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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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17 03:29 字数:4768
“我不喜欢这种茶。”我直言,“有红花。姨娘也不要喝了,喝多了生不了小孩。”
谁知道我说了这么一句,就变天了。先是某个姨娘打了那个姨娘一耳光,说一定是她害才会流产,然后越扯越离谱,什么龙涎香啊、落水啊、下毒啊,五个姨娘吵得非常热闹。
哭得哭,叫的叫,剪头发的剪头发,拉的拉,当众上吊的有之,往外奔要投水的有之,惊动了三个王妃,喊冤枉的喊冤枉,要作主的抱大腿。
我这目击证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让英明的乐王妃拖去柴房关起来,不给饭吃了。
……我辟榖五六年了,你不给我饭吃,我顶多有点嘴馋而已,有差吗?再说这么个破锁……我还怕弄坏哪。
我真的没有这种经验,呆了几秒。
不过我们借住在乐王府,乐王妃好歹是女主人。作客的不要太违背主人的意思,这我是知道的。
但无穷的丹药还在丹炉里,每两个时辰都得照看一下,调个丹火观察火候。搔了搔头,我抽出戒指里的黄纸和朱砂画幻符和隐身符。虽然我使用得不怎么高明,但骗骗凡人应该可以……如果别来碰幻符的话。
那天还真的很累。我每两个时辰就得去顾一下药炉,柴房到寝殿又远。好在现在我扎甲马熟练了,走起来很快,我还实验了不少方式,比方说轻功法(跳到屋顶跑)、临波微步(水上跑步别有乐趣),还满好玩的。
唯一麻烦的是那个破锁,没两下被我弄坏了,干脆就不管了,反正我有待着就行了。
晚上无穷回来的时候,找到柴房,大奇问,“你干嘛待在这儿?”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很纳闷,“乐王妃要我来的。”
“唔,她是王妃,你是姬妾。论理她是可以处置你。”他苦恼起来,“要不,我去抓只疫神来解决她们吧。”
“不好吧?”我皱眉,“你占人家王爷的缺,还害死人家的老婆们,不厚道。”
他也皱眉,“我去叫她把你放出来。”
大约半个小时,他黑着脸回来,“……她骂我。我差点控制不住杀掉她。”
“别闹腾了。”我叹气,“我们是作客的。你去瞧瞧丹炉好了,我走一天了,超累。”
他把我抱起来,“干嘛那么心实?”他弹了一丝神识在我的幻符中,整个逼真起来,“她要关就关吧,让她去关张符好了。这几天你别出院子了……这些女人真麻烦。”
我想她们遇到我们这两个活宝也是很可怜。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一个外星人。
我们很想守好大明朝的规则和乐王府的规范,但实在有点困难。
后来乐王妃还是把“我”从柴房放出来了,只是因为“诬陷”被打了二十棍。高人就是高人,那张幻符超逼真的,被打还会叫痛,皮开肉绽,超逼真,而且没打破。
但乐王妃生了场大病。还是我再三劝说,无穷才让她“痊愈”。
谁让她打那张幻符时,无穷的神识还在里头呢?虽然只有一丝,他尊贵的屁股也是会痛的。那时他正在金峦殿……
我不知道该同情谁比较好。
之十六
事情当然不会这样就完了。
无穷会选择在这儿扎根,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搜罗药材和天材地宝。一个王爷的身份是很棒的掩护,何况现在他在庙堂上玩得正乐。一个人再厉害,都不如举国的凡人一起帮忙来得强。
所以我们得低调低调再低调,无论如何都得不被怀疑的在乐王府待下去。
可跟我们想法差不多的高人可能伪装不了皇室,但可以来巴结大官或皇帝,再不然干脆去钦天监上班。所以京城成了一个众高人汇集的地方。
虽然说这些高人的高度不及无穷,但经过血腥大战的洗礼,无穷也学乖了,夹着尾巴做人才是上策。于是他现在装得非常像,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有点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他真是个聪明绝顶,非常能够摸清并且遵守各式规则的人。就算他不懂,甚至嗤之以鼻,但触及生存这个大题目,他就会遵守得点滴不漏。
像是乐王妃找我麻烦,他虽然觉得被触犯了所有物(我……)的处置底线,还是没把她一掌拍死,而是先遵守了乐王府的内院规范,试图寻找漏洞。
我觉得他这样真的很辛苦。我天生就是不太遵守规则的人……也不是不遵守,而是记得迷迷糊糊。他要面对的已经是几百架的规则书了,还得一一安排妥当,不管是不是乐在其中,我总不好替老板添麻烦是不?
