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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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 更新:2021-02-21 05:39 字数:4833
第五章 祸福相依(5)
直到八点过了,督导组的领导们才起来洗漱完毕。预定的早餐会已经不早了,乔峻岭非常生气,但是他签发“迎保促”活动文件的几项纪律要求是对下边的,对上只能是另一种思维方式了。乔峻岭虽然满腹的不高兴,脸再拉长也没有什么辙,还得满是笑意地问候罗副书记昨晚睡好了没有?谁让人家是省委副书记,而且又是分工负责组织和政法口的主管书记呢。老百姓说得没错,不怕官就怕管呀。
督导组的领导们一入座,就盛赞东方假日酒店的软硬件设施和管理有方,比省政府宾馆至少还能高出一个星级。鲁国庭和何志达听了,不约而同都抬眼去看乔峻岭,乔峻岭自然心里也明白两位市长的意思:人都愿意来找舒服,有谁愿意来找罪受呢。
当着省委督导组的领导,乔峻岭自然还要礼节性地自谦几句,然后才客客气气地请领导开始用早餐。
乔峻岭喝下了一杯豆浆,就向罗大光请示道:“罗书记,您看今天的督查工作怎样安排?”
罗大光是宁东人,特别喜吃大葱,长相说话和做派非常像小品演员魏积安。他一边咬一口大葱一边说:“伙计,我们督导组来是客随主便。但是有一条要求就是:短、精、快、灵。因为奥运之前除了工、农、学、商等各业一大堆工作外,还有个奥运圣火传递,这可是万众关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夏河‘迎保促’工作的安排部署思路很新,操作性也很强。督导组来就是实地夯实一下做法,到点上去看看实际效果和群众反映。没有太大出入的话,省委也要发文件全面推开咱们夏河市的经验。”
“那好吧,鲁市长,您就按咱预定的督查线路给领导们汇报一下。”乔峻岭还是山里人的饮食口味,喜喝米粥、吃红薯。
鲁国庭的饮食口味有点洋派,喜欢面包片抹黄油夹沙拉。他已经吃完了,抹一下嘴说:“很实在、很简单,‘五点一线’,重工业、轻工业、学校各督导一个点,镇村一个点,回来再看市直机关部局委办,‘五加二’、‘白+黑’,全天候的安保系统,最后乔书记牵头汇报早餐会晚茶会的工作方法,请省领导督导后具体指示。”
乔峻岭吃完一块红薯后又插话说:“这‘早餐会’和‘晚茶会’都是在向战争年代的革命老前辈学习工作作风。力求的着力点是省时、务实、高效。”
罗大光的烙饼卷大葱蘸酱也吃完了。他从桌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边擦嘴边说:“非常好,马上行动。你们‘早餐会’这个做法就挺有创意,一边吃着说着事也就商量好了,分头去办,各负其责。工作效率自然就有了。现在的会太多呀,不开又不行,大家实在没有那么多必要都耗在会上,抱着个文件你念他听。有时候真难受呀!省下来时间多干点实事,就是蒸个桑拿还有健身作用嘛。”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已经不早了的早餐会也就在现身说法的笑声中结束了。
夏河市委对“迎保促”工作的安排部署确实颇有创意,也取得了一定的实际效果,再有对督导组全方位且又超规格的接待陪侍,投桃报李,督导组就对夏河的工作予以充分肯定和大力褒扬。省委很快就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向全省转发了夏河市“迎保促”工作的经验,并确定夏河是全省奥运圣火传递的第一站。
52。透水
夏河五月的夜晚不冷也不热,是一年中最为宜人梦入南柯的季节。
第五章 祸福相依(6)
几十年经营煤矿这种高危行业的特殊工作经历,使墨玉集团老总李铁柱养成了特别机敏的睡觉习惯。床头的电话铃只响了一声,他就醒了。伸手拿起话筒一听,立即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不好,是黄土岭煤矿值班调度来电,报告说八号井主巷透水,水势很猛,三个迎头的煤头工都还没有撤出来。
情况非常紧急。看了看表,方才零点刚过,李铁柱犹豫了一下,正是人们大梦正香的时候,最好是不要惊动有关部门的领导,自己先实地看一下情况再说。李铁柱赶紧通知司机备车,同时让集团总部值班副总通知机电矿长,瓦检、防探水、后勤保障等相关人员立即到位,组织抢险救人。
黄土岭煤矿是个百年老矿,也是李铁柱经营起家的嫡系煤矿。他对矿井下每一条巷道的坡长倾角都了如指掌。黄土岭煤矿虽是国营企业的家底,三十年前他接手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叛了死刑的下马矿了。硬是凭着技改加拼命的精神,让这老矿的寿命又延长了三十多年,到目前每年还有近十万吨的产量。
