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1 05:54      字数:4772
  但是现在这样的环境,我微微出神,如果可以抽离出感情纠葛,其实是让我非常满意的。我也向往江潮那样谈笑间夺下生意的风采,也向往曹圣豪放认真的专业工作,更向往颜尉微笑大方不动声色的职场处事。他们都是专注于自己选择的人,认真而敬业,所以,他们出色。
  虽然我也知道,到达这一步的过程,必定并不简单。而这过程,可能就是我一直觉得无谓的事所堆积,但是他们可以达到,我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首先,把会计师考出来吧。
  我摒绝一切杂念,低头专心看书。
  直到下班,我收拾东西往外走的时候,爸爸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很迟疑:“海宁,你,你和江潮……”
  我不语,拎了包一边听一边往电梯走,过了一会儿,爸爸叹了口气:“海宁,爸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说好不好?”
  我有些意外,等到电梯到一楼,跑到门外一看,爸爸的车果然停在一侧,保安正在和他交涉,我忙跑过去,和保安说马上就走。
  路上很挤,爸爸慢慢开着车,我说:“你事先打个电话给我在哪里等就行了,这块地方挺堵车的。”
  爸笑:“这说明你们公司的位置很好,江潮真是,很有出息。”他偷偷看看我:“海宁,你和江潮,你妈妈知道吗?”
  我说:“知道。”
  他沉默,轻声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能告诉爸爸吗?”
  爸的语气让我心酸,我有些于心不忍:“就一个月前。”我吞下那句话:北京回来的时候。
  他微微叹了口气,刚好车堵在那里,他转头看着我:“海宁啊,那么家谦这么多年,就迟了这一步?”
  我错愕地看着爸爸,爸爸温和地说:“难道,你不能给家谦一个机会?就看在,他从小到大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我渐渐有些反感:“爸,为什么你们全都知道他从小就喜欢我,为什么全都要你们来告诉我他从小就喜欢我?他自己呢?他去干什么了?他自己为什么不说?他就那么金贵,所有的话所有的事都让你们帮他说帮他做了,然后我巴巴地跑去就他?凭什么?”
  爸爸有些手忙脚乱,过了一会才苦笑着说:“海宁,他不是不说,他是有原因的。是你阿姨让他不要说。”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爸爸安抚我:“你等等,等到了吃饭的地方,我再跟你仔细说。”
  我的反感已经到了顶点,我很想说我不要听,有什么可听的。他这么听他姑妈的,那就一直听下去呆在美国好了,回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姑妈改了主意?我冷笑,这也太孝顺了吧。
  可是我看着爸爸有些斑白的双鬓,闭上了嘴。
  在一家小小的幽静的饭馆里,爸爸看着我心不在焉地拌着饭粒,说:“当年,家谦上了大学,你阿姨就看出来他的心意,她问家谦能不能确定这一辈子都爱你一个人?永远不移情别恋?家谦想了很久后,你阿姨看到他坚决的表情,就又问他一个问题。”
  她问他:“你现在年少气盛,能保证说是,可是你能不能够为将来的你做保证?家谦,你才十九岁,你即将去国攻读,你还会工作,遇到的见到的,将是你完全没有见过的世界和人。家谦,你现在没有资格为自己做保证,你现在也没有资格对海宁许诺言。等几年后,你再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那时候你能确定,你再说不迟。”
  爸爸轻声说:“你阿姨对他说,如果最终他不能实践自己的保证,一切将不可收拾。”
  爸爸盯着我,目光带着歉意:“海宁,家谦是听了你阿姨的话,才一直闭口不言,但是你应该知道的,他对你怎样。海宁,他只不过迟了一点点时间回来,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他的性格,什么都不让我们看出来,只有解语每次去他家回来时说:哥哥很难过。”
  爸爸喃喃地说:“你阿姨也很难过,她说她可能错了,她当时也看出你对家谦并没有家谦对你那样深的感情,她自私,不想家谦受到伤害,所以才。”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筷子,问爸爸:“这些,你怎么知道?”
  爸爸说:“你阿姨对我说,家谦是为了你才回国。我很高兴,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家谦这个孩子。可是前天晚上……你阿姨很后悔,就把这些告诉了我,海宁,你阿姨也想挽回,想问你,能不能给家谦一个机会?”
