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1-02-17 03:26      字数:4785
  他不是没怀疑过那场大火,只是他做得滴水不漏,安子渊寻不出证据来,除了事发第二日他差点一剑杀了他外,这一年来他未再踏入这宫中一步,无论他怎么下圣旨,就是摆明了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偏偏,他还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你们先退下吧。”
  疲惫地撑着额头,炎璟帝挥退屋里所有人,眯眸想了想,手又忍不住伸向御桌下的药,是云娆离开前日留下的药,叮嘱他给安子渊服下。
  他让扁太医查看过,知道是什么样,好几次想给安子渊下,但云娆那边没消息,却又担心这边下了药,那边人又找着了,更担心的是,安子渊喝药时察觉出来,逼问他这药的来历。
  脑中不时浮现他日暮下蹲在孤坟前萧瑟的背影,扰着他整颗心都没得安生,捏着那药的手似是被烫着般,想放下,却又舍不得放下,如今这烫手山芋是他惹来的,真没办法置之不理。
  牙一咬,炎璟帝收起那包药,第二日把宣了安子沫进宫,让她把这药下到安子渊茶中。
  安子沫不知道云娆可能还活着,看着安子渊这样也难受,答应了下来。
  午后,安子沫差人炖了蛊汤,亲自端着这蛊汤去找安子渊。
  安子渊正在桌前看书,看着像在看书,却是在失神,连她敲门都没听到。
  安子沫径自推门进来,将汤搁他桌上,叫了声:“哥。”
  安子渊回过神来,回头往她望了眼,神色淡淡:“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安子沫不满努了努嘴:“我已经回来好几天了。看你这记性……”
  叹了口气,也没再指责下去,端起桌上的汤,给他倒了碗,轻声道:“我听娘说你最近吃得少,我让厨房炖了蛊汤,你趁热喝点吧,补补身子。”
  安子渊望她一眼,唇角扯了扯,勾出一个笑:“你听娘瞎扯,就你们瞎操心,我没事。”
  却还是伸手端过她递过来的汤。
  安子沫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心酸得想哭:“哥,你何必要这么折腾自己,都已经一年了,再大的痛也该放下了。”
  安子渊握汤匙的手略顿,眼眸垂了下来,神色淡得近乎没有,语气也极淡:“我知道,让你们担心了。”
  这还是安子渊第一次与家人说这么多话,安子沫看着他慢慢地吹着热气,忍不住还是问起了云娆的事:“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虽未成婚,但因为他已将云娆列入俺家祖坟中,安子沫也就随着唤了声嫂子。
  安子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握着汤匙的手有些紧,安子沫往他手中望了眼,有些后悔方才的多嘴,赶紧劝道:“哥,没事啦,你先喝汤,冷了不好喝。”
  安子渊轻轻吐了口气,抬眸望向安子沫:“一个很美,很善良却很可怜的女人。”
  说完唇角便浮现出一抹淡笑,浓浓的自嘲,她的可怜,还是他亲手促成的,每一次都是他亲手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上狠狠刺上一刀,终于,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安子沫眼睛有些湿润,看着安子渊唇角的笑容,心里堵得越发难受:“哥,我们不说这个了,先喝汤吧。”
  安子渊又是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未再说话,咬了一汤匙的汤。
  安子沫几乎是屏着呼吸看他将那汤送到唇边,眼看着他就要喝下,却见他脸色突地一变,“咚”的一声把碗放在了桌上,死气的黑眸化作两道凌厉刀刃,直直射向安子沫:“这药哪来的?”
  安子沫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了,却还是死撑着装傻:“什么药?”
  炎璟帝明明说这药是无色无味的,怎么会?
  “安子沫!”随着落下的话音,安子渊的手掌倏地伸了过来,扣住了她的喉咙,声音很沉,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这药究竟哪来的?”
  “子……子牧给我的。”安子沫在他凌厉的双眸下不自觉地开了口,话音刚落,喉咙一松,等她回神时,安子渊已不见了身影。
  61
  安子渊冲进来时炎璟帝正在批阅奏章,还未抬眸便听到外面有兵刃声;抬眸时门已被人从外面撞开;于公公急着想阻拦:“王爷,皇上正在……”
  未及他说完;安子渊已闪神到近前,甚至未等炎璟帝从眼前的状况中回神;安子渊已一手拎起了他的衣领,声音森寒:“她在哪儿?”
