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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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1 05:55 字数:4746
他展颜一笑,扬声:“邢俊班长,来一张。”还把我的头按在他肩上,我故意露出羞涩的笑容,同学们齐齐转过来,嘘声笑声口哨声震天。班主任喊:“笑什么笑什么?我等了这半天都没有人来跟我照相,过不过份啊?幸亏还有辛海宁。”
大家都笑疯,然后女同学们相视过后哗啦啦全跑过来围着他,大叫:“赵老师,我们最爱你!”男同学们齐齐鼓掌。
我在班主任边上的位置被抢走,刚好和舒卡挤在一起,她向我竖大拇指,挽手大笑。
乱七八糟拍了一堆照片,就坐回教室去,各自找自己当初坐的位置,我的旁边是骆家谦,他和隔一条过道的何涛大笑着讲话,我坐下来,他下意识转过头来,我冲他灿烂一笑,正要说什么,椅子被后面的徐刚猛踢了一脚,我的脖子以下整个身体往前一冲,头却还留在原地,完完整整重演了当年骆家谦对我所做的恶行,我揉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发现周围大家都笑得不行,连骆家谦也忍不住在笑。
我只好也笑:“好吧好吧,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在下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前座的毛以明缓缓地回过头来:“高一的时候是不是你在我背后写大字?”
我面不改色:“没有!”
左边隔过道的林纪笑眯眯:“高三的时候是不是你把我的抽屉钥匙藏起来害我找了一天?”
我果断地答:“不是!”
徐刚鄙视地说:“啧啧,刚才还说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呢。”
我马上笑眼弯弯地回头看着他:“你见过象我这样的好汉吗?”
大家都拍桌大笑,徐刚恨恨地说:“论说话下套子,辛海宁你真是一等一的。”
我谦虚地说:“咳,我也就只有这一点好处了。”
笑声中讲台上班主任敲桌子:“静一静,静一静!”
三十三(2)
大家静下来,一齐笑嘻嘻看着班主任,他倒呆了一呆,站在讲台上想了好一会儿,我们都笑出声了,他才嘿嘿两声:“同学们好,啊,咱们又见面了。”我们彼此互视,憋着笑不出声,班主任摸摸头,想台词:“8年啦,大家记不记得,8年啦,”他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你们这个班,是我教过的第一个当班主任的班级,当了你们三年班主任,所以我最记得你们,每一个人,都记得。真的。刚才你们记不记得,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叫出来了?”
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掌声响遍整个教室,班主任自己也鼓掌。他笑:“了不起吧?全班五十二个人哪。你们班也是凝聚力最强、最和睦快乐的班级,单看今天,五十二个人全部到齐,以前说实在有事来不了的,都排除万难地到了。太了不起了,我真为你们感动。有这样的同学情谊,你们人生当中,就都保存了最初最完整的美好。相信你们,这会支持大家走得更好更稳更远。”
话说有哪个物理老师会每周去语文老师那里偷看学生的作文周记呢,所以难怪会说得这么感性啊。我的眼睛都泪朦朦的了。
班主任微笑:“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每个人在离校后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做出了怎样的成绩,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在努力。请相信,你们的老师我,也在努力。现在,请大家一个一个上台介绍自己这8年。”
不知谁叫出来:“老师先来!”
班主任翻了一个白眼:“我是老师,我压轴行不行?”
感动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五十二个人,按照座位次序一个一个上台,班主任则拿了摄影机在最后排拍摄,大家的自我介绍有简短有详细有吹牛有谦虚,也有个别比较自卑,可是在大家善意的哄闹下被一次一次推上台重讲之后,都变得大笑自然起来。
在那样的气氛下,没有人会觉得谁最出息,谁最没用,当我上台讲我是一名会计时,班主任居然在后排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大家记不记得当年我让她当团支书记账来着?那会儿我就说她是个当会计的料!
气得我回到座位还在嘟囔:“巫婆赵!赵巫婆!”
