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
温暖寒冬 更新:2021-02-17 03:26 字数:4952
好不容易,苗莆平静了一点,她一抬头看到璟,竟然被吓得啊一声惨叫,冲向左耳,还不忘拽着小夭。小夭灵力低微,只能任凭苗莆摆布。苗莆把小夭推到左耳和自己身后,靠着左耳,才有底气看璟,哆嗦着问:“你……你……你是谁?”
璟笑道:“你说我能是谁?”
“璟公子?你活了?”
小夭在苗莆的脑袋上敲了下:“就你这样,还曾是暗卫?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通过选拔的?”小夭走回璟身旁,牵起璟的手,对左耳说:“他就是璟。”
左耳早已经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璟,面无表情地说:“你没死,很好!”转身就进了院子,显然没有寒暄的意思。
小夭对璟做了个鬼脸:“不用我介绍,你也该猜到他是谁了。”
四人走进堂屋,白帝已坐在主位上,看到璟,别说惊疑,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璟和小夭上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璟说:“晚辈平安归来,让陛下担心了。”
白帝点了点头:“我倒没什么,你让小夭受苦了。”
璟紧张地说:“晚辈明白。”
白帝说:“你明白就好,日后慢慢弥补吧!”
璟的紧张散去,说道:“晚辈一定做到!”
“都起来吧!”
璟和小夭起身坐下,小夭看白帝一直不搭理她,嬉皮笑脸地问道:“父王,你教了左耳什么手艺?”
白帝冷冷地说:“你们认定了我不能离开轩辕山,一个两个都想糊弄我。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突然打发了他们俩来我身边?还一再叮咛我,十年内不许他们离开?
再说颛顼为什么突然秘密去了一趟归墟?还有,颛顼为什么说你身体不适?一个月内,颛顼去了两趟玉山,如此反常又是为了什么?”
小夭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不是不信任父王,可她就是不想告诉父王颛顼做过什么,这是颛顼和她之间的事,就算亲如父王,她也不想说。
璟完全明白小夭的心思,解围道:“小夭,你去和左耳、苗莆叙旧吧,我和陛下单独说会儿话。”
“好!”小夭如释重负,和左耳。苗莆出了屋子,去厨房,一边看苗莆烧早饭,一边听苗莆讲他们这段日子的生活。
待苗莆的早饭做好,璟和白帝的话也说完了。白帝对小夭不再冷言冷语。小夭悄悄拽璟的袖子,光动嘴唇,不出声地问:“你告诉父王实话了?”
璟笑了笑,没有说话,给小夭舀了一碗汤。
好不容易憋到吃完饭,正好有人来打铁,白帝去前面招呼生意时,小夭赶紧问璟:“你把实话告诉父王了?”
“当然没有了!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我怎么能说?”
小夭舒了口气:“没说就好。”继而,小夭又纳闷起来,“既然没说实话,父王怎么就不追究了?”
“我告诉父王,所有事已经发生了,既然我和小夭如今都平平安安,就没有必要再追问过去,而是要努力未来依旧平平安安’。”
“就这么一句话,父王就什么都没问了?”
璟道:“小夭,陛下只是如今在打铁,以前可不是在打铁。很多事,陛下应该都已猜到,他刚才那么质问你,并不是真想知道什么,大概只是伤心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居然一点没有想过向他求助。”
“我不是把左耳、苗莆托付给他照顾了吗?”
璟盯着小夭,不说话。
小夭心虚地低下了头:“我知道父王、烈阳、阿獙都对我很好,可那是我和颛顼之间的事,我不想任何人插手!”
璟低下头,温柔地吻了一下小夭的额头:“我们都没有怪你,只是心疼你。”
小夭抱住了璟的腰:“我明白。”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后,小夭问:“你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父王不再生我的气,可你们聊了那么长时间,在聊什么?”
璟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了。你觉得什么才能让我们连个男人聊了好一会儿呢?”
“我?”
“聪明!”
小夭皱眉:“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快点老实交代说了什么!”
“我们在聊,什么时候我可以改口叫陛下父王。”
小夭脸烧得通红,却做出一副谈论正事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那你们聊出结果了吗?”
璟在小夭的脸颊上刮了两下,也一本正经地说:“这颊上的颜色好看是好看,不过染嫁衣还是不够。”
小夭再绷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一手羞捂着脸,一手恼捶着璟:“快点说!再不讲,我就走了!谁稀罕听?”