  安子渊的举动吓坏了一众宫女侍卫;侍卫们一个个提着剑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来。
  炎璟帝很快明白安子渊话中意思;朝众人喝了声“退下”后望向安子渊,声音平静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子渊拎着他的衣领紧了几分;声音也寒了几分:“云娆在哪儿?”
  炎璟帝盯着他的眼睛望了好一会儿;看他眸中寒芒渐凝,微微蹙眉:“她不是一年前已经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了吗?”
  话完便见喉咙紧了几分,安子渊面色未变,依然紧紧盯着他:“安子牧,你给子沫的药从哪来的?”
  炎璟帝面不改色:“云姑娘一年前交予我的。”
  而后又道:“子渊,云姑娘关在天牢中时便已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她不愿看着你以血换她性命,那时她便央朕待原因查明后,送她出宫,并给了朕这包药,为的便是日后她走了能让你忘了他,只是朕未考虑清楚,天牢却失了火。”
  “失火原因!”安子渊问道,当时炎璟帝调查给的答案是刺客故意纵火,欲救走关在天牢中的犯人,还为此砍了几人。
  事实是否如此,也只有炎璟帝心知肚明。
  若是他有意为之,又岂会留下把柄让他找到,如今,炎璟帝依然是拿当日这套话来搪塞。
  安子渊冷眸中寒芒深了几分,正欲说话,已被急急赶过来的云倾倾安沐辰安子沫给阻了下来。
  “子渊,你这是在做什么。”安沐辰声音沉了几分,虽然看着安子渊如此心里也委实不好受,但安子牧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这么做到底是不合时宜的。
  云倾倾也急急过去要拉下安子渊的手。
  安子渊冷冷朝炎璟帝望了眼,收回了手:“我会查清楚!”
  拂袖而去。
  云倾倾歉然望向炎璟帝:“子牧,您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他……”
  “我知道。”炎璟帝打断了她,长长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我不会与子渊计较的,你们放心吧。”
  没找着云娆前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告诉他真相的,若是人已不在,等于再一次将他打入绝望中。
  ————
  安子渊将自己在房里关了一日,第二日时,突然向云倾倾和安沐辰辞行,要到云泽去。
  他的决定来得太突然,云倾倾和安沐辰俱是被吓到了,生怕他想不开,云泽是云娆的家乡,这会儿到那边去总让人不放心。
  安子渊唇角扯了扯,勉强挤出一个笑:“你们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想出去走走。”
  只是想起,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回她曾住过的地方走过看过而已。
  云倾倾往他望了眼,点头:“出去走走也好。”
  转而吩咐无常好好跟着他。
  安子渊径直去了云泽,从沧州直入,去了云泽都城苍中,昔日的瑞璟王府早已随着当夜那场屠杀而凋零,门庭破败,杂草丛生。
  安子渊曾让人调查过当年的事,瑞璟瑞真两府人不过是权力争斗下的牺牲品,手足相残,云泽明黄帝为的不过是斩草除根,高枕无忧,瑞璟王府只有云娆这么个郡主,瑞真王府也只有苏染和另一下落不明的兄长,瑞璟瑞真王两边羽翼早已随着那一夜的突变而被赶尽杀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抵不过如此。
  在那破败的门庭上走过,安子渊去了城外的空山,当日他便是在这空山上救下了重伤的云娆,若是那日没有经过,是否一切便会不同?
