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1 05:59      字数:5044
  素问来不及抵抗,已被她拽出了半截矮墙。她反手挣扎:“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待在这里很安全……唔……”
  她频繁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后颈一酸,夕霍的扬手,手刀瞬间劈下,力道狠绝不可躲,转眼间素问就沉眼昏厥。
  夕扫了她一眼:“麻烦的女人。”然后旋身将她背在自己背上,夜色中如同一头奔跑的羚羊,狂奔起来。
  她是属于热带丛林的,她从小就可以赤着脚在丛林里跑一整天,身量娇小,却力气奇大,背起与她差不多体重的素问不在话下,奔跑速度丝毫不减。竟是在漫天的警笛和围捕中,顺利逃遁。
  夕带着素问重新回到他们的领地。只是走了另一条更加隐秘不易察觉的小道。这条路是首领规划建设这里时为自己留好的后路,隐藏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四面都是看不见的地雷。
  夕熟悉这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走了一段路后,便能看见枯死萎顿在地的植物,硕大的茎叶被烧得枯黄,是有人踩中地雷被引爆后的场景。
  再往前走,就离本营越来越近了,一路上,夕看见原本被伪装隐藏在绿色植物下的兵工厂,此刻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兵工厂里囤积的武器弹药和半成品被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那里的地面凹陷进去一个巨大黑色烧焦的坑。
  夕的脚步停下,木然的望着这片棠毕生经营的心血,满目疮痍,只留下无法分辨的残渣灰烬。
  扫荡已经结束了。
  现代战争不同于冷兵器时代,胜负只在须臾。
  他们有训练有素的战士,有高价购得的军火,面对导弹却束手无策。他们只有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前两年被投下一颗导弹,方圆几十亩地,至今仍无法耕植农作物。
  夕越走脚步越沉重,当地百姓居住的村庄里,留下一道道碾压过的车印,没有店铺开门营业,没有逃窜的居民也躲在家中,有胆大的人躲在窗口偷偷的张望。
  全村烟民赖以生存的罂粟田被焚杀殆尽,大火烧了一整天,至今有些地方火舌还没有扑灭,它们在夜风中翻卷着,吞噬着那些妖娆的花和沉甸甸的果,火星在耳畔哔剥炸响,离很远就看见浓烟不散。
  人人都知道是罂粟在燃烧,这让他们心痛如绞。
  夕把素问放在一家人去楼空的民宅中,孤身一人冒险回到本营的中心,棠的宅邸。
  宅邸外,还留下了一些当地政府军驻守,其他的人去四处盘查漏网之鱼。夕看他们的架势,便知首领并没有落网。如果当地政府抓到了棠,那么早该大张旗鼓的登报炫耀了。看吧?屯聚在国境内半个多世纪的武装分子终于被我们剿灭了。
  夕身手利落的爬上巨大的树顶,占据高处优势,观察整座宅邸。没有枪战的痕迹,那么证明,首领听从了自己的意见,在联合军扫荡之前,就安全撤离了这里,已经将损失降减到最少。
  夕顺着树干滑下,原路折回,背起被她放下的素问。首领没事,那么她多半能猜到他们现在在哪。
  首领教过她,中国有句古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时候,她想要见首领一眼,被他拒绝了。而现在,首领若要东山再起,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会拒绝她。
  夕笃定,背起素问,隐没在夜色中。
  *
  八月的泰国,豪雨如注。
  漫长的雨季,不知延绵了几个月,这阴湿的天气,令人心生烦躁,若身上有伤,此时便如数万只蚂蚁在爬行,啃噬,痛痒难当。
  饶是棠这样自制力强大的男人,也忍耐不住的要拿手去抓。
  夕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左手手腕,掀开他的袖口,喜欢穿纯白棉质长衫的男人,纤尘不染,袖口下却是一片空荡。
  金三角的烟民,在那场扫荡中失了家园。
  而对棠来说,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座王国。
  他略微懊恼的扭过头,一言不发,气氛就在这样的安静中被拉紧。
  夕抬眸瞥他,首领变了。
  从前,首领是她的神,是万物不变的真理,是她唯一的信奉。
  可失去手臂的首领,重新变成了人,有喜怒哀乐,会烦躁,会生气。她其实更喜欢现在的棠。
  夕伏在他身上,重新长出新肉的断臂处丑陋不堪,她轻轻的对着吹气,语声柔软,正如窗外絮絮不断的雨:“医生叮嘱过许多次,这个天气,尤其容易感染。你的手总是不好,就是因为你自己不曾经心。”
  棠不语,偏头看着窗外泠泠的雨,心生烦闷。
  夕想了想,低头,寻着他扭开的脸,衔住他的唇。
  菲薄,微凉。