二○○八年上半年的煤炭市场,十万吨煤炭的年产值至少在八千万元以上。而且又是非常抢手的优质主焦煤呢。不用算李铁柱老总也明白这个经济账。他是一个有天大的困难也不愿向领导讲半句困难的企业主,就是天塌下来也愿意自己扛着,从不想拖累任何人。
一边往黄土岭煤矿紧跑的路上,李铁柱一边不断打电话部署调动抢险工作的人力物力。一直在心里还很纳闷,这主巷在五层煤,是运输巷,怎么会突然就透水了呢?好在他心里底数非常清楚,五层煤早已是几度回采,没有什么煤了,现在都是返小井向上或走上山采四层以上薄层煤,采掘工作面都在高处,即便透水,采煤工也应该避灾有路。
黄土岭煤矿矿长马大炮从媳妇的热被窝里爬出来赶到矿上的时候,矿井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值班调度主任从没遇到过这突然涌出来的大水,一时慌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处置为好。井下的大小水仓泵房已经被淹,只好先拉闸停电。
马大炮一到就先清点各岗人数,运输、通风、瓦检、排水各辅助工种的人员陆续都已撤出来了。只有三个迎头的采掘队和跟班副矿长共三十七人因为距离远,没有能够撤出来。
绞车司机报告说主井大罐笼已经放不到底:这说明水仓被淹后通罐窝的循环水道已经回灌满溢。“娘个,莫非地河决口,要不哪来这么大水?”马大炮一着急便要骂娘,然而这时候骂祖宗也没用,骂能出来办法谁不会骂。
“奇他娘的怪了,怕不是龙王爷搬家,让龙女水母来给咱这煤黑子洗*?”人们哄哄乱嚷,不得要领,也没有救急的办法。
李铁柱老总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防水服、安全帽、救急包、锂电矿灯全副武装的抢险队员披挂。几十年中,他经历这样那样的突发性矿井险情多了去了,急归急,并没有乱了马脚的惊恐。
主帅临危不惧,大家感觉突然塌下来的天又撑开了一道缝。李总一走过来,围着井口的人群自然就闪开了一道门。李总用锂电矿灯往大井底照了照又听了听水响,便厉声喝道:“马大炮,没头苍蝇一样,都瞎哄哄个啥!还不安排人去把西风井、东斜井都打开,准备抢险队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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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个东西就是一物降一物。这个马大炮矿长虽然是张牙舞爪一着急就先放炮,可这炮一见了李总就成了哑炮。就是出气快慢也得先看大当家的脸色。这个时候,李总的话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必须无条件去立即执行的命令。
第五章 祸福相依(7)
很快便按防控水、通风瓦检、机电维修等序列的专业分工配套出两路人马,分头去到西风井、东斜井查看水情,打探抢险通道去了。
墨玉集团各位副总、老总、防探水办的全体人员带着有关图纸和水文资料都赶到了。李总立刻来到矿办室,戴上老花镜和工程技术人员展开图纸和水文资料仔细搜索,寻找判断可能透水的位置。只有摸清透水的层位,才能尽快拿出抢险措施,井下的三十七名矿工才有生还的可能。
图记和水文资料的显示都很清楚,黄土岭煤矿主井大巷是日伪时期所开,五层煤底紧傍奥灰强含水层。历史上曾经两度透水淹井,最近的一次是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这些情况,李铁柱都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是那次长达半年之久“煤海牵龙”工程的青年突击队队长,全程参加了这一彪炳采煤行业发展历史的壮举。
李铁柱的手指和总工的放大镜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都对准了水文图上椭圆形蓝粗线标记的地方:恐怕又是这水龙王脖口上出了问题?真是这个地方,麻烦可就大了。
天已经见明了。
西风井和东斜井的两路人马陆续都回来向李总报告:斜井和风井都已出水,无法进人。
李铁柱听了,双眉紧锁,铁铸似的脸膛上寒光四射。他非常明白目前的处境,三十七名矿工的安危不仅事关自己辛劳大半生垒成的墨玉集团的业绩之塔,也关系到夏河市党政及相关部门领导们的顶戴花翎。
自己勤勉大半生成|人之美、与人为善,多少善举美誉就要让这大水一漂而去?
