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
幽雨 更新:2021-02-17 03:26 字数:4756
撑在床单下的手突然被用力握住,她微微地讶异,垂眸望向他,看到他眼中又一点点地泛起狠意,他在极力和体内的药物抗争,捏着她的手几乎将她的手腕捏断。
她疼得眉梢微微皱起,却还是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扯出一个笑,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放心好了,这药里带了忘忧散,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不会再记得这世上还有个云娆了,这对你而言也挺好不是吗?”
不会有这个人的记忆,就不会有念想也不会有痛苦了。
唇角扬起的笑花越大,眼前的迷雾却越重,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滴在他如玉般光洁的脸颊上。
“对不起!”她捂着嘴哽咽着道,而后缓缓地低头,轻吻上他的唇。
想要离开时,后脑却突然一紧,他的手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不让她离开。
“云……娆,你……敢!”他艰难开口,声音狠,眼神也凶狠得似是要将她吞噬。
她毫不怀疑若是他现在是安好的,会不会将她吞噬。
她感觉得到他手臂的颤抖,他只是在强撑着。
她望入他的眼睛,“安子渊,你又何必呢,你强撑一分,这药便反噬你一分。”
“不……许……走!”他死命压着她的头,用尽全身气力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微微愣了愣,惨然一笑,“对不起!”
将他的手拉开,她未再留恋,拾衣穿上,转身而去。
“咚!”
指尖刚触上门板,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她下意识地回头,面色微变,安子渊狼狈地跌落在地,他想借着那点疼让自己清醒。
“云娆,你敢走出去试试!”他厉声警告,每说一个字,手掌便收紧一分,手臂上青筋狠狠凸起。
她咬了咬唇,没有走过去,只是紧咬着唇哑声道,“安子渊,好好睡一觉,明天之后你的记忆力不会再有云娆的。”
拉开门,未再有丝毫犹豫。
“云娆……”身后传来安子渊急怒厉吼,她却已不再回头。
42
一个月后
大安皇宫,布局华美的月华宫里。
云娆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指尖轻点着窗台吊兰,阳光星星点点洒下,悠闲,却不惬意,心情轻松不起来,环境再闲适也是枉然。
无奈地扯了扯唇,云娆收回手,习惯性地往手腕望了眼,指尖从那道已蜿蜒至手腕之上的红丝上爬过,随着日子飞逝,这红线倒是越发地狰狞了,今日还能活着竟也觉得意外。
那天晚上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那座别院,当夜便快马加鞭赶到了大安国都,赶上了惜月的队伍,代她嫁入了这皇宫中,如今进来这里也已有半月,却至今尚未举行婚宴。
云娆对是否会完婚是完全无所谓的,惜月公主毕竟是已被安排住进了这宫中,人是已经安全到了大安皇宫里,若出意外也是在这大安国境之内,与云泽无关。
云娆没有易容,入宫前以感染风寒为由戴上了面纱,她的体型与惜月差不多,蒙着面纱很轻易便能混过云泽的送亲队伍,而入了宫,大安宫里人只知惜月公主是云泽第一美人,却不知道这第一美人长相如何,只要不刻意去向云泽求证,云娆这张颜要骗过宫里的人也是极易的。
而云泽作为劣势的一方,大安断是想不到云泽在和亲上还会造假的。反倒若是她易了容,死的时候有时间处理得干净还妥当,若是死得突然,让人察觉了她其实是假的惜月公主,反倒是给云泽酿成了大祸。
云娆对云泽没有爱,那里虽是她的家,却也是毁了她家的地方,当年的事她并不知情,她的父母是否真的造反她年纪尚小也无法知道个中原委,只是被以那种方式抄家,想来其中也是有些猫腻,只是她自己都活不成,亦是没法子再去给家人翻案,更别提报仇之类的,她不想云泽因她而横遭祸端,只是心疼那块土地上的百姓,与皇室之人无关,会代替惜月嫁进来,只是她欠着惜月一条命,也欠着她一个承诺,以她三个月不到的自由换惜月一辈子的幸福安康,怎么说来都是赚了的。
