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大刀阔斧 更新:2021-02-21 06:00 字数:4776
“你该知道是谁的安排!”莫轩脸上慢慢浮起笑容,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悠远神秘,“他让我对你说四个字:后会无期。”
“什么意思?”苏宁惊道,“为什么是后会无期?”
莫轩毫无感情的解释:“暗漓要玩的游戏你不能参与,因为你不懂规则,也没有能力!”
苏宁一怔,是的,凭他的武功,的确没有能力为暗漓做任何事情,甚至事事都需要暗漓考虑周到,那本秘籍的用意也就很明白了。听来,莫轩也不知道暗漓给了他《鹤冲天》,暗漓小小的心中究竟藏了多少东西?他要玩的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莫轩道:“听明白了就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暗漓临睡前已经下令,三天后在京城百里内见到你和无忧,杀无赦!不要怪我没告诉你。”
“你说什么?睡前?”苏宁想起暗漓轻易便浮上眉梢的倦意。
“是的,他是睡了,精神不济是他的痼疾,每次过于劳累都会睡上很久。如果累得过分,便会出现你看到的情况,昏睡不醒。殿下给他服下的那碗药,是用十二株落星草熬成的,只有那种药才能让他醒过来。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离开夜辰宫,离开殿下,你明白了?”
落星草是贡品,民间千金难得,苏宁苦笑出声:“便是武功废了,他也不可能离开太子,是不是?他的武功……是不是真的……”
莫轩垂下眼帘,一字一顿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会保护他。可是你不要再来,他的游戏,你不懂规则。”
苏宁走了,带着无忧远远离开京城,不顾一切地练习鹤冲天,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练成,然后,带暗漓离开那个肮脏的世界。虽然是流浪,但暗漓的消息无处不在,他才发现,自己果然不知道暗漓究竟要做什么。
八月,皇帝穆远航回京。逃离天牢的大皇子穆青被擒,御审后凌迟,功臣暗漓被封为禁军统领,副统领莫轩。美艳绝伦、年纪尚幼的少年统领一时名闻天下。
十二月,穆远航抱病离宫,远到西北的离宫养病,太子摄政,暗漓被封为内庭侍郎控制整个二品以上大员的小朝廷的主宰。这个绝美的少年拥有的不仅是一张脸,冷静面对一切的智慧、铁血无情的手腕,让所有人心惊胆颤。没有人再敢于明目张胆的议论他,但暗中,他却是逃也逃不过的、话题的中心。
苏宁却已明白,所谓抱病定是暗漓与太子连手夺了大权,此后的官员清洗证明了他的猜测。但对暗漓的担心日甚一日,此举是玩火自焚,天下的传言多么不堪他已经无心去听,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遍一遍对着夜空喃喃自语:“暗漓,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究竟要什么?”
次年六月,穆远航宣布逊位,太子穆易荣登大宝、大赦天下。苏宁却再也压抑不住对暗漓的思念,暂时告别无忧潜入京城,守侯在暗漓下朝回府的必经之路。
时已八月,暑气稍减。街上人来人往,暗漓乘着大敞帘子的马车招摇过市,一身艳紫的官服灼痛了苏宁的眼。街上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看看暗漓的模样,却没有一个人敢过于近前,莫轩骑在马上护卫着他,一脸淡然。
车中的暗漓双目微闭,懒洋洋依着靠背,睡得昏沉。武功被废仅仅一年时间,本是娇小纤细的孩童的身体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一眼看去虽然还不是十六岁的模样,却也有了十三四岁的高挑。官服映衬下,他的脸色皙白如雪,眉目如画,带着雪落红梅、海棠着露的凄艳。那样美丽的一个人儿,看见的人都噤声,仿佛吵醒了他都是难赎的罪过。
苏宁松了口气,他还好,有了自己的府邸,也并不憔悴,相反,唇角的笑容温柔如水。
你幸福就好,暗漓!苏宁起身,决定离开。
但是第二天,苏宁听到了暗漓的死讯。
暗漓死了,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京城。
13
侍郎府侧厅。
悄悄潜入的苏宁几乎不相信眼前狼狈不堪的人是那位风流倜傥的当今皇上穆易,更不相信躺在他怀中仿若熟睡的暗漓已经逝去,只留下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他呆呆地看着暗漓,穆易就呆呆地看着他,不叫人,也不开口。