璟握住她的拳头,说道:“我无父无母、无权无势,除了己身,一无所有,你也只有几个亲人。我和陛下商量,四日后,正是吉辰,在朝云峰举行一个小小的婚礼,你觉得可以吗?”
小夭泪光盈盈,点点头:“好!”
四日后,轩辕山。
山坡上荒草丛生、野花烂漫,六座坟茔坐落在其间。
小夭沿着弯弯曲曲的山径,慢慢地走上了山坡。她站在五彩斑斓的野花丛中,远远望了坟茔半晌,才好似鼓足了勇气,朝着坟茔走去。
小夭跪在嫘祖的墓前:“外婆,我来看你了。”
她一边擦拭墓碑,一边说:“外婆,我要嫁人了,本想带他一块儿来,可父王说行礼前不可见面,等明日我再带他来见你。”
小夭沉默地拔着草,不知不觉,泪珠滚落。从小到大,每次祭奠,都是和颛顼一起。身边有个人陪伴,可以分担一切,即使悲伤,也不会觉得很痛苦。这是第一次她独自来,很多久远的记忆涌现到心头——
外婆弥留时,娘和大舅娘整夜守在外婆的榻边,茱萸姨为了方便照顾她和颛顼,让他们同睡一榻。小夭虽然模模糊糊地知道外婆死了,可毕竟从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对死亡没有深刻的感受。颛顼却亲眼目睹过娘亲自尽,他又一出生就抚养在奶奶身边,和奶奶感情深厚。他的惧怕悲伤远比小夭强烈,夜里常会惊醒,生怕奶奶在他睡着时就离开了。颛顼惊醒后,再无法入睡,有时候是无意,有时候是故意,反正小夭也会被他弄醒。小夭早已经习惯,每次醒来,就学着娘亲哄自己入睡的样子,抱住颛顼,轻拍着他的背,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却会哼哼唧唧地胡乱唱着歌谣。
那一夜,颛顼又醒来了,穿戴整齐后,摇醒了小夭:“奶奶要死了。”他拿了小夭的外衣,要帮她穿衣服。
小夭想睡觉,往被子里缩:“你别做噩梦了,我给你唱歌。”
颛顼说:“小夭乖,别睡了!你要打扮好,去见奶奶最后一面,让奶奶不要担心,以后……”颛顼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小夭忙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别哭,我起来就是了。”小夭羞了颛顼的脸一下,“你眼泪可真多,你看我,从来不哭!”
颛顼别扭地转过了脸,小夭忙讨好地说:“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谁都不告诉!”
小夭刚穿戴整齐,茱萸姨冲了进来,原打算叫醒他们,可竟然看到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门前。茱萸姨顾不上多想,拉着他们就走:“我们去见王后娘娘,你们记住啊,待会儿不管娘娘说什么,都要听仔细了,也要牢牢记住。”
进了外婆的屋子,娘和大舅娘一人抱起一个,把她和颛顼放在外婆身子两侧。
外婆把小夭和颛顼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也都是苦命的孩子,不管世人如何对你们,你们都是彼此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不离不弃,照顾彼此。这世间,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倚靠、能信任,不管再难的坎,总能翻过去。”
外婆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枯瘦的手紧紧地拽着颛顼和小夭。小夭想到,死了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来,那日后外婆再不会给她讲故事,也再不会在颛顼惹恼她时帮她了……小夭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嚷道:“外婆,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颛顼此时却一滴眼泪没有,沉稳如大人,对奶奶说:“我记住奶奶的话了。”
外婆盯着小夭,等着她的回答,可小夭压根儿没听明白外婆刚才说了什么,只是哭着说:“外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外婆想要再叮嘱一遍,却咳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颛顼情急下,用力拧了小夭的耳朵一下,小夭痛得捂住耳朵,止住了哭声。颛顼盯着她,一字字清晰地说:“奶奶说‘我们都是苦命的孩子,不管世人如何对我们,我们都是彼此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不离不弃,照顾彼此’,你记住了吗?”
小夭含着泪,却没敢再放声哭,点点头。
颛顼说:“你给奶奶说一遍。”
小夭把颛顼的话重复了一遍;外婆抓着他们的手,凝视着他们,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咳嗽着对颛顼说:“颛顼,以后不要让人欺负小夭,保护好小夭。”
颛顼郑重地答应了:“我记住了,会保护妹妹!”