身边骆家谦轻笑出声,站起来,轮到他了。
介绍完毕之后,班主任简短地讲了整天的安排,整个上午都在校园里活动,他说:“那些犄角旮旯啦、花前月下啦、树荫草丛啦……反正当年你们打架的约会的读书的打球的干嘛干嘛的地方,都去逛逛,拍拍照回回忆,要哭的哭要笑的笑。个别实在把那三年过得闷不可言的就坐这继续发闷好了。反正上午就这安排。”
“十一点钟在校门口集中,我观察了下,一共开来十一辆车,大家挤挤,咱们去长乐园吃中饭和晚饭,下午就在那里玩吧,什么都有,要游泳要爬山要钓鱼棋牌都可以。吃完晚饭还可以唱K,喝醉了的就在那休息了,怎样?”
当然是齐声叫好。长乐园是本地前几年开发的大山庄,占地足有几百亩,设施齐全,宜攻宜守。
完了大家就散开了,几个明天就要离开的同学最热门,大家都围着他们热烈聊天。我在一旁凑热闹,一起笑一起叫,直到校门口集中时,才发现喉咙好累。
一车一车的人凑满了出发,我和舒卡早失了散,回头看到班主任的车,乐颠颠地跑过去,后座正好还可以挤一个人,大家笑叫着挤成一团,欢声笑语一路直奔长乐园。
闹腾着吃了饭,大家各结各伴,在整个庄园里找乐子玩。
长乐园靠近邻市的一条大江,一面矮山坡下便围了一弯江水建成泳池,其余地方也错错落落都引了水进来,比如我现在站着的大荷池。
大荷池极大,池上建了许多曲里拐弯的走廊和亭子,有几个大亭子围了起来,作为棋牌室和茶室。七月荷花未开,荷叶却碧绿硕大盖了大半个池,池边全是杨柳,一眼看过去真有江南风光,却因为池大,显得大气。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来过几次,很是喜爱这个荷池,它有个有趣的地方,我从侧边栏杆翻过去,认准一个标志,踩入水里,水里钉了钢木桩,刚好没入水中二十公分,形成一条看不见的水下走道,沿着水面下的钢木桩,可以在荷花丛中穿行。
这是秋天让渡假的人采莲蓬玩儿的,当然为了安全计,到时候会有扶手绳架起。
这就是裘千丈的“水上飘”啊。
我快活地在水面来回飘着,靠近走廊时一抬头,看到一张惊愕的脸,随即看向我的脚下,再抬头看我,惊愕略消,添了紧张:“你还是快上来吧,手边没有借力的地方很容易摔到水里。”
我撑住栏杆跃上,坐在栏杆上笑:“我每次来都在这玩,很熟了,不会的。再说我也不敢走远。荷花开得盛的时候,我们会蹲在这边这边的钢木桩上,人一来,就从荷花丛中站起来,特别臭美地当自己是荷花仙子。哈哈哈。”我想想忍不住笑:“后来有人给我们拍了照片,咳,才发现,脸皮够厚才敢和荷花出镜,真是自取其辱。”
骆家谦趴在栏杆上笑出来,我转头看他的笑脸,叹了口气,心想,要是少年的他,从荷花丛中站起来,人人都不会否认那是一个荷花仙童吧。
大概看的时间有点久,他诧异地转头看我,我转回头,看着蓝天白云碧绿荷叶,想了一下,说:“骆家谦,对不起。”
他仍然双手撑在栏杆上,问:“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偌大的长乐园,同学们三三两两都已经看不见影子,骆家谦也不再那么冷漠,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坦白诚恳地说:“那天晚上在你家,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是我不对。骆家谦,我不会把阮解语当亲人当朋友。但是你不是阮解语。这么多年,小时候从认识到同学,你一直对我很好,你教我功课帮我背黑锅,我怎么对你你都不计较反而维护我。我都记得的。只不过我小气,我就是不愿意领你的情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当陌生人,我一点也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骆家谦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说这些,他缓缓地转头看着我,我低头认真地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一想又接着说:“还有啊,后来在夜总会,我问你唐珞伽是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女朋友。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服气,你知道的,每个人包括我爸爸妈妈都来告诉我你一直都喜欢我,为了我才从美国回来工作的,都觉得我对你不好。可是你其实……然后我就是挺生气的。”
他还是沉默。
我径自说:“我这个人呢,从来都不聪明,不过别人说的对的,我也都会听。舒卡说,人和人之间要沟通,不能什么都放在心里以为别人能明白,其实,没有人能明白。”
骆家谦忽然说:“唐珞伽迟我一年入门,是我师妹,我在美国的女朋友的确是她。不过一年半前已经分手。”
他的声音很和缓,并没有看我:“这次她回国工作我才知道,原来她母亲和姑姑是中学同学,所以姑姑会请她吃饭,令你误会。”
啊哟,我本来还想他跟我说对不起呢,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那,对不起啦。”
他抬头笑着看我:“你和舒卡都说得对,人和人之间要沟通。”
我马上顺杆子爬:“是啊是啊,你看这下子多好,大家说开了就没事了。我们就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他弯起嘴角:“好同学或者可以将就地说说,好朋友……有过吗?”