被穆易抱在怀中已久,绛红的纱衣早就不那么整齐,暗漓的胸前领口敞开,露出一片冰玉般的肌肤。苏宁突然发现那片肌肤上有一个花瓣状的红色印记,旁边似乎还有几个,细看之下几近疯狂地抓住穆易,嘶吼道:“他……他不是遇刺,是你!是你……你把他……他还是个孩子!”那是吻痕,那些青青红红的痕迹完全可以说明昨天晚上暗漓死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穆易笑了,低低地、沙哑道:“你杀了我吧,是我逼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不是刺客,哪里会有刺客呢……”他在暗漓脸上轻轻地印下一吻,“他就在我怀里一分一分地冷了,硬了……你杀了我吧。”
他目光苍凉,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那一日他执意给暗漓灌了药废去暗漓的武功,暗漓醒后只说了一句:“我只能原谅你一次!”便再不开口。直到穆远航回宫才开始与他商议今后的举措,但再也不如以前亲热,更没有再叫过他一声“易哥哥”,后来更搬出了夜辰宫住进侍郎府,只带着莫轩随身保护。
武功被废后,暗漓的精神更是不济。原本依靠内力他还有力气活泼跳跃,现在纵然开心也只能跑上几步,思虑稍多便开始困倦,一天的时间倒有大半在沉睡中度过。但他长大了,仅仅一年的时间,便显出了少年的挺拔多姿,一张本就美艳的面孔更是难描难述,着一身艳紫的官服站在朝堂上竟是光芒四射,引得上朝的官员总是神不守舍。但因为身体的原因,他眉眼间总带着浓浓的倦意,无意间懒懒的一瞥常使人莫名地在心中生出些绝望,仿佛眼前的人只要多呵出一口气便生生地融了、化了,连穆易自己都只能在上朝的时候偷偷地多看他几眼。想当初是为了困住他而折了他的双翼,却怕看他此时随时都会随风逝去的柔弱,穆易压抑了所有感情,强迫自己不去招惹他。
昨日上朝时暗漓精神不振,早早离开。穆易给自己安排了数不清的事情来做,但终敌不过心中的挂牵,微服出宫来看他。那时刚刚有些夜色,莫轩便阻拦了他,暗漓又已经睡下。但他决心要去看看暗漓,便令人制住了莫轩,走进暗漓的内室。
暗漓素来远人,所以他的寝室空荡荡再无别人。穆易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睡在窗下软塌上的暗漓,一时呆住了。
黄昏最后一缕艳色的光芒,透过敞开的窗子照在软塌上熟睡的人脸上,原本白皙的脸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粉红,娇嫩得透着水意。暗漓穿着家常的纱衣倚在塌上睡得正沉,绛红的纱衫子裹着他的身子,衬得露在衣外的双手双足雪白、晶莹、凝冻,柔软的腰肢不自觉的蜷成一个精巧的弧度,引人迷醉。那张小脸上是从未在清醒时出现的风情,一忽气恼一忽又笑了,一时欢欣起来一时又抿起小嘴娇嗔,不知道做着什么好梦,只让人觉得娇媚。
穆易越看越觉得口舌发干,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睡态会如此美好,更何况那人是他魂牵梦萦了无数次的暗漓。他禁不住眼前美景的诱惑,轻轻走过去,将自己的唇覆在了暗漓唇上,缓缓地舔拭、寻觅,享受着意料之中的甜蜜。
熟睡中的暗漓发觉不适,猛然睁开眼睛一声惊叫。穆易清醒过来时,暗漓已经用一柄短剑指在他自己的心口,语气却还是慵懒的:“皇上,臣身体不适,未能接驾请恕罪!请皇上移驾正厅品茗,暗漓这就整衣接驾。”
听他高声叫莫轩,穆易一笑:“他不可能过来,放下那剑,乖,听话。”
暗漓安宁地笑了:“皇上,我说过,我只能原谅你一次,你现在离开,我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柄剑,我是时刻都带在身上的,不会放下。”
“暗漓,你明白我的心意,你能想到的比一般的大人还要多,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意?”穆易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退出,他有意地引开暗漓的注意,夺下了那短剑,封住暗漓的穴道。
暗漓武功尽失,无力反抗,软软倒在塌上动弹不得,凝视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易哥哥,你已经强迫我失了武功,这次还要强迫我吗?你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只要得到你,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当时的穆易伸手便去解他的衣服。
