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21 06:20      字数:4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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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钧实在忍不住质问道:“拜托!先不管早说晚说有没有关系,起码你说和我说肯定不一样吧?你就不能等到让她先从我嘴里听到这件事吗?!”
  菲比见洪钧居然因为此事对邓汶发了脾气,心里倒立刻舒服许多,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你对人家凶什么凶啊?我看你是恼羞成怒吧?简直恨不能杀人灭口似的。你自己说,你和那个柳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啦?!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你还上幼儿园呢。”
  菲比歪头认真想了想,说:“不对,我已经上小学了。”又继续揪住不放,“就算那时候我是个小孩子,可我现在早不是小孩子了,你休想蒙混过关,你说,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洪钧有些急了,争辩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早都过去了,我和柳峥一直没再见面,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怎么是瞒着你呢?!”
  邓汶一脸尴尬,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这时他们点的饭菜终于上来了,邓汶忙解围说:“呵,真够慢的,来来来,都先别说了,赶紧吃吧。”
  菲比拿起筷子向洪钧点了一下,说:“这笔帐先记着,吃饱了回去再收拾你。”
  洪钧兴致大减,看着堆在面前的一大盘铁板饭连半点胃口都没有,邓汶倒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烧鹅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见态势似乎已经平息,又忍不住逗洪钧:“嘿嘿,你后来是不是特后悔啊?人家柳峥一路青云直上的,你当初把人家甩了是大错特错了吧?”
  第60节:第六章(9)
  “胡扯!”洪钧烦躁地用手在铁板上方扇动,好像这样能让饭菜凉得快些,嘟囔说:“我哪有资格甩她啊,我是受不了那种压力,和她在一起总感觉有一种压力。”
  菲比的脸立刻变得好似与铁板一个颜色,洪钧这番自谦的表白在她听起来真是无比的刺耳,她把放在粥碗里的瓷勺拿出来“啪”的一声撂在桌上,厉声说:“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酸啊?!”
  洪钧自知失言,便埋头用筷子翻弄着铁板上的饭菜,不再说话,邓汶也闷头吃了几口,但很快就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又试探着说:“好了,咱们说真的,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一下柳峥,人家毕竟是党的人,应该会有办法。”
  洪钧尝了口铁板饭,皱起眉头抱怨道:“这做的叫什么东西啊?!咸死我了!”
  菲比并不正眼看洪钧,而是慢条斯理地用瓷勺底部在生滚鱼片粥的表层一下一下地撇,又一下一下吐气若兰轻轻地吹,眼睛专注地盯住手上的动作说:“看把你烦得,恨不能时光倒流吧?看什么都不顺眼,是不是看谁也都不顺眼啊?”
  洪钧顿时泄了气,静静地吃罢几口就用纸巾擦下嘴,低声对邓汶说:“怎么找她?十几年都没有任何联系,我连她联系方式都没有。”
  邓汶很热情地说:“我帮你问吧。”他随即看一眼菲比,见菲比不动声色似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碗粥上,便接着说,“应该不难问到,我去年年底回咱们学校招了几个硕士生到我们研发中心,那些老师对我特热情,好像我是什么校友楷模似的,我替你去问问负责校友会的老师,像柳峥这么杰出的校友他们肯定应该保持联系的。”
  菲比用胳膊肘拱了一下洪钧,说:“还不快谢谢人家,有这么热心的朋友,帮忙都帮到家了。”洪钧和邓汶都被她奚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草草吃完,洪钧出于讨好菲比的目的,又张罗着点了几个红豆冰之类的点心,等结账时邓汶把账单抢过去一看,难为情地说:“才一百四。”
  洪钧站起身,把手搭在菲比肩头,对邓汶说:“下次你要是打算请客就提前说,我们好挑个最贵的地方。”
  菲比借着戴丝巾的机会把洪钧的手拂开,也对邓汶说:“下次要请就只请我一个,你要是也请他,我可就恕不奉陪了。”洪钧和邓汶不由得各自赧然。
  第61节:第七章(1)
  邓汶说到做到,他确实把替洪钧排忧解难视为己任,第二天就来了电话,兴奋地说:“搞到了,刚和柳峥通完电话。”
  洪钧心跳开始加速,嘴上却故作矜持地说:“你倒是比我还急。”
  “我怕号码不准确嘛,总要先替你确认一下,虽然校友会的老师一再保证没问题。”
  洪钧在便笺上工工整整地记录下邓汶报出的电话号码,又问:“怎么样?都聊什么了?”
