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21 05:41 字数:4789
在看到机遇的同时,我们也必须正视贝·布托所面临的严峻挑战。这些挑战来自反对党和军队,也来自贝·布托的家族内部;既有复杂的政治挑战,也有棘手的经济挑战和社会问题。对贝·布托来说,机遇与挑战同在,就看她如何把握。
一、复杂的政治挑战
贝·布托在政治上面临的挑战是十分尖锐而复杂的,这种挑战在1988年她第一次执政时就遇到过。如何应付这种挑战是对贝·布托这位走向成熟的女政治家的一个严峻的考验。
贝·布托在政治上,首先是面对一个强大的反对党,即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它与人民党几乎势均力敌。在大选中,人民党赢得国民议会中的86席,谢里夫派赢得72席,颇具实力,贝·布托政府在履行竞选诺言解决各种问题时必然受到它的牵制、尽管谢里夫公开声称要与贝·布托总理团结合作,但他必然要行使反对党的职能。贝·布托在政策上稍有失误便会陷入被动。因此,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是人民党执政地位的最大动摇者。虽然它在议会的席位与人民党有些差距,但在全国的得票率却高于人民党1.4%,为38%,是一支具有一定群众基础的重要政治力量,其能量不可低估。
1993年11月,贝·布托政府以偷税漏税和洗钱的罪名逮捕了谢里夫75岁的父亲。这一举动立即遭到谢里夫的强烈抗议,称这是诬陷。这一事件使得谢里夫获得了很多人的同情,谢里夫也迅即对人民党展开反击。
1994年5月,谢里夫声称,总统莱加里在1993年10月大选前,以冒牌公司的名义从私营的梅赫兰银行收取的一笔巨额资金,当时他是人民党的领导人之一。谢里夫说莱加里把“抢来”的资金用在议会选举及总统选举的“讨价还价”之中。梅赫兰银行的前总经理因挪用几十亿卢比资金和向政治家及将军行贿的罪名已经被逮捕。对此,贝·布托政府的内政部长巴巴尔在一项声明中予以反驳,他说莱加里和他的家人卖掉了他们在一个城镇的大农庄,把所得的1500万卢比存入了在梅赫兰银行的帐户。他称这是“合法的”交易,“总统显然是诚实和正直的”。贝·布托也指责谢里夫的这一指控是别有用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94年8月23日,谢里夫在巴占克什米尔的尼拉布特镇举行的大规模群众集会上的讲话,又使贝·布托在巴印关系上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
在这次集会上,谢里夫说,印度如果对克什米尔发动进攻,那将在南亚引发一场核战争,因为印巴两国都拥有原子弹。他还宣称:“我证实巴基斯坦已拥有原子弹。”谢里夫的讲话立即引起了与巴基斯坦长期对立的印度政府的强烈反应。印度外交国务部长库尔希德当天在议会指责巴基斯坦“企图通过使用核武器来解决两国在克什米尔问题上的分歧”,他要求国际社会迫使巴基斯坦放弃核计划。他宣称:“印度政府将坚决果断地挫败针对国家安全的任何威胁。”同时,印度总理拉奥在接见执政的国大党议员时更为直截了当地说,印度必要时可迅速组装一枚核武器反击外国威胁,“核能力和实际应用核武器之间的差别甚微……”
谢里夫不负责任的言论使本来由于历史争端彼此猜疑、互不信任而业已非常紧张的印巴关系进一步恶化。贝·布托总理怒不可遏地驳斥了谢里夫,她要求议会立即就谢里夫关于巴基斯坦拥有原子弹的说法进行辩论。巴基斯坦外长艾哈迈德·阿里说,谢里夫的讲话是旨在推翻贝·布托政府的运动的一部分。总统莱加里也说:“谢里夫目前根本不接触巴基斯坦核计划的最新消息,他不该发表这样的讲话……”他强调说,巴基斯坦要求核能源为和平目的服务。
针对猛烈的批评,谢里夫本人则辩解说:“承认巴基斯坦拥有一枚核弹主要是为了阻止印度对克什米尔的进攻,同时也是为了阻止贝·布托政府在核问题上作任何妥协……”一向拿巴基斯坦的“核问题”作文章的美国政府的一位高级官员认为,谢里夫的讲话同巴基斯坦国内的政治斗争有关,因而不能当真看待。