暗漓在得到这个回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睁开。穆易以为暗漓是默许了,但是,当他脱下暗漓所有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那具赤裸的、美丽的身体已经没了任何反应,连呼吸都已经没有暗漓服毒自尽了。他学的是那些杀手,把毒药藏在牙齿里。穆易没能得到他,相反,是永远的失去,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他真的后悔了,紧紧抱着暗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但暗漓还是一分分的冷去,就那么安静地冷在他怀中……
穆易凝视着怀中僵冷的暗漓放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呻吟道:“暗漓,你好狠,你夺了我的心,然后用你自己的命把它凌迟,你好狠啊!”他抬头看着苏宁,“你为他报仇吧,你杀了我吧,动手啊。”
苏宁松开拉住他手,冷冷地笑了:“我不杀你,你自己慢慢后悔吧。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你只不过觉得,做了就做了,暗漓为了他已经得到的一切,是不会放弃的。你以为他要的是他眼下得到的这些,所以即使你强迫了他,他也不会离开你,对不对?”他转向敞开的窗户,窗外的黑夜无边无际,“有时候,我也想,他留在你身边,帮你坐上皇帝这个位子,是不是真的爱你。”
穆易怔住:“爱我,所以……所以我废了他的武功他都没有恨我,是吗?真的是吗?我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住他,可他实际上从没有想过离开我,他爱我,这可能吗?”他蓦地松开抱住暗漓的手,看着暗漓没有了生命的身体滑落在塌上,喃喃道:“你爱的是我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抱住自己的头,泪流满面。
苏宁惨然一笑:“皇上,我是不是可以带暗漓离开?我认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再愿意留在你身边。”
“不,他是我的!”穆易大叫,又把暗漓抱回怀中,“他不能离开我,就是死了也不能!你走,不然……来人,有刺客!”
苏宁鄙夷地看着他,沉着地出手封了他的穴道,把暗漓抱过来,怜惜地抚着他的长发:“暗漓,宁哥哥带你走。”慢慢走向门口。
“你的武功……”穆易躺在塌上,难以置信。
厅外,灯火通明。禁军、侍卫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14
灯笼在雨前微起的风中摇曳,古朴的院落中,火光合着刀光,火热冰冷融成一片。
高大俊朗的青年抱紧了怀中冰冷纤细的人儿,一步步走下台阶。低头看看怀中了无生气,却依旧绝艳的人,苏宁的笑容惨淡:“暗漓,你放心,他留不下我,自然也留不下你。你可知这一身的武功练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这虎口,却不料仍是晚了一步。早知有今日,我三年的武功一年练成,又是所为何来?暗漓啊,你怎忍心?”
妄顾一切地步向大门,眼中只有门外那一方漆黑黯淡、风雨欲来的天空。便是日日风雨如晦,也胜于这锦厦华堂。曾言笑晏晏的暗漓,你贪恋的真的是这一时的华彩?若是如此,此刻这条不归的路,你又何必走的这样决绝?低头瞧定了怀中已凝固的笑容,怕他冷似的收紧了手臂,一手已夹住迎面袭来的长刀,电光火石之间向左一扭,被扭曲的不仅仅是刀刃,那执刀的人也惨叫一声摔出老远。
刀风猎猎,剑光闪闪,苏宁浑然未觉,柔情似水的目光只望着怀中娇怯怯的人儿。为什么你还是那般娇嫩的笑?你做了什么让你那般得意?抬起的腿踢中了什么人,挥出的掌击中了什么人,骨裂的声音、惨叫的声音响成一片。苏宁的唇角只是一掀:都不如你的声音好听啊,暗漓!
偌大的侍郎府乱成一团,侍卫攻击的风口浪尖只跟着那依旧大步不停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一蓬一蓬的血雨,竟阻不住他前进的步伐,竟未将他面上温柔的笑容抿去半分。若是不是这梦中萦绕了千回万回的人儿,这温柔的目光又对着谁?
一步步似闲庭信步,一掌掌挥洒自如,肋生双翼鹤冲天,冲天的白鹤却是凄凉孤单。疾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劈啪砸在地上,侍卫进攻的势头缓了再缓,谁又狠得下心去夺他手中仿佛占据了他整个世界的人?谁又愿意去招惹那绝望已近疯狂的人?
雨这么大,你冷么,暗漓?宁哥哥这就带你走,再不回来。苏宁护住了怀中的人,终于闯到了城门前。城楼的黄罗伞下站的却又是穆易,目光沉静,表情玩味。苏宁只是一笑:“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得到他了,你还不放手么?”
穆易笑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