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17 03:29 字数: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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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染香群
简介:
曾经,有一个无路用的良心摆在我的胸腔,
我却没有扼杀,
等万劫不复时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我一定是脑袋有洞,才会爱上他。
原来脑袋有洞这种变态,是会传染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第一次对我下毒的时候。十里杨花。”
“陆无穷先生!你变态也要有个极限行不行?!”
三省吾身后,我很惶恐并且惊惧的发现,
我还真的喜欢他欸。
这事实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他明明一直都在欺负我,我被他下过毒、绊过脚,
被他嘲笑、侮辱……难道我是个M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终究还是被感染得像个变态了。
妈!我对不起你!
你费尽苦心让我再活一次,我却爱上一个变态!
之一
我的确想过,终有一天会跟妈妈告别。而且早就打定主意,我要亲手处理她所有一切的身后事,毕竟我是那样爱她。
但我没想到,莫非定律总是发作得那么过分,让我连这最后的心愿都办不到。
只能说,老妈的运气真是倒霉到极点,一辈子都是不幸的代言人。生平第一次搭飞机,都能够遇到交通工具失事率最低的空难。
我很悲伤,但我更生气。虽然跟我老妈出门老有人问是不是我妹妹,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十八岁,虽然我那少女似的老妈却美丽得非常阴森,半夜回家时吓哭不少管理员北北。
虽然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是个方向杀手兼家事白痴,和她外表的阴森一点都不搭调的单纯善良……虽然她的职业总是让人人惊惶,因为她是个尸体化妆师。
但她爱我,非常爱我。就算一辈子那样倒霉、颠沛流离,蠢到替前夫扛了庞大债务而穷困潦倒,她还是倾注所能的爱我。
我也爱她,非常爱她。虽然我常笑她是天山童姥,但我真的爱极了她。
尤其是在情路上跌过跤以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永远爱我的人,只有她而已。我愿意洗衣烧饭做家事,愿意赚钱养她,只要她还能够展现美丽又阴森的笑容就好了。
如果我是男的,说不定就发展出强烈的恋母情结足以写色情小说了。可惜我是女生。
我难过,非常难过,又生气又难过。看到她的滑板还摆在门后,墙边挂着她的白洋装,眼泪更是不能控制的流下来。
真不该骂她。她爱穿盖过脚面的白洋装就该多买几件给她穿,她懒得走路用滑板有什么关系?邻居被吓得心脏病发作,是他们精神脆弱,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被长发飘飘的老妈吓个半死,根本不是老妈的错。
正痛苦泪流,该死的门铃响了又响,都不给人伤春悲秋的。打定主意不理的,门外的人却不放过我,踹起门来了。
我大怒的拉开门……然后怒气更旺。
我那无耻的老爸居然盛气凌人的推开我,走了进来。这混账,谁希罕他来上香?
人模狗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先骗老妈帮他借了一大笔钱,迅雷不及掩耳的告上法院诉请离婚──说我娘没有履行夫妻义务,告她抛弃。
啧啧,高级知识分子。律师真是了不起的职业,拿来对待前妻再好也不过了。
但我没想到有个定律是这样的: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所以这个更无耻的律师先生,不是来上香的,而是来跟我分航空公司发下来的抚恤金。
你相信这种事情吗?万一将来他老了,我不肯养他,他还可以告我遗弃欸!真是太好了!
