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
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21 06:04 字数:4807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裴胤玄的语调柔和却强硬:「其实你不必为程的事烦心,我可以帮你劝他,不过在手术上你就得听我安排。可以吗?」
他不会让大哥在壮年时就死去,虽然他一直很了解他那接近精神异常的偏执想法。自从「那女人」去世后,大哥对这个世界便不再有丝毫留恋,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有一个而已。他看向裴程,一点也不意外见他发火:
「你要『劝』我什么?这根本是两回事,别擅自决定!活到四十几岁还耍任性的混蛋,何必跟他罗唆,直接打昏送医院不就行了!?」
裴胤玄摇头。「你还是让让大哥,先和那位同学断绝来往吧。毕竟这是很大的手术,还是需要病人全面的配合。」他说,瞥见对方难看脸色,不由得叹口气又补了句:
「那男孩的事,等大哥身体状况稳定了,再慢慢商量不迟。。。。。。」
「没什么好商量的。」裴胤思哼了声,断然道:「除非那小子去变性,不然一切都不用谈了!」
「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
「对,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裴程冷笑接口:「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想死自己去死,不要碍着别人!」
「程!」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两个男的能干嘛?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持久,还是你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妈的……你这光棍又有什么资格讲我?那么想要孩子不会自己去生一个?最好趁现在命还在时赶快找女人努力,别到死脑袋还净是别人的老婆!」
语罢他转身欲走,却被家人中向来最不干涉他行为的二姐给挡住了去路。他拧眉怒视,而她只是摇头。
「程,你说得太过份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讲的,你明白吗?」裴胤玄怒极,反倒弯着眼笑了。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那是他最生气时的表情。他决定他对这两人脾气的容忍,到此为止。
「……你怎么知道,大哥他『没资格』讲你?全天下就他最有资格了!」
「喂,别又来这套,把话说清楚点!」语焉不详的话让裴程皱眉,裴胤思闻言,却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难道……胤玄连「那件事」都知道了?他埋藏,独守了快二十年的秘密——
那个秘密,当父亲还是这个家的领导者时,他不能说。父亲一病不起后,他能说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一拖就是数年。原以为这将会随着他入土,一同被永远埋葬……
「你和男的在一起当然没有错,但你以为大哥为何这么坚持要你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就好?他只是希望你能获得正常而平稳的幸福而已,不要陷入和他一样的境地。他比任何人都疼爱你,因为他……」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裴胤思回神怒吼,试图阻住打算将一切说出的二弟。
怎么能说呢?秘密就让它一直是秘密吧。发现程的对象竟同为男性时,他心里到底还是惊多于怒——
就连在「悖德」这一点,他们都如此相像。只是,背负的东西不同罢了……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平稳的声音在怒咆中依然清晰可辨。「你是他和你母亲共同生下的孩子。现在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要求你?」
22
独自高悬于裴家集团医院最顶层的特等病房,所有设备都是最精良的,宽敞洁净,静谧无声。在这里,时间彷佛停止流动一般。
动也不动躺在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错综的管子布满全身。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仍活着。
「你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裴程站在床前许久,直至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他没有答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对他来说,这张脸究竟是属于他父亲抑或是他爷爷,在一瞬的惊愕过后,已没有什么太大感觉。至于在脑中生根了十八年的称呼,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如此,他并不想改……即使他已经知道事实。
