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21 06:05      字数:4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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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柏樵出了厨房,在人群中一眼就见到那道巍然身影。他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和父亲相邻而坐,另一边则是姬娜。
  真的来了……
  姬娜瞄到他,立刻往旁挪了挪隔出一个空位,招手要他坐下。落座时,他的视线和男人有一瞬的短暂交会,但两人都没交谈。
  「你朋友看起来好可怕,我不敢跟他坐一起啦。」姬娜在方柏樵耳边悄声道,感觉那个在大过年却绷着一张脸的男人似乎瞪了她一眼,她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新客人带来的礼物—61年份的Chateau Petr?s红酒令众人啧啧称奇,方父虽一脸不豫,却也抵挡不住诱惑的尝了一口,立刻陷落。
  话题的重心已然转移,方柏樵神色复杂的看着裴耐着性子,代替他成为众叔伯轮番轰炸的对象,连父亲都边咳嗽边跟他讨教起关于品酒的事,若不是微微相贴的大腿外侧隔着布料传来熟悉的体温,眼前的一切实在像梦一般,太不真切。
  「既然来了就多吃点,不用客气!」
  酒过三巡后,方父开始猛给身边客人们的碗里夹菜,而自一进门看到那一大”盆”火锅脸色就始终不太好看的裴程,见眼前五颜六色的食物小山越堆越高,眉头也越拧越紧。
  光用看的他就快吐了,这老头……八成是故意的。
  「咦,你怎么一直不动筷子呢?伯父给你夹的不合你口味吗?」
  「我吃饱才过来的,已经吃不下了。」他淡淡推辞。
  「是喔?不过你长这么高,食量应该很大吧!」方父若无其事的又丢了一大块米血到他碗中。
  「你吃过这个吗?没吃过吧?吃看看,很好吃的!」
  「爸。」方柏樵在旁边想插话,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闭上口。
  「……」裴程也不罗唆,举箸夹起那黑色不明物,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样?怎样?」方父窃笑,在旁边一叠声的嚷嚷:「不错吃?」
  「…是不错。」裴程表情不变的放下筷子。「不过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语毕,他将那咬了一半的米血凑到方柏樵唇边。
  「你吃。」
  裴…!
  猝不提防,热度一下子窜上双颊,感觉众目睽睽都集中到他双唇来,父亲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方柏樵张口也不是,不张也不是,僵了半晌后才低声要那乖僻男人将食物投入他碗里就好。裴程也不客气,连同整碗满满的食物都推到他面前,要他一并解决。
  「果然是待过美国的,作风真直接!」
  静了一会儿,才有人哈哈笑着打破尴尬,其他人连忙附和。这似乎也是唯一可以”合理解释”这诡异情景的说词了……
  姬娜睁大了眼骨碌碌在两人间转来转去,只觉奇怪,却一时瞧不出什么端倪。
  而方父整人不成反被将一军,早已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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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点东西。」方柏樵用围炉剩下的食材做了盘海鲜义大利面,端至裴程面前。「你应该都还没吃吧?」
  闹到大半夜,几个中年伯伯移阵起居室里的方桌再战数回,习惯早睡的姬娜等一票小孩也体力不支躺下,在客房已满的情况下,母亲一句「留下来住吧」,裴便以理所当然之态进住他房间。
  说是吃过了才过来,但一般公司尾牙多是台式料理,裴一定一口都未碰。宁可空腹整夜也绝不吃不合胃口的食物,这人的脾气实在是……
  「…怎么会想到要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大概是脑袋突然有根筋不对劲吧。」裴程席地而坐,上身慵懒靠卧在床沿。「妈的,都快抓狂了,从踏进你家门的第一步就开始后悔。」
  「又没人要你来。」方柏樵瞪他一眼,将瓷盘推到他面前。「趁热快吃。」
  「违心之论。」裴程哼了声:「一盘面就想抵帐?罚你亲自喂我,不然不吃。」
  「你肚子不饿吗?」方柏樵轻叹口气,犹豫了下,还是拿叉子卷了些面条送去他唇边。
  「用嘴喂,不是用手。」
  方柏樵皱眉,缩回了手。「不想吃的话,那我就收走了。」
  「收啊,我改吃别的。」裴程一把拉过他,压在床沿亲吻。
  ……
  压抑的声响逐渐平息,方柏樵裹着条薄被蜷卧在地毯上,线条优美的裸背暴露在暖气中,泛着淡红色的湿润水泽。
  「…偏要拖到东西都冷了才吃。」他半睁着眼看男人三两下将整盘面解决掉,心想冷掉的食物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口,不过倒也没听见那张异常挑剔的嘴抱怨什么。