  我看着爸爸,清晰地说:“爸爸,我和江潮是在一个月前开始,但是我其实早就喜欢上江潮,很早很早,早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所以,你对阿姨说没关系的,就算骆家谦在十九岁的时候对我说了,结果也是一样的。”
  真的一样吗?我不知道。我没有余裕去想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可是我这样说会让大家好过,就好了。
  爸爸呆呆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可是江潮……江潮……”
  我打断他:“骆家谦那么优秀,那么英俊,他会遇到比我好一千倍的姑娘。”
  爸爸看着我,目光复杂:“在爸爸心里,再也没有比海宁更好的姑娘了。”
  我看着爸爸,心里一软,轻声说:“爸爸,你放心,我没事,只要你和妈妈都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爸爸只是忧心地看着我,不语。
  二十四(2)
  我在临睡前接到江潮的电话,江潮的声音有些疲惫,却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今天看书看得怎样?进度理想吧?”
  我也笑:“你放心,我就算下定了决心要对不起自己,那也得对得起颜尉哪。”
  江潮笑:“说到颜尉,辛海宁同学,请问你够不够钱交罚款?要不要我一并代交?”
  我心里一暖,他又笑着说:“我只是随便问问啊。”气得我:“滚!”
  他大笑:“这‘滚’字,海宁,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叫一个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虎虎生风!啧啧。”
  我鄙视他:“你很爱听么?”
  他笑:“很爱很爱。”
  我的心咚地一跳,坐起来,看着窗外春风圆月,忽然说:“江潮,再过几个月,我们又可以去摘葡萄了吧。”
  江潮有个同学家里是种葡萄的,几百亩葡萄园子种满了不同品种的葡萄,我最爱吃的几种葡萄成熟时,他就会和一帮同学,然后顺便捎上我去摘葡萄,再顺便带一篓回来做成葡萄酒。我很喜欢去那里,虽然天气热得流油,可是成片的葡萄树景致那么壮观,刚摘的葡萄那么香甜新鲜,一大伙人在那里奔走争比那么快乐。
  江潮在电话那边说:“这么馋,还要好几个月呢。要不,下周我们去摘草莓?可是你不喜欢吃草莓。”
  我频频摇头又点头:“不要紧不要紧啊,我只是喜欢去玩,吃不吃的没有关系。下个星期我们去吧?那个,我的书看的进度很快,摘完草莓以后再过两个星期我就该考试了,江潮,我们去吧,好不好?”
  江潮笑着说:“好啊。那刚好,颜尉是星期天的婚宴,我们星期六去。”
  我又有点犹疑:“那星期六你不要帮忙吗?”
  江潮笑着说:“星期天负责开车就是了,星期六还能帮什么忙?傻瓜。”
  我笑:“没有单身派对吗?啊,那种,结婚前一天晚上……”
  江潮这下子真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故作沉思:“这个主意不错,虽然借鉴了海外友邦的风俗,不过好歹颜尉也隶属友邦归人,我建议一下。话说辛海宁,你真的确定不会牙酸吗?”