  他并未拒绝。却是浅尝而已。
  贴着她的唇,轻吮。
  棠是调情高手。那样欲吻又止,像是在挑衅,煽风点火版的挑逗,令夕顿时心醉神迷。
  细密的吻回去,舌伸入他口中,仿佛享受顶级美食,缓慢而细致的品尝每一个部分。
  棠只用一只左手,便将她按入怀中,坐在自己膝上。彼此堪堪分开,夕又追了上来,不愿他离去,欲再吻,棠浅浅的啄,拂开她额前一缕发丝,抵住她额头,看她眼睛。
  “你不会再背叛我了吗?”
  夕一怔,被情欲主导,迷蒙的双眼水光迷离:“不会。”
  “发誓?”
  “我发誓。”
  棠于是才低下头,固定住她的后脑,深深纠缠着继续这一深吻。
  夕忘情的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项。
  多好,现在的首领是她一个人的。他离不了她,再也不会将她送给别的人了。
  仆人的脚步声不适时的打断了房内的激情。夕衣衫零落,气喘吁吁的偎在棠怀中,棠依旧那么镇定,安静,抱着怀里的女子,平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仆人。
  仆人弓身,开口:
  “那个女人要分娩了。”
  一九七,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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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结局(下)
  终于交差了,查收一下吧。爱残颚疈
  *
  素问醒来的时候,时间和空间似乎都错位,她望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除了记得自己是被夕虏来的,其他一概不知。
  房外有人看守,吃饭行走,都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时局出奇的平静下来,没有再传来任何金三角有关的消息,每天送进来的报纸,电视新闻,都在为政客们歌功颂德,除了让她知道自己仍在这个国家,没有更多别的用处。
  她不知道夕把自己关在这里有什么用处,最初的时候,她愤怒,绝食,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没有用,仆人们依然定时送来饭菜,再把她一口没碰的饭菜端出去。因为语言不通,这些仆人对她来说就像完全没有思想的机器,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无动于衷。他们不在乎她吃不吃饭,更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只会安分守己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之后数日,在等待和沉默中度过。
  素问慢慢想通,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来供对方取乐?夕把她虏来,恐怕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如何压抑自己,作践自己。她偏不。
  在漫长的无人问津的时光中,素问终于认清了事实:吵闹或发泄都没有用,在对方的眼里,她只是供人取乐的小丑,她只有活着,活得好,活得让他们嫉妒,愤恨,那才是真的赢了。
  渐渐的,她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位于金三角边缘地带的荒野山区,于山谷中开凿的藏身之处。囚禁她的这个地方,位于本营的东南一隅,光照甚好,午后的时候,日光从铁窗外照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下一道道影子。
  素问开始学会平静的面对现实,像只晒太阳的猫,懒洋洋的趴在桌上。
  这个地方,下起雨来能连续一个月没完没了,天晴的时候,却是艳阳高照,一片晴好。
  她的穿着和饮食已经同当地人完全同化,穿洁白凉快的泰丝,露出光洁的脚趾。
  有仆人上来,端来两个翠边白瓷托盘,上面是新鲜的豆芽,香菌,木耳和青菜丝,仆人用薄荷叶擦拭了手指,将菜肴裹在白色透明的粉卷中,呈在手中递给素问。
  换个想法,其实这里阳光好,伙食好,就当作度假,也没什么不好。
  素问接过来,仆人又用小勺将浅色的料汁点在上面。她吃一口,齿颊流香。
  第二道菜装在榴莲里上来,去了盖儿,里面是榴莲肉裹着米饭,虾仁和鱼肚,配酸汤,裹在香草里的鸡肉。
  素问低头大口吃着榴莲海鲜煲,假装没有感觉到铁窗外的一缕视线。
  三个月来,夕第一次来看她。
  素问一度以为她把自己虏来就忘了。
  素问用手抓起鸡肉来吃,像从未品尝过这样的美味。
  粗鄙的吃饭方法,夕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来到她放肆的光着的脚丫上。