  “没聊几句,我怕领导同志公务缠身啊,就彼此问问近况。”
  “嗯——,没提到我吧?”洪钧揣着复杂的心情试探道。
  “没有,我没敢,还是留着你自己和她说吧。”邓汶总算吃一堑长一智了,他又补充一句,“嗯——,她也没提到你。”
  洪钧若有所思,邓汶催促道:“你现在就打吧,她肯定还在办公室呢,机不可失,你不知道领导同志有多忙啊。”
  洪钧挂上电话,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他出去倒了杯水仔细地润润喉咙,还有意和玛丽闲扯了两句以便检查一下自己的音色,他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重新在皮椅上坐下,一再调整姿势想让自己处于最舒服的状态却总觉得浑身别扭。洪钧拿起便笺默念柳峥的电话号码,头四位是“6309”,他回想起最后一次与柳峥的通话,那时柳峥刚进中南海不久,他还记得号码是“39”局的,如今北京的电话已经从6位升到了8位,柳峥也从正科级升到了正厅级抑或副部级,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串使他得以和柳峥重聚的号码却让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如此遥远。
  洪钧又清清嗓子才郑重地拿起电话,认真地拨了号码,然后屏息静气地等待,铃音刚响过半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好像对方正守着电话机专等这个来电,电话里一个女声很平和地说:“喂,你好。”
  洪钧一瞬间就听出这是柳峥的声音,但马上又有些怀疑,因为声音虽然依旧但内涵与味道却已迥然不同,他竭力用平稳的腔调问道:“请问,你是柳峥吗?”
  “我是柳峥,请问您是哪位?”
  “我——我是……洪钧。”洪钧真恨自己的舌头不争气,曾经无数次的自报家门如今却哆嗦起来。
  “哦,你好你好。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刚刚邓汶才来过电话,现在又是你,失踪这么多年怎么全在今天冒出来了?”柳峥的声音虽然充满欢欣,但听上去很自然,没有丝毫的惊讶或紧张。
  洪钧的心里五味杂陈,没话找话地说:“是啊,是邓汶刚把你的电话给了我,我就试着拨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能找到你。”
  柳峥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俩真不愧是同窗挚友,连开场白都如出一辙,他说是学校的老师刚把我的电话给了他,他就试着拨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能找到我,呵呵。”
  洪钧都能感到自己的脸红了,他只好干笑一声,自嘲道:“我得谢谢邓汶啊,他不仅给了我你的号码,而且要是没有他的鼓励,我也没有勇气时隔这么多年贸然跟你联系。”
  柳峥忽然说:“喂,你听得清吗?我这边总是听到有好多杂音。”
  洪钧下意识地回答:“我这边没有啊,挺清楚的呀。”他奇怪两边都是直拨的固定电话,怎么会有杂音?何况对方还是堂堂中南海的电话,刚想到这儿,他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前好像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凡是机要单位的电话随时都可能有相关部门在录音监听,也许是柳峥担心他口无遮拦重提那些陈年旧事吧,这么猜测着,洪钧忙说:“好像是有点儿,大概是我的电话机质量不行吧。我找你没什么事,就是因为工作上遇到一些难处想请你帮忙。”
  柳峥很痛快地说:“好啊,没问题,能帮的我一定尽力。估计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吧?要不咱们见面谈吧。”
  洪钧坐车从东二环拐上平安大街,一路向西经过地安门、北海后门和什刹海,快到平安里时在一处路口掉头兜了一圈才来到位于平安大街南侧的金台饭店。金台饭店的大堂是个很有气派的四方形天井,洪钧进来找了一处沙发坐下,扫视着四周的景象。洪钧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他平常出没的地方多是外资饭店,这种“中”字头背景的很少涉足,他知道金台饭店是中共中央办公厅的下属单位,主要承担各种党政会议的接待任务,也就难怪柳峥把他约到这里来。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洪钧越发觉得不安,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八、九层楼高的天井顶部,更感觉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他和柳峥虽一直游走于同一座城市,却好像分处两个完全不同维度的空间,头一次有了交集。