  我闷笑:“不会,我就是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俩相对大笑。
  我是那种,连在生日蛋糕上吹蜡烛都会毛骨悚然的人。因为这种情形在电视电影上看得太多,被如此细节周到有样学样地翻版到现实生活中来,让人觉得现实生活也跟电视电影一样滑稽可笑起来。因为就算心意是真的,也被搞得象做戏了。我同舒卡说过:就算人生如戏,也不用这样戏吧。
  我妈刚结婚第二年,我生日的时候江叔突发奇想为我买了蛋糕庆祝生日,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在我放学回家时一打开家门全屋黑洞洞,然后,哗,某人捧了点满蜡烛的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三人一起唱生日快乐向我走来。
  我在“happy birthday to you”的歌声中当场石化,等我反应过来,蛋糕已经在桌子上,招呼我去许愿吹蜡烛,我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凉又发痒,硬着头皮闭眼许愿又吹蜡烛,那感觉真叫无可形容。
  当打开大灯时我的表情,江潮后来形容:“嘴角扭曲,满眼都是受到的惊吓,一脸匪夷所思羞愧交加的样子。”然后他看到我的手臂,全是鸡皮疙瘩。
  江叔因此很尴尬,他以为我是觉得他讨好我的原因。直到后来江潮过生日也要吹蜡烛时,我实在忍不住的狂笑,才释然。
  我记得我妈当时对着我唱“happy birthday to you”的无奈。她跟江叔抱怨,我担心你多心,才不敢多劝,都说过了从小就只给吃一碗长寿面罢了,从不给她搞这种玩艺儿。
  因为我六岁时爸妈学着电视里给我买蛋糕吹蜡烛时,我羞得不肯出房门,因为觉得太可笑。
  我温柔地听着话筒里江潮会心的大笑声,我心想,这一些,那一些,骆家谦怎么会知道怎么会明白。
  我说:“江潮,我是这么古老的一个人。”
  江潮说:“是呀,海宁,你的确很奇怪。”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轻轻的满足的笑意,那点疲惫已经听不出来。
  电话那边是江潮的呼吸声,仿佛窗外的轻轻的风,我把脸埋进枕头,极低极低地说:“江潮,江潮,我想和你在一起。”
  接下去的上班时间一如既往,我一边工作一边看书,中午时分江潮总会送来午餐两人一起吃,说说笑笑。
  我不敢问他妈妈如何,他也不提,仿佛一切都很平顺,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几天他都没有再约我吃晚饭,他说好好看书,别想太多。
  我就好好看书,不再多想。反正想也没有用,考试现在是最重要的。我每天晚上一个人在家看书,舒卡最近工作很忙,还要抽空约会,我见到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打开门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客厅:餐桌沙发和电视被搬到了一角,舒卡原来靠墙的超大绘图桌子则被搬到客厅中间,上面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纸,地上堆满了笔记本和书籍资料,乱得一天一地,舒卡正站在断墙残垣中瞎整理。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我,叹了口气:“我要借用客厅一段时间,公司刚接了几个项目,要连轴加班,办公室乱得一塌糊涂,所以我干脆回家来做了。”
  我傻傻地噢了一声,说:“这说明你要发财了是吧?”
  舒卡忍俊不禁:“是呀请你吃大餐?”
  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别总把我当吃货,我会有更高追求嗒!”
  把包扔进自己卧房,撸起袖子:“来,我帮你整理。”
  舒卡大喜:“好啊好啊,全权交给你。”
  我有一个胜过舒卡的地方,就是整理东西。所有经过我手整理的东西,分类清晰标注分明,所有人都能飞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舒卡惊叹这简直是一种天赋,问我为什么不去读图书馆系,我气得只好说:舒卡你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掐死你,图书馆系那是多高的分数!
  我找了几个盒子把客厅简易架子上的东西收好堆在房里,再开始火眼金睛地拣书分类,做标签,虽然我不懂那些专业书籍和笔记本讲的是什么,但直觉让我知道什么和什么应该放在一起。正埋头收拾,一个声音说:“舒卡,我把我的那些资料拷进你电脑了,另外装了另一套新系统,回头我们一起试试。”
  我惊愕抬头,手里一捧书太重,没把握好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
  只见骆家谦站在舒卡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见我盯着他,转开了目光。
  舒卡一边往桌子上钉纸一边说:“那你先回去搬你的电脑吧?”
  我瞪大眼看着他们,啥?啥意思?骆家谦要在这里和舒卡一起工作?为什么不去他家……
  骆家谦低下头想了一下:“这样吧,不用搬了,过了这两天还是一起到我家工作好了。”
  舒卡怔了一怔,看了我一眼,又有些矛盾地看了下那些资料:“那你还得帮我搬资料。”
  我其实也觉得骆家谦家又宽大又舒服,可是想说的话被他说掉,又被舒卡看这一眼,顿时觉得讪讪:“其实在这里也很好啊,舒卡经常做到通宵,在自己家休息更方便,再说我这个闲人还可以帮忙做点夜宵啥的。”
  骆家谦淡淡地说:“解语这阵子住我家,夜宵倒不缺人做。”
  我被堵得直翻白眼,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