所以我跟他说,不用管我这头。几个凡人能把我怎么样?
坦白说,还真的不能怎么样。
乐王妃嘛,又不是武则天,等级差太多。顶多能打打我耳光,罚我在大太阳底下跪,或者揪着我的头发骂不知羞耻什么的。
打我耳光?我脸不疼,倒是她的手痛了半个月。太阳底下跪?我顺便修炼,效果还不坏哩。揪着我头发的时候更可怜,我忘了把护身撤掉,结果头发反缠了她一脸,差点把她闷死。
结果,我差点被当妖怪收了……或者说来的道士差点被我收了。
论境界,其实这道士跟我倒在伯仲之间。论法宝……那就是云泥之别。一个捡骨捡了两百五十年,眼光毒辣老到的捡骨高手,就算抢劫也能抢出最好的精品。我虽然动不了什么法宝(功力不足),但我有很剽悍的符宝。
甚至我还没出到飞剑影,他一剑砍到金钟罩,就被反弹震昏过去了。
我突然有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无穷花了好几倍的时间精力才把所有相关人士的记忆都洗干净,累得差点旧伤复发。
我很沮丧。“……对不起。”
“鸾鸾,只要不想杀我,什么都没关系。”他执着我的手,眼光很温柔,“反正你就是这样笨,根本不用作什么,无事都可以变成有事,小事都能生长成特大的事。”
……我的沮丧完全蒸发了。
最后能屈能伸的无穷放下身段,设法哄好那八位莺莺燕燕。我不得不说,他哄起人真是像模似样,简直是言情小说的超深情男主角走下来了。难得的是,他还能哄得每个女人都很开心,身在花丛过,片叶不留身。
于是我身上的矛头终于拔除了。
但光是哄也有弹性疲乏的时候,做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想这些夫人们都是这句真理的信徒。
于是无穷每天都骂骂咧咧,一面用真气逼毒……春毒。笑得滚地之余,我又有点同情这群守活寡的女人。
虽然现在活得这样清心寡欲,我前世也是谈过非常纠结的恋爱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我这运气(还是不幸?)可以寻求解脱,这些凡间女子也是有情欲需求的。
“……反正你是喀药流。”我小心翼翼的建议,“就不要太矜持了。”
正在假寐的无穷睁开眼睛,眼神比冰块还冷。“你说什么?”
我缩了缩脖子,觉得室温飞快的下降,恐怕正在测试绝对零度。“我是说……情欲如洪水,湮堵不如疏导……”
虽然我说得很含蓄,但无穷应该听懂了……但他气得额角的青筋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知道他很气,但没想到他气到扑过来抱住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被他在脖子上咬了一大口。
我痛的大叫,他吼得比我还大声,“白痴!”
大怒抬头,正想骂人,我看到他复杂的眼神和可疑的红晕。那种又气又恼,提不起放不下的拖拖拉拉。
他……他的意思是……“怒其不争?”我不由自主的问出来。
无穷的脾气来时轰然去时倏忽,非常风情万种的白了我一眼,唇角噙笑,心平气和的……入定了。
捂着脖子,我蹲在入定的无穷前,觉得被天雷劈了个透心凉。
以前被我忽略的怪异小细节终于找到失落的环节,迅速拼凑起来了。等我整个顺过一遍,突然觉得世界要毁灭了。
无穷……喜欢我,对吧?
蹲在他面前的我,瞬间石化了。这事实真的令人难以接受……他明明一直都在欺负我,我被他下过毒、绊过脚,被他嘲笑、侮辱……
但我喜欢他吗?
三省吾身后,我很惶恐并且惊惧的发现,我还真的喜欢他欸。难道我是个M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太可耻了吧?我怎么会去喜欢一个老虐待我的人……变态啊变态,怎么会这样?