  三点正,柳峥准时走进大堂,她站住脚往四下张望,洪钧已经起身向她走来,柳峥马上认出了他并笑着主动伸出手,全然不像是久别重逢,一边握手一边说:“刚到吗?走,咱们先上楼,我没让他们下来等咱们。”
  柳峥轻车熟路地把洪钧带到二楼的餐厅,果然饭店经理和几名服务员早已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候,柳峥向经理点头致意而后就说:“给开个单间,我们谈点事。”
  一名服务员忙快步前去,经理陪着柳峥和洪钧跟在后面,进到一个中等大小的包间柳峥说:“我们不吃饭,你们就给上些茶水吧。”她又马上扭头问洪钧:“你中午吃过了吧?”洪钧忙点头答应,等服务员把茶水等一应物件招待停当、关上门退出去了,柳峥才和洪钧隔着茶几坐到沙发上,柳峥客气道:“这里说是四星级其实硬件条件也就一般吧,但是接待水平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我对这里熟悉,而且离我那儿又最近,只是让你跑得挺远,辛苦你啦。”洪钧也客气地表示这点路不算什么。
  一切安顿好了,两人才开始互相打量对方,辨认着当年依稀的模样,也搜寻着似水流年刻下的印记。柳峥穿一套浅棕色的西装,里面是一件暗红色的羊绒衫,短发稍微做了些波纹的式样,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素面朝天,清秀的眉眼一如往日又略增了几分干练和英气,眼角没有半点皱纹,洪钧好像听说过女人最先老去的部位是脖子,便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柳峥的颈项光洁如初,他感觉柳峥好像故意用穿着和发式使自己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老成些,便由衷地夸赞道:“你还像以前一样年轻啊。”
  第62节:第七章(2)
  柳峥“咯咯”地笑起来,说道:“你呀,行了吧,也太不实事求是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年轻啊?我如今也就在中组部的眼里还可以算得上是‘青年’。”
  洪钧忙说:“我是说真的,你就是年轻嘛,和过去没什么变化。”
  “好,你说是真的我就当是真的吧,不过你倒真还是老样子,就是白头发好像多了点。”
  洪钧搔了下脑袋,说:“没办法,污染越来越严重啊,天也灰了、水也黑了,只有我的头发越来越白了。”
  “呵,还是那么忧国忧民呐。”柳峥喝了口茶。
  洪钧一眼看见柳峥拿着玻璃杯的左手在无名指上有个白晃晃的戒指,便说:“记得你以前从来不戴首饰的,如今也穿金戴银的了。”
  柳峥放下杯子,翻手看了眼自己的白金戒指,笑着说:“你绕什么圈子啊?就直接问我结婚没有不就完了嘛,哪儿穿金戴银了,就这么一个戒指。”
  “那……你结婚了?”
  “当然啦,都多大岁数了,我总不会那么老大难、死活嫁不出去吧?”
  “哦,挺好。敢问你家相公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他呀,穷学究,在社科院做学问的。你呢?你怎么样了?”
  洪钧夸张地叹口气说:“还一个人漂着呢,没人看得上我。”
  “你呀,行了吧,恐怕是没人能让你看得上还差不多。漂就漂着吧,不都说男人像好酒吗?越陈越好。我听其他同学说起过,你一直在外企,现在都是大老板了吧?”
  “什么老板,打工仔一个。”洪钧略带尴尬地遮掩着。
  “假谦虚,我又不查你偷税漏税,在外企做职业经理人也是在为国民经济做贡献嘛。”柳峥止住笑,半真半假地说,“你不用把自己事业、生活都说得一塌糊涂似的,好像这样能让我觉得舒服,我心里当然盼着你过得好。”她忽然顿住,又跟了一句,“我盼着咱们所有同学都过得好。”
  洪钧默然无语,柳峥又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问道:“你电话里不是说有什么事吗?以你的个性,要不是有什么特别为难的事,你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