谢里夫不负责任的讲话不仅影响了巴印关系,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贝·布托总理为稳定国内局势所作的努力。从1994年11月开始,在全国最大的城市卡拉奇发生了持续不断的暴力活动。猖撅的暴力活动给反对党以批评贝·布托政府的口实。谢里夫指责贝·布托行动不力,听命于她的丈夫阿希夫·扎尔达利,而扎尔达利是卡拉奇市腐败无能的政府官员的后台。曾任看守政府总理的贾托伊和马扎里也倒向了谢里夫一边,指责贝、布托。巴基斯坦原教旨主义政党伊斯兰党也表示愿与谢里夫结盟,共同反对人民党政府,人民党在西北边境省和旁遮普省的势力受到了威胁。
此外,在巴基斯坦正在悄悄地发生的另一个重要的变化是经济城市的崛起。经济城市的崛起对贝·布托的人民党十分不利,而对代表城市工商实业家和中产阶级利益的反对党谢里夫的穆斯林联盟有利,为其发展壮大提供了巨大的源泉。
70年代初,人民党登上政治舞台后初次参加巴基斯坦大选就以其勃勃生机赢得知识阶层的信任,也受到非穆斯林的少数民族和主张进步人士的欢迎。当时人民党在城市里有更多的发言权,成为旁遮普和信德两个人口大省中最受欢迎的政党。在1988年大选中,人民党仍赢得众多群众的支持。但到了1993年大选时,情况发生了变化。过去拉合尔、拉瓦尔品第、费萨拉巴德、木尔坦等工业城市的选民都投人民党候选人的票,而这次却偏爱谢里夫派穆斯林联盟的候选人。导致这种变化的原因是,最近几年谢里夫以一个崭新的城市实业家的面貌出现在政治舞台上。1990年谢里夫上台后,力主经济改革,取消限制,实行自由化、私有化,使巴基斯坦经济有了一定改观,引起世人瞩目。他的穆斯林联盟也代表了新兴的工商实业家及与他们相关的中产阶级的利益,得到了他们的拥护和支持,而这个阶层是城市的主导阶层。
贝·布托的人民党的支持者主要来自地主势力起支配作用的信德省和旁遮普省的广大农村,成为代表地主和贵族利益的政党。贝·布托在议会中的席位不代表城市中心——卡拉奇、拉合尔、拉瓦尔品第和海德拉巴等大城市。如果巴基斯坦城乡两极分化日渐扩大,有可能造成“衰落的封建地主与新兴的资本主义的直接冲突”。
农村——城市分化上的变化反映了巴基斯坦政治、经济、社会的新组合。虽然谢里夫派穆斯林联盟未能获得议会多数席位,但谢里夫成为1993年大选中受公众欢迎的领袖作用和地位不可忽视,他在城市地区崛起的事实或许会对贝·布托的人民党政权形成更大的威胁。
除此之外,军队也是个不确定的因素。巴基斯坦独立四十多年来的历史表明,军队实际上是巴基斯坦真正的掌权者,没有军方的支持,谁当政也不能持久。1993年大选前军队之所以不支持谢里夫,原因之一就是认为谢里夫野心太大,难以驾驭。由于军队迫使争吵不休的总统和总理双双下台,对贝·布托重新上台起了关键作用。贝·布托政府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与军方的关系,贝·布托在1990年被赶下台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接受历史的经验教训,贝·布托表示,在国家安全和其它有关事务上,军队可直接在内阁里发表意见。
更为重要的是,第八次宪法修正案仍是军队在必要时干预政府的“撒手锏”。该修正案尽管引起诸多争议,并导致两位总理被解职,引起全国政局的动荡,但军队仍表示支持该修正案,使得议会内无一政党能争得
2/3的多数票对其否决或修改。反对党领袖谢里夫十分明白军队在巴基斯坦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所以他曾扬言,如获军队默许,他有能力推翻贝·布托政府,这确是肺腑之言。这也说明了贝·布托政府政治地位的脆弱性。
二、难解的家族纠纷
贝·布托除了面对政治上的反对派之外,还面临着更使她尴尬的本家族成员从内部发出的政治挑战。