我拚命找反证,想想我被他下毒的时候肚子有多痛……可我想不起来他主动对我下毒的时候。都是我对他下毒,他才找机会对我下毒。我是很气他没错,但他低头等我梳理长发时,我就心软了。我总想到那只沾满血污的小手,在死寂中抓住我的袖子,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想到他极度的阴险狡诈心机,却也会想起他一脸傻笑的喊鸾鸾。用那么残酷冰冷的声音威胁要杀我,却也想到他湿漉漉又笨拙的口水吻。
叫我杀掉他,东西都归我的无穷;像个袋熊黏着我的无穷;被我骂却一脸开心的无穷。
他躺在地上,面白若纸,双手钉着金刚杵,让我心痛得几乎想要死掉的无穷……
妈!我对不起你!你费尽苦心让我再活一次,我却爱上一个变态!
之十七
我有些浑浑噩噩的蹲在无穷前面,除了去顾药炉,其他时候都蹲在他面前。我愣愣的看着太阳偏西,月兔东升,又繁星西归,太阳再次升起。
入定的无穷缓缓的睁开眼睛,每根发丝都泛着金灿。他的内伤还没完全好,但境界翻到元婴中期了。他的突然入定是属于“触景生情”,有点类似顿悟,很适合冲关。
不过他也真的很厉害,没喀药就直接升级了。
他也蹲着看我,手肘搁在腿上,撑着脸。另一手摸着我的脖子,正在抚摸他咬出来的齿痕。
“呃,”我大脑半痲痹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看男人脸红。他皮肤极白,像是上好的灵玉,缓缓的渗入胭脂,醉进双靥。
“……你第一次对我下毒的时候。十里杨花。”
我张目结舌,不禁有些佩服。变态得如此之剽悍……我不知道下毒也可以引起好感。
他轻笑了几声,消了我脖子上的齿痕,“你救了我,我还你一个筑基期,本来就算两清了。但你待我那么无礼……我就想气你些时候,然后有多远扔多远。可你……
明明那么气,气到都下毒了,却少了三味药。你甚至连静室的防护阵都准备好了……
连我昏迷后的安全都想到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一下。突然很不想把你丢掉了。”
“明明那么气我,但你梳头还是那么仔细,很怕弄痛我,一小把一小把的解开发结。我皱一下眉头,你就更轻手轻脚,却不是害怕。我一直在想,你有什么目的……
或者将来会有什么目的,但没有一次让我推算到。我什么都没瞒你,但你什么都不要。”
“甚至,我让你杀我,你却那么生气,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你那么害怕……还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害怕。你差点把命丢了呢,你知道吗?你差点把自己最后一口气都扔给我了……”
他将眼睛笑成两个月牙,看起来居然有些脆弱,“我真是欢喜。我对了,没有为什么,你就是对我好。那时我欢喜得胸膛快要炸开来了,他的记忆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我真开心,你只属于我。”
……为什么这么深情的告白,让无穷说起来还是很有变态味呢?
“那,你以后不会欺负我吗?”我觉得还是讨价还价一下比较好。
他陷入了严重的思考,挣扎好一会儿,“……不下毒。”
“禁锢和法阵也不行!”这个条款要越细越好,不然将来我就惨了。
“你跑了怎么办?这一定要保留。”他很坚决。
“我不跑就是了!”我更坚决,“被禁锢很难受的!”
“可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啊……”
“陆无穷先生!你变态也要有个极限行不行?!”
热烈争辩了大半个时辰,我终于争取到不被下毒、不禁锢、不封阵的待遇,却没能取消被欺负的命运。因为我被他绕晕了,说“欺负”的定义太广,将来定义明确以后择期再议。
讨论完毕,我发现我们俩还蹲着。他撑着脸颊,长发披散,带着一抹促挟又有点羞赧的笑意。
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我吻了他。我听到一声响亮,大概他的后脑勺先亲吻了地球。不过他大约不觉得痛吧?因为他整个僵住了。
我斯斯文文又仔细的照正常流程吻他,他学得满快的。
但没什么狂风骤雨啊、日月无光昏天暗地。就是觉得他的唇舌很软、很嫩,带着熟悉的丹药气息。觉得很舒服,像是泡在温泉里。
身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