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冬儿      更新:2021-02-21 06:19      字数:4899
  直刺入心。
  痛。
  国王放开我,吊着眼角审视我:“你在怕什么?”
  我摇头。
  “你的指甲快掐伤自己了。”
  我松开握成拳的手。
  他皱眉:“你还在害怕,我接近你的时候你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你。
  我做不出翻白眼这种有损帅哥形象的事,眼见他还想唠叨,走前一步,狠狠吻住他。
  很好,这个世界清静了。
  我想我的吻技要高明许多,因为我们从唇的接触进步为舌的纠缠,激烈到火星四溅。
  这仍是不像个吻,更像场战争,我们使劲浑身解数想挑起对方的情欲,又想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急促的响,我的呼吸声响应他,紧贴的胸膛内,两颗心脏用同一频率跳动。
  最后,我赢了。
  国王一把推开我。
  我抬起袖子,擦一擦唇边的涎水,微笑。目光顺着他的脸、颈项、胸膛、腰一路往下……
  他猛的转身往外走,摇曳的玫瑰花枝阻碍了他的前路,他一把抽出扎在沃特子爵脚背上的剑,“刷”一声,柔韧的剑身绷得笔直,斫断大片玫瑰。
  他头也不回的迈出玫瑰园。
  身后的沃特子爵终于后知后觉的发出痛呼。
  无数朵玫瑰花被剑斫飞到空中,我抬头看着它们落下来,紫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演绎一场铺天盖地的死亡与妍丽。
  此情此景,我只有一个想法。
  捂住肚子,哀叹。
  好饿啊。
  迟到总比不到好,这顿迟来的早饭终于还是来了。
  我被请到王宫招待贵宾的餐厅,坐在数十米长的长桌上用餐。
  十分钟后,沃特子爵脚上的伤口处理好,被人抬了进来。
  我边吃边笑看他,他铁青着脸就是不看我,刀叉与碗碟碰撞,发出惊人声响。
  侍立一旁的宫庭女侍看不下去了,走到他面前,假笑着柔声道:“子爵,菜式不合口味吗?”
  沃特子爵立刻涨红了脸,我闷笑。
  再过十分钟,国王陛下驾到。
  我正在嚼一块牛肉,抬眼看到他另换了一条裤子,忍不住大笑出声,差点没噎到。
  国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我慢慢收敛笑容。
  门鲁跟着国王进来,轻咳一声,女侍们立刻躬身行礼,随他走出餐厅。
  一室沉寂,我向后靠到高背椅上,手臂搭住椅背,眯起眼望向窗口。
  窗前垂着白纱帘,风起时纱帘轻轻飘动,窗外景致若隐若现。
  沃特子爵放下手中餐具,目光迟疑的在国王和我之间徘徊。
  半晌,他嗫嚅道:“陛下……”
  国王看向他。
  “我不愿意跟仝赤伯爵合作……”他舔舔唇,大胆直视国王:“我不信任他!”
  我笑了笑。
  国王转头看我,冷冷的眼睛里多了点嘲讽:“我理解你的感受,子爵,因为我也不信任他。”
  “啊?可是陛下……”
  “封地是开国之初定下的,由袭承爵位者继承,即使是我也无权更改。”他沉声道:“所以我必须娶他。当他的利益与我的利益紧紧相连时,我们可以学着互相信任。”
  换言之就是非让我跟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无语。脑子里开始回想卡拉奇讲述的政治局势,只大约记得奥罗杰公爵拥有贵族中面积最大的封地,蓄养了自己的军队,兵强马壮,对王位虎视眈眈。
  ……古今中外的谋朝篡位者打的算盘都差不多,在上位者的对策更是毫无新意。
  我打了个呵欠。
  国王道:“我们先订婚,半个月后举行订婚典礼,伯爵以未来王后的身份回到封地等我迎娶。就近留意奥罗杰公爵的动态。”
  “要等多久?”我懒洋洋的问,我可不是王宝钏,有兴趣苦等一个男人十八年。
  “一年。”蓝眸眼角又开始上斜:“我会在一年之内想办法解除公爵的兵权。”
  “哦……”我拖长声调:“如果成功,我就没有利用价值,陛下还会不会娶我?”失败就不用提了,肯定大家一起死。
  蓝眸突然变得很深,深深的凝视我,我讶异的看他,他已经别过头。
  居然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沃特子爵不屑的睨了我一眼,问道:“陛下,我的任务是什么?”