  「再冷都比刚才那锅玩意能吃。你老头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我讨厌吃那种大杂烩,还故意夹一堆给我。」
  「你想太多了。」
  「哼,是吗?」
  「反正你后来不也……」想起当时情景,他脸上仍是微热。「…拿你没办法。」
  「哦?」裴程有些纳罕的挑眉,大掌按上横亘眼前的美景,像抚弄猫咪背脊般来回摩娑。「真难得,你没生气?」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能来,我的确是很……但心脏也吊了一整晚,就怕你和爸起冲突。」
  「放心,这点面子我还会给。换做是以前的我,可能就不一定了。」
  「……」方柏樵摇了摇头。「以前」的裴…?光是和家人同桌吃饭这点,他就完全无法想像。
  「这房间我也好久没来了。」裴程忽道,原本还算安分的手指突然往下,隔着薄毯朝某处一压。「喂,上次在这里上你是什么时候?」
  「……」方柏樵没答腔,只是抬起眼嗔视出言无状的男人,双眉微蹙。
  「打进冠军赛那天,没错吧?别骗我说你忘了。」
  「有人不请自来,像疯了一样强迫我一整晚……」他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当然还记得。」
  「疯了?或许吧。」裴程一扯嘴角。「我那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再加上看到你桌上那叠信,脑袋就好像……」
  他随意比个手势。「…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一样。」
  「为了一点小事,就发那么大脾气,粗暴得不可理喻……」方柏樵半闭上眼,喃声道:
  「后来我昏倒了,连你什么时候停手离开都不知道。可是隔天早上起来,我看见自己身上盖着被子,很整齐的从脖子覆到脚。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有想出来吗?」
  「…当时没有。」
  「现在呢?」
  「不知道……还是问当事人吧。」
  「少来。」裴程剥开毛毯,将微微挣扎的光裸躯体拦腰抱至床上,堵住了他的唇。
  「…你明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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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怪了,柏樵哥向来都很早起的,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人……还在房间里吗?」
  姬娜在紧闭的门扉前踱来踱去,正想抬手敲门,方母正好走上楼来。
  「嘘。」她忙拉住女孩,将食指放在唇上。「别打扰你哥,他应该还在睡觉。」
  「大年初一,人家想跟哥道第一声恭喜嘛。」姬娜嘟起嘴,「都九点了,他在瑞士都是七点不到就起床的啊。」
  「今天例外。」方母微微一笑,推着女孩下楼。「你这句恭喜跟伯母讲也是一样的呀。喏,早餐准备好了,我们先下去吃……」
  门内。
  听觉敏锐的裴程睁开眼来,看了房门一眼。不变的单人床容不了两副高大身躯,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胸前,触感有些微痒。
  他用空着的那手拨了拨,露出底下沉睡的容颜。
  「……」
  没有丝毫惊动,他复又闭上眼睛。
  新年快乐。
  end
  HBL番外' Death Time 1
  虽然我知道,再也没有比看着最爱的人死去更痛苦的事……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活得比我更久。
  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你不是说过不会再抽烟了吗?」
  方柏樵皱眉拾起被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不用凑近,也闻得到那股缭绕不去的淡淡刺鼻气味。他忍住叹息冲动,胸口不由升起一缕无力感。
  他方法用尽,包括无法宣之以口的,终于在前阵子成功说服年纪轻轻烟龄就已超过十年的同居人戒烟,将家中的烟全丢了垃圾桶,没想到这几日他连续值班,不过几晚没回来睡,那人居然又故态复萌。
  「你弄错了。我说的是『不会再让你看到我抽烟』,意思是我不会在你面前抽,其他的时候当然就另当别论。」裴程慵懒坐进沙发,扯下束缚于颈间的领带说道。衬衫上排两三个扣子解了开来,微敞衣领内隐约可见一片肌理如凿的精健胸膛,并未因繁忙的商务生活而有丝毫消磨。
  「你……」原以为好不容易迫得男人答应,没想到他却在语句上钻起漏洞来,方柏樵气得原本就因睡眠不足而犯疼的头又愈加抽痛了。
  「这样有什么差别?你明知我的意思是要你从此都不再碰。」
  「怎么没差别,吸二手烟的确对身体不好,虽然以前已经让你吸了不少,但现在改还来得及。以后我都只在公司抽。」
  「抽烟本身难道就对身体好了?」这是什么逻辑!「你别忘了,遗传因子也会影响的,你们家族已经算是高危险群,再加上抽烟恶习的话,发病的机率一定更高。」
  殷鉴不远,莫非他忘了他父亲的事吗?
