人,除了拿到实实在在的权利地位,难道还痴心的期盼爱情吗?”
我说:“你自己也想要是吧。”
“是。”她目光凌厉一闪,又柔光似水的看着我道:“修溦德性丰厚,爱了浞飏数十寒暑,到
头来又如何。男人本就是薄情之物,靠不住。我承认我醉心权位,只因这世上别无他物可恋。”
我突然觉得她很悲哀,又或者是同情。我心中满满的俱是仇恨,而她,竟把权利当作了终身伴侣。
我说:“泫汶无权无势地位卑微帮不到你,而你今日已是正妃,泫汶身份尴尬,即便有心怕是也无力与你争位。”
她看着我道:“我看得出姐姐不在乎这妃位的虚名,因此我想知道,姐姐到底要什么?”
我敛眉道:“你以为我会说?”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会。小绻也不需要姐姐帮什么忙,只是希望……”
我断然道:“若是我有心妃位,今日你就不会在此。”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也尽管安心,小绻不会为难姐姐。”
很好,我心里暗赞道,你我各娶所需,争得双赢的局面。
然而,在我离去时,苏小绻沉声道:“但姐姐应该知道,浞飏必须是太子,我的地位才能得到保证,否则……”
我按上门闩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开门而去。
她无疑是聪明的女子,对我言明目的换得开阔的前路,因她深知我虽坐不上太子妃之位,却可以左右太子妃的人选,可以决定她今后的日子是什么基调。
夜,孤灯未燃,茫然黑暗中我辗转不成眠,无端的心慌。
起身,懒得燃灯,黑暗中一双眼睛清明能辨前物,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却顾不得上许多,就着
茶壶喝下去,冰凉的水沿着喉间直顺而下,冷透心间。
茫然。端着茶壶呆坐桌前,举目望去,却只看得到尽端的墙壁,一迈的黑暗。
不知就这样忙无目的的坐了多久,院外依稀传来零碎的人声,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立马起身冲到门边拉开门,冷风迎面打来,我不禁一颤,这才发现身着内衣,赶忙奔回室内套上件外袍冲了出去。未出院门便被人自后拉住,回身见是小灵,也是衣衫不整眼神疲倦。我挣了下没有挣脱她的手,急道:“快,放手。”
“夫人怎么了?”小灵诧异的看我,拽住我的手没有松,但也拉着我往前走。
我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出事了。”心慌莫名,我一路小跑的直奔浞飏书房。
远远的便看到屋外里里外外的站了不少人,偶有言语的却是轻声说话,怕吵了什么人似的。
我顿住脚步,立于原地,身子早已冻僵,此时竟移不开步子,那滴落在青石地上的血触目惊心,这画面再熟悉不过,梦与现实在我心中早已融为一体,每次走过那条血色蜿蜒的路,尽头都是横竖成排的尸体,无尽狰狞,慢慢的心酸。而今,我害怕,我害怕眼前这条路的尽头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害怕那黑漆漆的眼睛浅蓝的眼白再也不能漾着温情的看着我,我害怕,浞飏,我害怕失去你。
碧山锦树明秋霁,路转陡,疑?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室内黄色的灯光一闪,随即被很快的关上门隔断,出来的丫鬟带着哭腔道:“修爷让总管再催催张太医。”
川富对身旁一侍卫道:“速去,一炷香时间扛也得扛来。”
那侍卫得令应了声“是。”虽说是平常的声音,但在这样静谧的夜,周围的人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说话,他的平常语音自然显得十分突兀。
川富皱眉,目光严厉的扫视全场,声音虽低但不失威严道:“都给我听好了,爷昏迷前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不能惊动水汶阁内的主子,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多少斤两……”
后面的话川富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立于院内的我。
他眉头一锁,为难的看着我,只低低的叫了声:“夫人。”
我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黯哑的断断续续的字节。
川富显然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一脸疑问带着几分担忧。
我努力咽了下唾液,这才连贯的说道:“他……怎么样?”
川富道:“腹部中刀,没伤到要害,可……”
我心一颤:“刀上有毒?”
川富双手紧握,咯咯作响,咬牙道:“是,剧毒无名。”
无名!额上渗出丝丝冷汗,紧握的手被指甲刮伤细细密密的疼痛。我低声问道:“是地杀?”
“是。”
“这次……这次,怎么会让地杀得手。” 我拽住川富的衣袖问:“地杀不是暗杀他许多年了吗?他不是每次都能躲的过去吗?这次,这次为什么不行?”
川富暗灰色的眼睛微眯,看着我的眼神里竟有些恨意:“这……不是奴才应该说的。”
“川总管,泫汶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