  国王没有反应,沃特子爵又叫了声,他才像忽然醒过神,两人低声商议起来。
  我听了一会儿,却是行军打仗的话题,原来这个傻乎乎的子爵还颇有些军事才能。
  渐渐不知所云,懒得再听,我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自斟自饮,一边摸出口袋里的小抄,慢慢看起来。
  小抄是我昨晚硬逼卡拉奇替我准备的,包括这个似梦非梦时空的背景和我身为贵族须知的常识。
  原来这个时空共有二十三个国家,其中较强大的四个国家分别为“金之离国”,“木之椽国”,“水之魂国”,然后就是我所在的“神隐王国”。(不要问我为什么金、木、水之后不是土,或者人家神隐王国的开国之君嫌那个“土”土呢。)
  总之国家多了,免不了就有战争,也就有类似中国古代战国时“合纵、连横”之类的东西。
  这四国中,金国和木国位于大陆西边,各自拥有五六个小国附属,因为相邻,领土纠纷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纠纷引起战争频频,于是又都向外发展盟友。
  金国的盟友是水国,水国是所有国家中最强盛的,可惜国内统治层的神权、军权、君权一直争斗不休,给了他国可乘之机。
  而木国的盟友,根据排除法,就是身为仝赤伯爵的我亲爱的祖国……
  正看到精彩处,酒没了,我想也不想的横过半身去拿国王面前那瓶酒。
  “啪”,手被抓住。
  我的心思从小抄上稍稍转回来,抬眼望去,国王蓝色的眼角上吊的眼睛紧紧吸住我。
  ……这种看猎物般的眼神……
  我眨了眨眼,微笑。
  正想说话,“砰”一声巨响,餐厅的门被人重重撞开。
  三人转头看去,见门鲁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陛下!”他惊惶的看着国王,竟没注意到我几乎半趴在桌面上,一只手还在国王掌中。
  “圣物……”他说了两个字,国王已经放开我站起身,我抬头看着他冰冷倨傲的脸,耳边听到门鲁带着哭腔的声音。
  “圣物失窃了!”
  圣物
  国王匆匆前行,门鲁带领一堆侍从跟在后面,最后面是慢条斯理的我。
  我一面走一边在小抄上寻找有关“圣物”的介绍。
  有了。
  大陆上二十三个国家中的大多数信仰一个共同的神——白宇大帝。传说白宇大帝离开人间时给每个国家遗留下一件法器,作为定国的圣物。也就是说,圣物是国运的象征,圣物失窃,是关系国家命运的大事……
  我再次被他们领着穿过王宫左翼,经过三条长长的走廊,再绕过两个喷水池,终于停在一座神殿前。
  我抬头看近七层楼高的殿顶,发现日已西斜,淡红色的夕照映得神殿愈显巍峨。
  殿前一个人也没有,殿门半开着,夕阳把门的影子拉得很长,深深的投进去。
  国王伫立殿前,回过头。
  看我。
  我眯起眼,看着夕照的淡红在他金色的发上闪耀。
  他说:“你跟我进去。”
  我无可不可的耸肩,你是老大,当然你说了算。
  本以为还是一大帮子人涌进门,谁知门鲁带了侍从恭恭敬敬的守在殿外,只有国王和我一前一后走进去。
  脚步声响在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面。
  殿内没有燃烛,唯一的光源是门口和天窗透进的天光,有个人背对我们站在黑暗中。
  “艾森,我来了。”国王叫他,我看了眼他的背影——倒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亲切的常人口吻说话。
  那人顿了片刻,缓缓转过身。
  光线太暗淡,我看不清他的脸。
  “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极负感染力,是适合演说的声音。
  国王走近他,两人在黑暗中低语。
  我自顾东张西望,殿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听到他们交谈,偶尔冒出“圣物”、“奥罗杰公爵”之类的敏感字眼。
  就像国王说的,他从未信任过我,所以我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加入他们的谈话。事实上我还奇怪,他为什么要带我进来?
  我昂头看神殿高高的穹顶,天窗投进来的光愈发昏暗。
  夜来了。
  脚步声接近,我低头看着国王从我身边经走,正想跟上去,身后有人道:“请等一等。”
  我继续走。
  国王在前面猛的掉过头,咬牙道:“你给我站住!”
  我只好站住。
  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大殿,站在门外初临的夜色中。
  身后那人发出一阵笑声,道:“很难得啊,有人能让伊底亚斯失控。”
  伊底亚斯?我怔了下才想起是国王的名字,又听到他道:“‘仝赤伯爵’,你……究竟是什么人?”