  「放心,那我会是例外。」裴程扬眉瞥来一眼,那眼神里尽是方柏樵完全无法理解的自信。「你注意自己就行了。听说大医院有不少主治医生都是老烟枪,你自己当心点,能避就避。」
  「你……别扯到我这边来,现在说的是你!」平日同样话少,但真要辩起来,读医的他往往是争不过从商的裴的。当然,裴无可救药的自我中心性格,绝对才是主因中的主因。
  「我怎样?我要说的都说过了,不会再更改,没什么好谈了。」裴程断然一挥手。「到此为止。」
  方柏樵闭了闭眼。虽然他知道,裴说不再于家中抽烟其实已是他难得的一大让步,但他难道就不能再……。
  「……总之,我请你二哥帮忙在公司看着你。你可以先试着减少抽烟根数,例如一天上下午先各抽……」
  「没用的,那挂名家伙待在公司的时间比来打扫的清洁工还少。」裴程眯起眼,「不准你找他。」顿了顿,他有点不耐的起身,解开衬衫皮带朝旁一扔,转身走入浴室。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
  浴室门阖起前,他没有回眸的丢下一句,随即门碰然摔上。
  'HBL番外' Death Time 2
  淋完浴出来,裴程替自己倒了杯红酒。
  啜着以前从不碰的酒类,那稍嫌过甜的温和口感,如今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眼角瞥见同居人随后进入浴室拿出他的长裤,连同他方才脱下的衬衫外套一同放入已累积数天份量的洗衣篮内,他皱眉,无声放下酒杯。
  「别理了,送洗衣店就好。」他走过去拉住方柏樵臂膀,不意觉察到他的身子竟晃了一下,几乎重心不稳。
  「没必要。」
  况且怎么送?以目前状况而言,洗衣店的营业时间内,他们俩根本都抽不出一点空。方柏樵甩着手挣离来自背后的箝制,屈身欲提起篮子,裴程眉心聚得更紧,突然打横就抱起他,直接朝卧房走去。
  明知任何的反抗在执意的男人面前都是白费力气,但直到背脊沾上柔软床褥的那一刹,他才真正死心放弃挣扎。……毕竟他真的是累了。
  昨晚值班,换完药后,打病历、手术前note到十点,刚趴在值班室桌上睡了一下,手术房便call来了。凌晨四点手术结束,睡了一个多小时,六点又起来换药。接下来的一天,总计开了四台刀,直到快十一点,他才结束所有工作回到家中。总计,在手术房站了十七个钟头,睡不到三小时。
  这种疲累,和以前在篮球队那种天天超时操练的疲累并不一样。不单只有肉体……还包括了心理上的。
  不再挣扎,但也不看坐在床边的男人,方柏樵背过身去,拉起了被褥盖至肩颈,蜷伏其中阖上了眼。
  背后许久没有动静。就在他意识快远走的前一刻,比常人温度略低的手指极轻的触上发心,自根部开始,慢慢来回抚挲着他散在枕上的发。
  这是男人想表达某种讯息时的象征举动。他知道,要男人说出口是不可能的,如此……已经算是难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