  这个女人自得其乐,活得很好。夕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她想要驱散一个人脸上的阳光,彻底的。
  像是感觉到她的想法,素问忽然抬起脸来,嘴角还沾着饭粒,冲她眯起眼睛一笑。笑容没有阴霾。
  “谢谢你邀请我来品尝美食。”
  夕压抑情绪,看着她,较着劲儿一般。
  “你快活不了几天。”
  夕先败下阵来,她走时,忿忿的留下这句话。
  夕住的房间就在她的对面,白天开这门,她坐在房里就能看见对面的夕。她有时候不在,偶尔回到房间,也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安静的将手枪擦得乌亮,然后隔着不甚宽敞的院子,对着院子这头房里的聂素问瞄准。没有子弹。
  素问可以感受到她有多么的想把自己除之而后快。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将她虏来三个月,没有对她实施任何折磨,更没有要她的命。唯一的解答,有人要留着她的命。而那个能让夕唯命是从的,只有一个人。
  素问开始慢慢理解棠留着她的用意,因此更加释然。
  唯一令她不安的因素,只有渐渐遮不住的肚子。
  在金三角的日子仿佛失了真,回想起来,就像一场噩梦。
  而切切实实存在的,是肚里的孩子,那个微小的生命,在这片诡异的平静里缓缓长大。
  有时候会动,有时候很安静。
  素问第一次有了为人母的感觉。晚上睡前,她躺在冰凉的竹簟上,用掌心缓缓的抚摸圆滚的腹部,他一天天长大,像一个奇迹,不可思议,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有时调皮,但动的时候,也并不剧烈,很轻柔,刚刚好触动她柔软的心扉。
  一如陆铮在时,带给她的感觉。
  整整三个月,她都被囚禁在这里,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也没有任何陆铮的消息。在心平静气的接受现实后,她却为肚子里这条生命担心起来。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倔强刚烈的聂素问,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平静?
  是因为,有了孩子?
  有人说,有了孩子后,生命就会被分走一半,只剩下一半的生命,再也不复年少时的冲动热烈。
  也许她在沉淀,铅华洗尽。
  过了月底,便是整整八个月了。俗话说,怀胎十月,如今素问便已感到行动艰辛,十分不便,人也懒懒的,在闹喜最厉害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可以说话的人,举目无亲,有点凄惶。
  也许这便是惩罚她当初任性的代价。
  仆人很负责,或者是说,他的主人交待得很周到。
  每天会有当地的医生来为她看诊,说她听不懂的话,开一些清凉的草药。
  素问也越来越小心,尽量待在房里不走动。
  百无聊赖的时候,素问就会躺在床上,想孩子的名字。有时会用笔在沾了潮气的纸张上,写写画画,琐碎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单个的汉字。
  写的最多的,是“陆”。
  孩子的姓氏。每当写到这个字,便会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人。
  仿佛成为习惯。
  三个月,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三个月,也没有任何陆铮的消息。
  她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又或者,他已回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每当想到这里,思绪便变得烦乱。她揉乱了纸张,其实心中,早有一个适合的名字。
  念云。
  陆念云。
  她已经想好,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要叫这个名字。
  她对郝海云的歉疚,唯有用这一方法偿还。
  “对不起,孩子的名字没有跟你商量,我自作主张了。你也许会遗憾,没有亲眼见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不知道将来……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没有机会团聚。”她倚在床头,喃喃。
  走进门来的仆人用陌生的眼神看她,只见她嘴一张一阖,却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照例送来今天的报纸。
  素问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每日仅翻看新闻图片以慰无聊。
  翻到内页时,是一条类似社会新闻,照片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