  心脏在胸中剧烈跳动,我没有回头。
  “呵呵,”他继续道:“有些事只能说是白羽大帝的旨意,比如上任国王希望伊底亚斯和奥罗杰公爵能和平同处,刻意将奥罗杰公爵的封地远离首都,并让他立誓不奉诏绝不离开……没想到反而更激起他反叛之心。伊底亚斯登基三年,奥罗杰公爵羽翼已丰,随时可能出兵。我本来以为他会耐心等待一个契机,没想到……”
  “圣物失窃,证明国王失德。”他叹息:“奥罗杰公爵为自己创造了契机。”
  身后衣衫悉蔌声响,那人似乎转过身,柔和的道:“你去吧,伊底亚斯就拜托你了。”
  我又等了会儿,他不再出声,我把双手插进裤袋里,慢慢走出大殿。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先前还指望着能猛不丁从梦里回到现实,渐渐已经开始怀疑一切不是梦……如果真的不是梦……我抬头看着前方国王的脊梁笔挺的身影……我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
  是的,我别无选择。
  国王认定圣物被盗是奥罗杰公爵的阴谋,为了稳定局势,一面封锁圣物失窃的消息,一面提前准备订婚典礼。
  三天后,订婚典礼在神隐王宫大厅——就是王子选妃舞会现场举行。
  这三天里我设想过逃跑,不过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现代人,离了伯爵府靠什么活?
  国王没给我思想斗争的机会,他派兵团团围住伯爵府,我一看那阵势,摸摸鼻子,安心等着当新娘。
  三天后,按历是神隐王朝二二七年四月七日,订婚典礼举行当日。
  王宫的仪仗队从凌晨五点就开始在门外吹打,嘹亮的号声和短促的鼓点把我吵醒,我打个呵欠,趴到窗口往外看。
  这一眼出去,张大的口差点儿再也合不拢。
  伯爵府外挤挤挨挨全是人,目测怕是成千上万,一个个仰头上望,见我在窗口出现,欢呼声如礼花般爆发出来!
  “是王后!”
  “王后万岁!”
  我没刷牙没洗脸,眼角挂着眼屎,呆呆的站着听那一阵阵排山而来的欢呼。
  号声拔高一个音阶,长长的拖着,我不由自主抬头,似乎能在黎明泛白的天空看到那如有实质的号音缭缭飞升。
  卧室的门打开,卡拉奇的声音一如平日,没有半点起伏。
  “伯爵大人,请更衣。”
  王宫派来四匹白马拉的马车,马头上还戴着金冠。我站在车旁看了那打扮诡异的马半天,摇摇头坐了进去。
  马车微微摇晃着向前行驶,皇宫仪仗队和骑兵包围在车旁,再外围是兴奋的民众。
  嘈杂喧嚣传入车厢,车内两个人却异常安静。
  卡拉奇依然随侍在侧,我看了看他木无表情的脸,实在提不起谈话的兴致。
  说不紧张是假的。
  身为男人却嫁给另一个男人,就算是梦……我低垂眼眸,看着自己交叉的十指。
  这不是梦吧。
  如果不能醒来,就不是梦,而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我的手指很瘦,皮包骨头的感觉。我细细摸索着左手无名指根部,很快,将有一个戒指套上去。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结婚,连幻想也不曾。很久很久以前,我已不再幻想。
  什么是婚姻?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怎样才能牵扯到一起,怎样才能不离不弃?
  马车外的民众突然齐声高喊:“国王万岁!王后万岁!神隐王国万岁!”
  车轮似乎硌到硬物,颠簸了下,骑兵朝车窗里望,问道:“您没事吧?”
  我不答。卡拉奇代我应道:“伯爵大人无恙。”
  骑兵点点头,和卡拉奇商议了几句抵达王宫后的行动步骤。
  我徐徐躺下,翻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垫子里。
  右手握住左手,压在胸前。
  七点三十二分,抵达王宫。
  订婚典礼
  礼炮鸣响,青天白日居然放了礼花。
  卡拉奇拉开马车门,跳下去和王宫侍从一起把红地毯直铺到马车踏脚下。
  我端坐在车门前,耳边仪仗队奏出的音乐和民众的欢呼声渐渐的微弱下来,短促的礼炮结束,烟花在白昼的天空惨淡的散开,落下。
  国王的近身卫队再次在红地毯两边列队,寒光闪烁的佩剑交织在甬道上空。
  甬道那头,高高的台阶顶端,王宫门前。
  我抬起头,看着孤身立在高处的国王。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脸隐在卫队高举的佩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