这个人,这么小气。我瞪着他。
他笑了笑,轻声说:“辛海宁,你刚才说的第一件事,其实我更不对,你说得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却还要一股劲地沉在自己的心思里去误会你,生你的气。这真是不象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忽然笑起来,扬声叫:“邢俊,快来帮我们拍张照片。”
远处过来的可不正是邢俊,背着大炮筒正取景呢,跑到近前笑眯眯地说:“哟,这块景好,来,让我好好拍几张帅哥美女的合影。”
我还坐在栏杆上没反应过来呢,骆家谦抬头微笑着说:“拍了照就是好朋友。”
三十三(3)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幼稚哄小孩的话出自骆家谦的嘴,我坐在栏杆上弯腰问:“骆家谦,你怎么了?你被什么附身了吗?这长乐园山青水秀花美,莫不是真有妖精鬼魅?你没事吧?你是骆家谦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邢俊在一边笑得发抖,手里的大炮筒都拿不住了。
骆家谦被我说得脸微微一红,也笑:“你确定你不要这个承诺?”
当然要。我从栏杆上出溜下来,头有些晕,晃了晃,骆家谦抓住我:“喂。”我抬头看到他关切的神情,摸摸脸:“没事。”双手扯出笑脸对镜头。他们俩都看着我大笑。
之后就一切顺畅。我最大的心理问题解决,玩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据舒卡后来说好几次因为我的闹场每个人都疯了,群魔乱舞。
和骆家谦再次的交集是晚饭后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被抽中,一时脑残叫了大冒险,后来想想其实我多该选真心话呀,我是一个多么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人啊。
结果她们叫我去让骆家谦脱衣服秀身材。
太无耻了这帮女人,谁不知你们一二三个暗恋他来着,居然让我来满足你们的私欲。我晚饭颇喝了点酒,觉得挺好玩,就笑眯眯走到骆家谦身边,他们一帮人正围着掷骰子,于是都鬼笑着看我。
我组织了下语言,慢吞吞地说:“那个,骆家谦,我们都觉得你身材不错,你可不可以脱掉衣服给大家看看,那个,裤子可以不脱……”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连班主任都笑眯眯地旁观着,还冲我竖大拇指。我侧眼看周子敬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捶凳子了,只好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骆家谦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低头把骰子收在手里,然后清晰地说:“不可以。”
大家又都笑翻:“家谦你不能这样啊,你又不是没脱过。”骆家谦笑骂着把骰子筒扔给他们。我倒觉得情理之中,当然是不可以,可以才见了鬼了,遂灰溜溜地走回去被罚。众女笑得疯掉:“辛海宁,你故意的吧,‘裤子可以不脱’,哈哈哈,太够意思了你!”我摊摊手,笑嘻嘻鞠一个躬:“与众乐乐,不亦悦乎。”
同学会圆满结束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我和舒卡回到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直睡了一整天。
接下去的日子十分的顺风顺水。工厂顺利地换了独立法人,曹圣任命总经理,终于请到一个不错的会计,我完全转为总助。
在这个厂里,上下级别并不太分明,所谓总助,不过是打杂,但打杂要打得颇负水准,还是需要时间的。
舒卡说,其实依我的性格,做总助是很适合的:脾气好,有亲和力,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