「大哥可是每个礼拜都会抽空来看爸呢。」裴胤玄走至他身旁,轻声道:「他的时间可以以秒来计价,但他却总是待上一小时才走。我真是搞不懂他。」
哪那么多话好说呢?况且就算说再多,父亲也不会理解的。曾经叱吒商场多年,令对手咬牙切齿,女人趋之若鹜的父亲,晚年却病痛缠身,由于严重的失智症和全身性中风,他长久以来犹如一尊空壳静静躺在这里,只能仰赖特殊装置维持生命。
「你如果真能搞懂他,就代表你的脑袋跟他一样不正常了。」裴程哼了声,调回视线看向二哥。「……他的手术还要多久结束?」
「顺利的话,大约再三小时。不过还得等麻醉退了他才会醒来……等等,你要去哪?」裴胤玄惊讶的看着他突然掉头就往外走,且那方向并不是往手术室。
「我出去一下。」
「别去!程。」裴胤玄皱眉,知道他要去哪里。「大哥会不高兴的。我晚点必须回公司,你就待着等大哥醒来吧!」目前大哥的职位由他暂时代理,他原本也是集团高层一员,直到数年前才弃商出走,追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裴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别惹我……我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他说,用很平淡的口气。「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样你满意了吗?」
「……」裴胤玄微愕,目送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末端,不由叹了口气。他宁愿他像平常那样暴怒发一顿火都好……现在这副乍看顺从的模样,反让他头皮更麻。
从那天之后,那个人就没有再来找过他。
方柏樵看着报纸上大幅登着著名金融集团第二代舵手裴胤思方值壮年就得了肺癌的消息,心里怔然若失。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在新闻效应下,裴氏整个家族的枝节也连带被挖出来书写一番,许多事也是他自己看了报纸才知道的,因为裴从来不曾向他提过。例如他有很多年纪差距甚大的异母兄姐,以及曾是商场巨擘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等等。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兄对他来说,的确如父一般。
不知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是如何?幸好他的大哥总算改变初衷,决定要接受手术了……说不定就是被他逼的。只要他说的话,他大哥应该还是会听的。
方柏樵将目光从那张神似另一个人的裴胤思照片上移开,收起报纸。此时电话响起,是父亲打来的:
「柏樵!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去机场罗!老爸车停在楼下,你下来吧!」
「好。」他挂断电话,提起身旁行李走向大门,安娜上前欲帮他拿,他摇头说不用。
「少爷最近瘦了……到瑞士后要好好养身体喔。」安娜道,最近她的国语已经轮转很多。
方柏樵一怔。「嗯……谢谢。」
他此行是去陪在瑞士养病的老奶奶,以弥补过年时未随家人去看她,安娜却说成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他经过玄关时,下意识朝墙上的半身镜望了一眼,不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何异样。他的身体明明很好。
跨出门前,他迟疑了下,还是转头对她道:
「安娜,如果……上次那个白头发男人来这里找我,你不要开门让他进来,就说我出国了就好,其他都不要多说。。。。。。麻烦你了。」
安娜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不太懂他话中意思,但仍是点头应允。他心头微微一松,下楼坐进父亲车子,并不知道在他离去后不到数分钟,他的话便生效了。
23
「拜托~~~别念了啦!你已经看了一天书都不累吗?陪我去市中心走走啦!好嘛~~~~」
「……」
「讨厌,哥变得好奇怪!以前都不会这么冷淡的……。果然是交女朋友了对不对?你一直在想她,都不肯理姬娜了。」
「……」
「是不是这样?你说嘛!我问好几天了耶,稍微透露一下又不会怎样!」
方柏樵自书本里抬起头,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女。饶是他定力再好,也很难在这种状况下静心念书。
来瑞士一个礼拜了,他天天被奶奶收养的孙女姬娜纠缠。姬娜是中瑞混血儿,白肤黑发绿瞳,小他六岁,算是他没有血缘的堂妹。他每年见她一回,印象中始终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妹妹,但今年的姬娜明显长高许多,穿着打扮也变得成熟,他乍见时还有些认不出来。
「这里是图书馆,你这样会打扰到其他人的。你先回家,等我看完这本就陪你去。」他压低声音说道,耐心温和的语气若是听在其他协扬队友耳里,绝对会大吃一惊,马上对这女孩另眼看待,但姬娜听了却反而更生气。