小夭不满地哼了一声。颛顼打架都打不过她,明明是她会保护颛顼,不让别人欺负颛顼!
外婆让茱萸姨把他们领了出去,留下娘和大舅娘说话。
小夭和颛顼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听到了大舅娘的哭声,颛顼不顾茱萸姨的阻拦,拉着小夭冲进了屋子。小夭看到外婆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了。
颛顼直挺挺地跪下,没有一滴眼泪,倔强地紧抿着唇。
小夭叫了好几声外婆,都听不到应答,号啕大哭起来……
一只手突然伸出,帮着小夭清理剩下的一点野草。小夭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颛顼。
他神情平静,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如他小时候。一时间,小夭悲从中来,扶着外婆的墓碑,放声大哭起来。
颛顼低着头,快速地拔草,直到野草全部拔干净,他走到小夭身旁,拧了小夭的耳朵一下:“好了,别哭了!在哭下去,奶奶还以为你是被我强逼着嫁人呢!”
小夭捂着发痛的耳朵,呆呆地看着颛顼。
颛顼别过了脸,走到大伯的墓前跪下,给大伯磕了三个头,又给墓旁的茱萸磕了三个头。紧接着,他开始清理野草。小夭擦干眼泪,走了过去,跪下磕头,磕完头,擦拭墓碑。
两人各干各的,谁都不说话。小夭偷偷瞅了颛顼好几眼,颛顼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清理完大伯、大伯娘的墓,颛顼又去打扫二伯的墓。小夭跟了过去,先给二舅磕头,然后擦拭墓碑。
小夭擦完墓碑,盘腿坐在地上,颛顼仍弯着身子,低着头,在清理荒草。
小夭咬了咬唇,开口问道:“那天夜里,你怎么会知道外婆要走了?”那夜之后,悲悲切切、纷纷扰扰,一次离别接着一次离别,小夭忘记了询问。
颛顼说:“说不清楚,就是突然惊醒了,觉得心慌、心悸,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妥当。第一次我有这种感觉时,天明后,听到姑姑说爹爹战死。第二次我有这种感觉时,没多久娘亲就自尽了。”
“原来是这样。”
打扫完二伯的墓,颛顼走到爹和娘亲的合葬冢前,跪下。
小夭去溪边提了一桶水回来,颛顼仍旧不言不语地跪在墓前。
小夭跪下,磕了三个头:“四舅舅、四舅娘,我和颛顼又来看你们了。”说完,小夭拧了帕子要擦拭墓碑,颛顼说:“我来!”
小夭把帕子递给他,坐在了地上,看着颛顼仔细擦拭墓碑。听说四舅娘自尽时,鲜血洒在了坟墓四周,所以这座坟上没有野草,只有红色的花开满整座坟茔。
颛顼擦完墓碑,磕了三个头,说道:“娘,我不恨你了。你说有朝一日,等我遇到一个能让我送出若木花的女子,我就能体谅你的做法了。我已经遇到她了。你还说,等我遇到她时,一定要带她来给你和爹看一眼,我带她来了,我想你和爹爹肯定都会喜欢她。”
颛顼回头看着小夭:“过来!”
小夭全身僵硬,狐疑地问:“你想做什么?”
颛顼摊开了手掌,掌间有一朵红色的花,花蕊颀长,花瓣繁丽,整朵花娇艳欲滴,就好似刚刚从枝头摘下。这是若木族的神木若木结出的若木花,自古以来,不是若水族的族长戴着,就是族长夫人戴着。小夭记得,四舅娘的髻上一直簪着这朵花,知道她自尽那日,交给了颛顼。
颛顼说:“小夭,你过来,让我爹娘看清楚你。”
小夭不但没过去,反而手撑着地,开始后退。颛顼淡淡地说:“如果你想待会儿的婚礼取消,尽管走。”
小夭不甘地捏了捏拳头,膝行到颛顼身边,瞪着颛顼。
颛顼打量了她一番,把若木花簪到了她髻上,笑着点点头:“很好看!娘,你觉得呢?”
小夭刚想张口,颛顼摁住她的头:“磕头!”
本来就是舅舅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