贝·布托和其在世的唯一的弟弟穆尔塔扎·布托都宣称自己是他们的父亲、前总理佐·阿·布托的政治继承人。穆·布托为了躲避齐亚·哈克军政府的政治迫害在阿富汗和叙利亚流亡16年后,于1993年10月回国,并同16年来一直在国内领导人民党坚持斗争的姐姐贝娜齐尔展开激烈的政治角逐,试图取代贝娜齐尔成为佐·阿·布托的政治继承人。穆·布托得到了他们的母亲、巴基斯坦人民党终身主席努斯拉特·布托夫人的支持。但贝·布托却得到了家族中最后一位成员——妹妹萨娜姆的坚决支持。穆·布托在1993年10月的省议会选举中,参加沙赫德·布托委员会竞选,得到了信德省的一个席位。11月4日,当他从沙特阿拉伯的迪拜乘埃塞俄比亚班机到达卡拉奇机场时被捕。他被指控是涉嫌1981年劫持飞往喀布尔的巴基斯坦航空公司一架班机的秘密组织佐勒菲卡尔运动的领导人之一。他在齐亚·哈克统治时代,就曾以却机罪名被缺席审判。’
1993年12月17日,一个特别法庭指控穆·布托犯有从事暴动和企图用暴力颠覆政府罪。卡拉奇速审特别法庭的法官说。“法庭的起诉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被告卷入了这种案件。”该法庭对穆·布托提出四种指控:暴动罪,即暴力推翻政府罪、散布仇恨情绪和叛国罪以及煽动反国家行为罪。
穆·布托对法庭的指控表示不服。在指控穆·布托的同一个月,贝·布托把她母亲努斯拉特·布托调离人民党领袖职位,并在该党自1967年成立以来举行的第一次内部选举中当选为人民党主席。此前贝·布托一直担任人民党的并列主席。努·布托对此极为愤怒,她说自己将对贝·布托在党内搞的这场政变发起挑战。她谴责这位总理,称这次选举不过是掩盖她夺权行为的一个幌子。
努·布托在谴责她女儿篡夺党的领导权的同时,声称这一权力本应由他的唯一活着的儿子穆尔塔扎继承。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贝·布托那么惧怕她的弟弟。”在布托家族的老家拉卡纳,许多穆·布托的支持者说,作为已故总理佐·阿·布托的长子,39岁的穆·布托应该继任巴基斯坦人民党主席。努·布托要求贝·布托停止使用布托家族的名字,而改用她丈夫阿希夫·扎尔达利的姓。“取消她使用布托的名字,然后让我们看看她能干什么。”这位愤怒的母亲对新闻记者如是说。这位布托家族的女家长还重申,她拒绝女儿的支持者到她丈夫佐·阿·布托的墓前表示敬意。63岁的穆·布托动情地说:“我们不邀请我已故丈夫的敌人到这里,即使是警察打我,或用催泪瓦斯赶我,我也将阻止他们。如果他们抓我,我仍然坚持这么做。”
母女俩蕴蓄已久的对立情绪,终于在巴基斯坦这个第一家族中爆发出来。
努·布托在谈到布托姐弟之间的分裂时说道,1988年,当贝·布托首次被选为总理时,努斯拉特要求她赦免穆尔塔扎,因为自从他被驱逐出境后,曾组织恐怖主义集团反抗齐亚·哈克政权,但贝娜齐尔拒绝这样做。她说,因为军方与她有许多纠葛,不方便。1993年,当谢里夫被迫离开总理职位,巴基斯坦人民党有希望赢得选举时,努斯拉特又提出过赦免的问题,但那时,穆尔塔孔已被判流放。
1994年1月5日,贝·布托政府派出警察包围了位于信德省布托家族的老家拉卡纳的布托家族的墓地,不许外人进入。这一天是佐·阿·布托66岁诞辰纪念日。贝·布托这一天要来这里凭吊她父亲,为了避免与母亲和弟弟发生对抗她采取了上述措施。然而,300名穆·布托的支持者以纪念佐·阿·布托诞辰为名前往墓地。努·布托一直在寻求与女儿对抗的机会,当她和300名支持者突破警察的封锁线一起行进到墓地时,警察向他们投掷催泪弹并开火。有1人当场死亡,至少7人受伤。然而,支持者仍不断高喊口号:“穆尔塔扎是我们的领袖!穆尔塔扎是我们的英雄!打倒贝娜齐尔!”
贝·布托随后来到父亲的陵墓前凭吊。她站在父亲的墓前,心情极为沉重,她没有想到在共同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一同咽下了那么多苦涩的泪水之后,她与自己亲爱的母亲和弟弟竟再也无法平安愉快地相处了。弟弟的顽固对抗立场使她难堪而又愤怒,母亲的偏袒更使她难以下咽。贝·布托在父亲的墓碑前放上一大束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