「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话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挺了挺已有柔媚曲线的上身,被怒火染红的脸庞愈显美丽。西方的女孩特别早熟,光看外表,很难想像她今年只有十二岁。
「上个月的情人节,我可是全校收到最多礼物的人喔!男生写给我的情书有这么一大~~~~叠呢!我没骗你!」她夸张的比着手势,此时神态又跟个稚气的小女生无异。
「是吗?」方柏樵淡淡回了句,复又低下头继续念书。一丝极浅的眼神波动被垂下的长睫覆了去,消失无踪。
空气难得恢复静谧。姬娜托着腮,气恼的盯着他,哥的反应果然还是一样冷淡,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自八年前被奶奶收养,她就已经认识这个每年都会来瑞士陪奶奶住一阵的「柏樵哥哥」。她每年都很期待他来。可是今年的柏樵哥似乎有点变了,和往年的他都不太一样。少女的敏感心思觉察出他的心里可能有了个人,不过不论她如何追问,都无法从老冷着一张脸惜言如金的柏樵哥口中问出任何端倪。
「我猜你今年的情人节一定是和女朋友一起过的。」她赌气道:「明明就有还不承认,真是狡猾!」
狡猾……?为什么可以扯上这个字眼……方柏樵忍住叹息的翻过一页,被疲劳轰炸数天,他有些倦。
「那个女生是不是会抽烟?你跟不良少女在交往吗?不会吧!」见他仍是不说话,姬娜咬咬唇,突然毫无预兆的丢出一个炸弹。
原本只是冲口而出的胡乱猜测,没想到竟看到总是面无表情的柏樵哥真变了脸色。原来是真的啊……她心头忽地一痛,不知为何没有半点「被我猜中了」的喜悦。
「你……」方柏樵抬头瞪她,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嘿嘿,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对不对?你看!这是什么啊?」她笑嘻嘻的掏出一个已拆了封的烟盒。「这牌子的烟好像很贵耶!一般不良少女不会抽这种的吧?难道你的对象其实是成熟的大姐姐?」
「…你未经允许乱翻我的东西?」方柏樵一愕过后,迅即沉下了脸。
「我才没有!」姬娜连忙张大眼睛抗议。今天天气变暖,他没穿外套出门,妈妈要她把那件外套拿出来送洗,她才无意中在口袋里发现的。「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这东西果然很重要……不过为什么不是戒指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啊?拿香烟盒当情人信物好怪。」
胸口会这么闷,大概只是因为柏樵哥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会抽烟,让她打击太大的缘故吧??真的好难想像……她很清楚他本人其实是非常讨厌香烟的。
「还我。」方柏樵不对她的话做任何回应,只是伸出手来。
「不要!」姬娜跳起,一溜烟的闪到长桌另一头,龇牙咧嘴扮个鬼脸。「除非你坦白跟我说这盒香烟主人的事,否则别、想!」
「姬娜!」眼看她头也不回跑走,方柏樵叹口气,心想只好回去再想办法。但姬娜想必不会轻易还他,他也不想闹到让奶奶他们皆知晓……大脑彷佛有某块区域被切走,他垂眸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书本上,试了几次后,却发现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阖起那本书,他又拿起另一本,不意一张纸条从里头滑落出来。……是雷天伟抄给他的电子信箱位址。
离开台湾后,除了和父母通电话,他没再和其他人联络过,包括几个同年级的篮球队友。现在他们应该也正在教室里埋首念书吧……他转过头,看向图书馆墙边的一排电脑。犹疑了下,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只是问问而已。关于那盒香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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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平日标榜走高级路线,严禁烟酒、暴力滋事的会员制拳击俱乐部,如今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烟味。客人早走了大半,留下来想看热闹的也已被老板劝走,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无力倚在吧台边,看着拳击场中心剑拔弩张的场面,唉声叹气。
这些硬体设施可都不便宜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良俱乐部形象也毁于一旦,他实在会被裴这家伙给害死。
「喂,需不需要帮忙哪?」他不顶认真的懒懒喊道。
对方阵仗可不小,有好几个叫得出名号的职业打手,带头的那个少爷他也认得。纪家之前不是才被修理得满头包吗?没想到这纪峰居然不顾父亲立场执意要来寻仇,而且鼻子倒灵,失踪一阵子的裴难得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