反正老妈不在了,我不用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一个箭步冲到阳台,我抡起扫把,并且懊悔应该放把斧头在家里,铁锤又急切中不知道摆哪了。
他追到阳台要抢,我抡圆了打了他几下,但男人的力气就是大,不但抢走了我手里的扫把,他还抓住我的胸口,用力把我推下阳台。
十四楼欸。
真是荒谬透顶。我才遭逢丧母之痛,又被禽兽老爸给谋杀了。
当我跟地面接触的时候,世界瞬间变成黑白的,颜色都被抽干了。我以为会很痛,但我眼前只有刺目的闪白。
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我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空白了多久,或许一切发生得太快,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
重新映入我眼帘的,是另一只苍白的、非常熟悉的手。我抬头看,是应该已经死掉的老妈。
她还是梳着公主头,白洋装,挂着美丽又阴森的笑。一手握着我,一手打直手臂,指着前方。
“……老妈,你这样子会吓到人。”我不得不承认,我妈很漂亮,但像是聊斋里头走下来的美艳女鬼。
她有些害羞的笑了一下,“不痛喔,鸾歌。呼呼,不痛……你爸爸只是一时激动,他没有杀你喔……”
我回头瞥了一眼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足以看到自己脊椎骨的尸体。用不着法医判定,这明显是谋杀。
“你没有死嘛。”老妈的逻辑向来很怪异,“你会继续活下去的。不然被自己的爸爸杀死,该是多么悲哀啊……”
“他是杀了我啊。”我无奈的说,“没关系啦……老妈,我跟你去吧。没有你我饭都吃不下……”
“你要长大啊。”妈妈拉着我的手,“你的寿命还很长啊,比什么人都长呢。不要恨你爸爸喔,心底有仇恨的阴影是不行的,被自己爸爸杀死会心理变态啊……”
她叨叨絮絮的劝说,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知道她的善良和温柔。
我让她拉着,一步就跨到一个三人病房。
病床上躺着两个人……死人。因为她们都没有呼吸。而这个病房没有灯却亮得很,让漂浮在半空中、碗口大的黑洞看起来特别显眼。
一个奇装异服的女人,虚托着黑洞,默默看着我们。叹了口气,“朱繁,真要这样干吗?你一生积下的功德,足以让你来生无忧。”
“那个……不用啦。”老妈握紧了我的手,“不好意思喔,让大家为我担关系……但鸾歌、鸾歌不能被她老爸杀死呀……这样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下辈子会很苦的……”
“他已经杀死我啦。”我叹气,“妈,你不要再帮他讲好话了。男人都是混账啦,我早就知道了。”
“不、不可以这样说!”老妈点了点我的鼻子,她总舍不得打我,最多也就这样了,“你会继续活下去的……”
我开始有点警觉。老妈搞什么?想来个借尸还魂?该不会一口气准备两具尸体给我吧?
“一个呢,你不想被撕成碎片,就别去动。”那女人叹息一声,“另一个呢,病入膏肓,你也别想了……算了算了,反正这漏子不是我们捅的,多偷渡一个也不算什么……替你妈省得功德也好。”
……我猜是我的错觉。怎么这女人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她竖起纤白的食指,笑得非常阳光美丽,“要感谢轩辕国主撕开时空的裂缝唷。”
我妈放了我的手,她将我一推。身不由己的,那个黑洞越来越大,等我意识过来,已经被吸了进去。
“妈!”我回头狂呼。我知道我妈的逻辑一直很诡异,但没想到这样诡异啊!