  安子渊盯着夕阳余晖下的空山,出尘的脸上又现出熟悉的茫然神色,似是放空了般,无情无欲。
  这是无常这一年来最常见到的神色,每每看着都觉难受,看已是傍晚,轻声提醒:“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家店吃点东西吧。”
  安子渊收回落在空山上的视线,望向他,轻应了声:“嗯。”
  随着他一道踏入山脚下的客栈中。
  这一带地势平坦,几个小村子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其中,因是京城路上,山脚下也有一家小规模的客栈。
  两人在靠窗的桌前坐下,任由无常点了些菜,安子渊只是坐在窗前盯着窗外渐苍茫的夜色失神。
  “掌柜的,熏香给您送过来了。”
  一道爽朗的女声在柜台边响起,熟悉的音色让安子渊和无常下意识地循声望向柜台。
  曲小蛮。
  她较一年前并无太大变化,手里正拎着一袋的熏香,言笑晏晏,一如既往地洒脱泼辣。
  无常下意识地往安子渊望去,自从那场大火后曲小蛮便失了踪影,因她一直都在天牢中陪着云娆,因而当时也没多想,只当她也已葬身在火海中。
  安子渊面色未变,静若死水的眼眸却是微微眯起,死死盯着柜台前的女人。
  无常小声问道:“公子?”
  安子渊做了个手势,阻止他说话。
  曲小蛮心思都在掌柜这边,也没往四周看,将熏香交予掌柜收了银两后便已出了门。
  安子渊倏地起身:“跟上!”
  无常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内力高,善于隐藏气息,曲小蛮看天色将黑,忙着赶路,也未察觉有人跟着,只是这么一路走了回去。
  安子渊和无常随着她绕进了空山最深处的一个小村庄前,在一个带着院落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曲小蛮推开了院门,边俏声道:“我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好快。”
  娇柔略慵懒的嗓音从院中飘了出来,没有刻意的伪装,只是熟悉得让无常陡地睁大了眼眸,下意识地便又望向了安子渊。
  安子渊也似是僵在了原处,俊雅的脸上神色……无常突然发现自己不懂该如何形容。
  院门开了眼看着又要锁上,安子渊手一抬,一道不急不缓的力道将那门隔开,在曲小蛮错愕的眼眸中,缓缓从不远处的树干下踱步而出。
  “怎么了?”云娆看曲小蛮定在原处,皱眉问道,正欲走过来,却在回头时透过门缝与从外面射进来的两道视线猝然相汇,她面上的笑容微微的凝住。
  安子渊死死地盯着她,两道视线仿似要将她凿穿般,两片薄唇几乎抿成了一道锋锐的直线。
  云娆很快反应过来,微微露出一个笑,与他打了声招呼,声音轻柔:“安子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想把后面这一点写完然后就结局了,可是真的写不下去了,所以就酱吧,算是结局章了,觉得意犹未尽的妹纸们等下章吧,俺在酝酿中……
  62章
  安子渊依然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未应;也未动。
  云娆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仰着脸盯着他:“安子渊,你怎么会在这?”
  掌心下温热的触感让他手臂有些颤,声音也有些颤;以及更多的不可置信:“云娆?”
  云娆点点头:“是我。”
  “我”字刚落下;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后涌来;她被他拖入了怀中;整个身子被他以着不可思议地力道揉在怀中;他的双臂紧紧箍在她腰间;勒得她骨头疼。
  “云娆;你怎么……怎么……”
  耳边传来他的低语,他想开口,却发现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将她整个身子紧紧地揉在怀中,颤抖的手掌没入她的发丝中,箍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地往胸口压。
  云娆几乎整个身子都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属于他的气息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扑面而来,这么近距离地相拥,她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一年未见,她才发现她其实一直忘不掉他的气息。
  耳边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有力地鼓动着,随着他此时轻颤的身子,即使不用抬眸望他,也能轻易感觉到他心底的激动,那般的激烈,却又如此的内敛隐忍。
  她的手缓缓伸出,从他两侧腰间穿过,反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身子,汲取着属于他的体温。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拥在一起,谁也没说话,直到一声轻微的婴儿哭声,伴着一声轻咳,曲小蛮尴尬提醒:“姑娘,该喂奶了。”
  曲小蛮话音刚落安子渊身子便不自觉地僵了僵,倏地垂眸望她。
  他眸中的炽热让她有些赧颜,揉了揉鼻子,低声道:“我把她生下来了。”
  曲小蛮已抱了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走了过来,安子渊犹处在痴愣中,愣愣地盯着曲小蛮怀中抱着的婴儿。
  云娆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仰头望他:“安子渊?”
  安子渊回过神来,掐着她腰的手倏地用力一掐:“云娆你……”
  却发现语塞,活了半辈子,从未觉得生活如此充满惊喜,发现她还活着的事实比一切都重要,甚至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