她不知道安子渊怎么样了,不去关心,也不敢去关心,那日既是已喂他服下忘忧散,那便是没再期盼他还记得她。
是她擅自闯入他的生活,又擅自赖上他的,她所经受的都是她自找的,他所遭遇的痛苦却是她的任性导致的,她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他彻底地忘了他,这样也好,他忘了她,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两人就如同从未相遇过,不相遇,便不会纠缠。
抬手抚了抚隐隐抽疼的心脏,云娆缓缓起身,人未及走到梳妆镜前,门外已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公主,出事了?”刻意压低了的娇柔女声,是惜月的贴身丫鬟翠西。
当日为免露出破绽,惜月将她陪嫁过来的几名贴身丫鬟留在了她身边,但是因为大安这边多疑的性子,最后能留下来的也只是翠西以及曲小蛮两人,这反倒是帮了云娆,人多嘴杂,人少了反倒是安全些。
她一来这里便被安排住进了这月华宫中,除了没有举行大婚,皇上倒是挺厚待她这云泽来的“惜月公主”,遣了不少丫鬟过来照顾着,只是云娆喜静,早已过不惯被人人前人后伺候着的日子,因此伺候的丫鬟虽多,却都只是留在外厅候着而已。
云娆看翠西敲门敲得急,示意曲小蛮过去开门。
曲小蛮人没到门口,门已被翠西从外面推开。
“发生什么事了?”云娆问,看翠西神色焦虑,心里掠过不安,生怕自己这替身的身份被揭穿了。
“皇上遇刺了。”翠西压低了声音道。
云娆神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皇上在来月华宫的路上。”翠西低声道。
云娆拧了拧眉,她虽住进来小半个月,却从未见过大安的皇上,他也从未召见过她。
惜月以一个公主之尊嫁了进来,人被安排进了后宫,皇上却连召见都未曾召见过,外人看着是在给云泽下马威,替她这一假公主委屈,云娆反倒是乐得轻松,可如今皇上是在前往她宫中途中遇刺,这中间似是多了些玄妙的东西,她这是该过去看看还是假装不知情不过去看呢?
云娆不懂宫中这套规矩,自是没什么主意,不过去吧怕别人说惜月端着架子生闷气,过去了,但皇上那边似是也没广而告之遇刺的消息,若是那边有心隐瞒,过去了反倒不好。
“这事儿多少人知道?皇上伤得重吗?现在宫中情况怎么样?”沉吟了会儿,云娆缓声问道。
“听说伤得很重,但是不知道事实如何,宫里现在已戒严,全面封锁消息不让传出去。”
云娆好看的眉梢拧起,既然是封锁了消息,那便是不想让外人知情,她这会儿过去探望在有心人眼里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倒不如按兵不动。
心里打定了主意,云娆也就安下心来,嘱托翠西不要四处乱说后便安心歇着去,一觉便睡到了下午。
夕阳已开始西斜,云娆在屋里待得闷,便想着往御花园去散步,宫里既然有意封锁了皇上被刺的消息,她便也就假装不知情,该吃便吃,该喝便喝,该睡便睡,该散心便散心,省得惹出些什么是非来。
深宫之中毕竟不同于外面,说话行事都得本分低调些,能走得悄无声息再好不过,若是不幸闹大了,反倒会牵累云泽百姓。
她走后如何安排才不会牵连到云泽百姓云娆已经和曲小蛮商议妥当,曲小蛮的办事能力云娆是再放心不过的,因而也不用顾虑太多。
一个人穿着素色宫装往御花园而去,云娆走得闲适,步履缓慢,如今已是开春,冰雪稍融,春梅盛绽,御花园里已是一片生机勃勃之象。
云娆不大懂这宫里的规矩,为免遇到其他妃嫔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娆未敢往人多的地方而去,只是往偏僻处散心,心思都在路边景致之上,也没想着这偏僻园子会有人来,因而云娆也没留心看路,没成想刚拐角便与人撞一块去了。
云娆身子弱,又失了内力,这一撞便被撞得几乎站不住,幸而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的手。
云娆往那只手望了眼,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悬起,略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心悸的感觉让云娆心里悬了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敛起,没敢抬眸,只是低声道谢,“谢谢!”