“……鸾歌,记得睡前要刷牙喔……”我妈圈着嘴喊,“不要挑食……”
然后我就看不到她了。我没想到,原来魂魄也是会昏倒的。
之二
人生悲哀的开始,就是不能选择父母。
摊上一个会谋杀自己的老爸已经奇惨无比,没想到老妈生前少根筋,死掉也没把那条名为逻辑的筋长出来,我很感伤。
躺在死人堆中,我无语的望着天上明月。
醒来就在死人堆里,当然不是什么好的经验。幸好我妈穷到没钱送我去安亲班,我上小学以后,下课就去殡仪馆写功课。我几乎是在殡仪馆长大的,死人从小看到大,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了。
甚至我国中时就开始在里头打工,连洗大体都干过,人手不足时还可以帮着化妆。不是学校太远,我真的打算将来往礼仪师发展了。
结果我念了个普普通通的商学院,普普通通的毕业,当个普通的会计。很普通的恋爱,因为太普通所以被普通的甩了。甩完没两个月,我妈飞机失事,我爹宰了我。
我才二十五岁,已经拥有普通悲惨的前世了。
比较不普通的是,因为我妈特别的逻辑和那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我借尸还魂了。
情形还相当不妙的,复活在穿着古装的死人堆中。
等我有力气爬起来……觉得脖子很痛,嘴角有血,看看自己的手……现在的手,很小,照这种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小孩儿吧?小心翼翼的上下摸索一下,感谢上苍,还是女的。
万一挑错身体我真的想再死一次。我恨男人,总不能每天小解时都想自宫。
坐了起来,发现在一个半被荒草掩盖,但非常豪华的宫殿……大概吧。看那石柱雕刻得如此繁复,总不会是什么小里小气的地方。但也应该不是庙宇,没有佛像,看雕刻的图案也跟佛教无关。
然后就是一地安静的死人。看血迹凝固的程度,大约超过一天吧……但不会多于三天,味道还不重。
前后逛了一圈,我心底越来越迷惑。
我确定我在某个深山中,但深山里有这样半颓宫殿就很奇怪了,还有这些刚死不久的人。这些人穿的哪朝古装我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来服饰华丽,手指都没什么劳动的痕迹。
本以为是被强盗抢劫,但衣饰或许凌乱,却金钗委地,无人拾取,这就奇怪了。
我还在宫殿里找到厨房,有粮食和青菜、鸡蛋,肉已经有苍蝇在飞了。更诡异的是,我居然还找到一个小石屋,里头有豪华的温泉浴池。
循着出水口找去,找到源头,沸腾得足以煮蛋。
想不通,真想不通。我纳闷的抓了几个鸡蛋放在竹筐里,放在源头边煮温泉蛋边设法搞清楚我的处境。
照着水面来看,我是个梳着双丫头的十来岁女孩。淡眉细眼,没什么出色之处,和我生前还有几分像。衣饰很朴素,手上有点茧,想来不是什么小姐吧?最少我全身上下没找到值钱的饰物。
闷闷的吃了几个鸡蛋,又喝了几口溪水。没人可以问,我又不会通灵。
蹲了一会儿,我还是慢吞吞的走回去。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先活下去是不?再说,这些死人无辜又可怜,总不能把他们摆在这儿腐烂。
这是个体力活没错,幸好也才十三具尸体。一个个挖坑我是办不到,但集体火葬应该还行。厨房外面堆了很多柴,我一面把死人集中在一起,顺手整衣,然后拖应该还行。厨房外面堆了很多柴,我一面把死人集中在一起,顺手整衣,然后拖柴覆盖上去。
真的很抱歉,我这身板的体力不太好,得委屈你们了。我默想着。但我去拽一个大婶的胳臂时,她身体底下的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还是头回看到尸变哪。抬头看看天空悬着的大太阳,我想也不至于大白天诈尸吧?
轻轻把大婶推到一旁,原来她身下压着个小孩,一身血,苍白的脸孔,表情紧绷的看着我,抿紧了唇。
看起来葬礼要晚点举行了……找到一名生还者。
乌黑的眉,丹凤眼,鼻梁挺直。七八岁吧我猜。若别人看应该会说可爱,但我面对一个美丽的妈妈看了一辈子,美感有点麻木……反正看起来不讨厌。
但他好像不能动,目光却非常凌厉,一点都不像受过惊吓的样子。我摸索着想察看他伤在哪,他眼中的厉光更盛。
这么点大的孩子,就会使眼刀,真不可取。
“你叫啥?”我问。
他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我想拉他起来,发现他不能动。我心底开始烦恼了,是不是砍到脊椎还是撞到头,瘫痪了吧?
不理他没用的眼刀,我脱掉他的衣服察看伤口,发现后背中了一刀,但血已凝固,大概是大婶用身体护住了他?但他的身体很冷,甚至僵硬。若不是有微弱的呼吸心跳,我真以为出僵尸了。
想了想,我用力把他抱起,沈得要命。他怒气更盛的瞪我,我觉得应该把他扔到柴堆里一起点火。
但我毕竟不是我那狼心狗肺的禽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