真的是水火无情呀!
最为要命的是奥运圣火传递,很快就到北宁省,夏河又是第一站,而他又是市委、市政府排定的火炬手。这透水也真是他妈的邪门,偏在这千年等一回的当口突兀而至。你要是急着抗旱保苗急需用它时,又比鬼还难找。水呀水,软溜鬼,要想把你锁住,不光是需要钢浇铁铸,还得多少心血和智慧呀!
李铁柱面色如铁、心似翻江,他有个弓着食指敲脑门的习惯。跟着他几十年的大小矿头们都知道,需要你去想办法的时候,大当家的就会去敲你的脑门,而每临大事他要开始敲自己脑门的时候,你就等着听候吩咐差遣就是了,决不会有错。
果然是李总就敲出办法来了。
只听他说一声:“三条线。”大家就都跟着往井口跑去。
53。三条线
这里说的“三条线”是去年国家安监总局对所有煤矿新增安全设施的统一要求:即所有矿井都必须安排有防爆标志的内线电话,跟进到采区迎头;洒水防尘的清水管线和压风机管线都要随采掘跟进。这一确保安全的举措被煤炭行业统称为三条线工程。
墨玉集团下属的煤矿都按要求落实了三条线工程。黄土岭煤矿也是在李总的亲自布置和督导之下落实到位的。事在忙中有错,很多人都会在猝不及防的灾害突袭下漏掉有效的防范。李铁柱老总敲脑门正是敲醒了记忆中的三条线工程:既然采取一条又一条的安全防范措施,水害来了总不会一条也用不上吧?
来到井口李铁柱就吆喝马大炮:“快用井下专线和三个采掘迎头联系?”
“早就联系过了,三个迎头都没有丁点回声。”马大炮瓮声瓮气地说,“还用压风机管道喊话来着,屁事不顶。上边让咱们上三条线,枉花了这么多钱,真有事了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
第五章 祸福相依(8)
这就太奇怪了,就是透水,短时间也不可能淹到迎头。黄土岭煤矿这块井田是条大地堑,煤质好埋藏深,但是地质条件复杂,煤层发育一波三折,都是随着地形的波峰浪谷蜿蜒蛇行,三百米二十七八度的斜坡上山之后,平巷连二十米也走不了,就又是三百米的斜坡下山。李铁柱老总每月至少要下七八次矿井,每次都要把大小巷道采掘迎头、安全洞室督查一遍。他脑子里就装着一幅井下作业面的地形图,便就急速地在这张脑存的地形图中搜寻被困矿工所在位置,判断可能出现的避灾情况。
既然三个迎头的电话都联系不上,这就说明三十七个矿工可能都撤到了一个能避水灾的高台上,而这个避水之处最有可能便是被井下工称做五郎台的背斜处,那个地方顶板特别好,又有地质大队一九六五年煤田普查时留下的一个钻孔没有封闭……李铁柱在短时间内想了很多很多,又假设了几种可能。但是不管怎样,应急的措施还是要先启动排水抢险。
通知参加抢险的人员都到齐了。
李铁柱想清楚了,立刻命令机电、后勤、安全、生产各工种专业的副总和矿长们亲自带队,分头行动,把仓库里所有的深井泵、高压泵、潜水泵都组装起来,在主井、西风井和东斜井三个出口同时排水。先把水势压下去,再设法探出抢险救人的通道。
李总令出如山倒,所有人员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东、西、中三个井口来来往往都是抬设备、铺接管路、滚动线轴的人流车流。
排水抢险布置完毕,李铁柱还是放心不下,围着主井口转来转去地敲着脑门门。转到井下专线那台蓝色的防爆电话机旁凝视了足有十几秒钟,就按照图表上的电话号码,把井下几台电话又重新拨了一遍。
仍然是一点回音也没有。李铁柱一脸凝重,满腹狐疑。他总觉得太过蹊跷,三十七个矿工不可能都溺水,也不会都蒸发,况且跟班副矿长许黑狗又是跟着自己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煤海“藏獒”,是条能征惯战、拖不垮砸不烂的许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