“不用谢。”清浅的嗓音,平静低沉,音质略带着磁性,清悦动人,如同丝竹划过,却教云娆不自觉地僵了身子,果然是他,没想到竟会在这深宫大院内遇上他,继而转念一想,他是皇族中人,皇上遇刺,他会出现在此应是也不奇怪才是。
云娆不确定安子渊是否还记得自己,她对自己下药的分量还是有自信的,却是对他的意志及抵抗力没有信心,尤其是那日她离开前望他的最后一眼,那眸中的狠意让她即便此时响起还心有余悸。
云娆不敢望向安子渊,被他握着的手微微一旋,很轻易地便将手给抽了回来,她福了福身子,“抱歉。”
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称自己,干脆连告别都省了,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清浅的嗓音自身后慢慢响起。
云娆脚步略顿,而后假装没听到,加快了脚步,却不及安子渊快,月白长衫轻动,不过须臾间,本该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来到了近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娆咬了咬唇,缓缓抬起头,望向安子渊。
43
她望着安子渊的眼神很平静,清澈的水眸没有胆怯;也没有心虚;所有的不安都被压了那片平静坦然下。
和安子渊四目相触时云娆心脏还是不自觉地悬了悬;有瞬间窒息的感觉;好安子渊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淡到只是轻轻一眼扫过便已淡定自若地移开视线;墨玉般的眸底也是静冷无波的,没有波澜,也没有惊艳。
鲜少有男看到她的姿容时能这般无动于衷无波无澜,即便是以前的安子渊;乍看到她的容颜时也是有瞬间的失神的,这般静冷无澜;除了看着她长大的萧润,现的安子渊大抵算得第一个。
云娆心里禁不住苦笑,这样子的安子渊,本该是松了口气才是,却又觉得心底堵着一股气,闷疼闷疼的,有些怅然若失,到底是走向了陌路。
压下心底的怅惘,云娆望向安子渊,这深宫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合适,也就干脆省略了称呼,细声问道,“请问有事吗?”
“是谁?为何会此?”安子渊望向她,问道,声音极其平静,却隐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仪,甚至是带了丝咄咄逼。
“放肆!”不愿过多泄露自己此时的身份,云娆反声相问,“是谁,竟敢私自擅闯皇宫后院。”
微抿的两道薄唇微微勾了勾,勾出一道弧线,隐约带着哂笑,也似是夹着冷意,却很快隐去,云娆甚至来不及瞧清他方才是否笑过便已看到他静静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是哪一宫的妃嫔?”
云娆抿唇没应。
“月华宫的吗?”安子渊对她的沉默似是并不介意,只是以着极缓极温和的语气问着。
云娆忍不住往他望了眼,眼里带了些探究。
安子渊忽而一笑,“果然是月华宫的。”
“……”想问怎么知道,却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云娆不善与打交道,尤其是安子渊,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到底是谁?”
一个淡哂的笑他唇角勾了勾,融入眸中时便变成了刺骨的冷,却又似是夹着淡淡的怜惜,但仅是须臾的事而已。
“惜月公主这宫中可还住得习惯?”他问,向来习惯自己主导,对于云娆的问题只是习惯性忽略。
云娆吐了口气,望他一眼,端出了皇上妃子的架子,“抱歉,本宫要回去歇息了。”
扬着下巴,挺直腰脊,转身便走。
安子渊没有出声拦住她,只是站原处,目光紧锁着她的背影,眼睑微敛着,瞧不出此时眸中神色,俊庞上却是淡漠自的,就如同他颀长的身子夕阳下拉出的那道长长的影子,从容淡定。
云娆走得极缓,也极从容不乱,挺直的背脊却带着一丝僵硬,手心攥着细汗,虽未回头,却明显感觉到身后两道灼烫视线,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注视是因为他没忘记她还是她惊艳了他,只是这样的视线她是熟悉的,就像猎发现了猎物时的眼神,从容不迫里挟着股势必得的魄力。
转过回廊转角,确定逃离了他的视线后,云娆有股几欲瘫软的无力感,手扶着墙壁歇息,有些失神地盯着回廊里调皮洒下的夕阳,心里也还是有些怅惘若失,自当日离开后便没想着再有相见的那日,却没想到会这方寸之地里,如此猝不及防地又遇上了。
曲小蛮看云娆久未回来,担心她出事,寻了过来,远远便瞧见云娆无力地倚着墙角歇息,脸色一紧,赶紧走了过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