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1-02-17 03:26      字数:4976
  璟似笑非笑地说:“只是个名字而已,何必急着解释?”
  小夭赶紧说:“对、对!只是个名字而已。”
  巫王咳嗽了一声,郑重地说:“情人蛊,顾名思义有一对雌雄蛊虫,中蛊的男女命脉相连、心意相通,一人痛,另一人也会痛,一人伤,另一人也会伤。”
  小夭说:“这些我都知道,还有呢?”
  “蛊术在外人眼中,神秘歹毒,其实不过是我们九黎族一代代积累下的医术和防身术。九黎多毒虫、毒草、瘴气,为了活下去,祖祖辈辈都在努力了解它们、驾驭它们。蛊术以狠毒闻名大荒,可实际上,我们更多地用蛊救人。情人蛊让两人命脉相连,也就是说,纵然一个重伤,只要另一人生机旺盛,就可以让重伤的人活下来,这本是极好的事,即使难养,也应该有很多人想养,但为什么一直罕有人养呢?”
  小夭问:“为什么?”
  “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万物有利一面,则必有害一面,利越大,害就越大,情人蛊亦是如此。它能让有情人心意相通、命脉相连,可情人蛊就像相恋的恋人,脾气多变,非常难驾驭,蛊虫极易反噬,一旦发作,两人俱亡,所以情人蛊还有个名字,叫断肠蛊。”
  璟震惊地看向小夭,小夭忙道:“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可怕?这都七八十年了,我不一直好好的?”
  巫王悚然变色:“难道你的蛊不是种给这位公子?”
  “不是。”
  巫王面色怪异,问小夭:“能让我探看一下你的蛊虫吗?”
  小夭点了点头。
  也不见巫王有何动作,想来是用自己体内的蛊虫在探看。巫王眉头紧皱,喃喃说:“的确是情人蛊!怎么可能呢?‘有情人养情人蛊,断肠人成断肠蛊’,情人蛊和其他蛊都不同,必须要一对情人心甘情愿,才能种蛊,他若不是你的情郎,你怎么可能给他种下情人蛊?”
  小夭道:“你可大大比不上你的先祖,太拘泥于前人的经验了。猛虎生于山野是百兽之王,但如果长于斗定,不过是大一点的野猫。蛊虫不是死物,所以蛊术才变幻莫测。”
  巫王心中百般不解,可小夭的情郎明显是她身边的这位公子,有些话不好再说,只得敷衍道:“姑娘教训的是,姑娘体内的蛊虫的确不同于一般的蛊虫,想来姑娘和那人都有特异之处。”
  小夭叹了口气:“他是很特异!”自从中蛊,只能相柳感觉到她,她却从没有感觉到他。
  璟急切地问:“请问如何解蛊?”
  巫王的脸皱成了一团,说道:“要么同心而生,要么离心而死,情人蛊一旦种下,无法可解。我刚才还想说,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养它的原因,只有一些执拗的女子才会养此蛊,即使养成,也很难找到男子愿意种蛊。”
  璟愣住,半晌后,才缓缓问:“如果种了情人蛊的一人死了,另一人会如何?”
  巫王叹了口气:“我们九黎的歌谣说‘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
  璟怔怔地看着小夭,猛地抓紧了她的手。
  小夭笑着对他做了个鬼脸:“别担心!巫王的话不能全当真。巫王说,只有情人才能种情人蛊,我和相柳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依旧种了情人蛊。巫王还说,一旦种下,无法解蛊,可你别忘了,我这蛊先种给了颛顼,相柳不是帮颛顼解了蛊吗?”
  璟松了口气:“对!颛顼的蛊就解了!”
  小夭笑嘻嘻地摇着璟的手:“别犯愁了,天下没有绝对的事,前人解不了,我来解。”她做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对巫王说:“等我寻找出解蛊的方法,我传授给你,也算回报你的先祖传授我蛊术的恩德。”
  巫王苦笑,诚恳地说:“九黎族是贱民,能力有限,但为了保护姑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请姑娘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回报的话。”
  这是第一次因为爹爹,接受到别人的善意,小夭心中滋味十分复杂,都舍不得拒绝:“谢谢。”
  小夭望向桃林,璟问:“要再住一晚吗?”
  小夭摇摇头:“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去吧!只怕这个时候,潇潇已经发现船上的小夭是假的了。”
  小夭和巫王告别,对巫王说:“现在轩辕的国君是黑帝陛下,他和以前的帝王不同,在他眼中,不以种族分贵贱,不以出身论尊卑。请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会将九黎的贱籍销掉。”
  巫王未置可否,弯下腰行礼,说道:“姑娘,保重!”
  小夭和璟回到桃林内的竹屋,把屋子清扫干净。
  小夭说:“可以走了。”
  璟倚着白鹤在屋外等,特意留了一段时间,让小夭能单独和父母告别。
  小夭在蚩尤的画像前默默站立了一会儿,轻声道:“爹、娘,我走了,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
  她转身跑了出去,对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欢快地说:“去东海找潇潇和苗莆了。”
  回到涂山氏的船上时,潇潇果然已经发现船上的小夭是傀儡,可她也摸不准小夭究竟去了哪里,只能命船在东海等候。
  看到璟和小夭从天而降,苗莆简直喜极而泣,潇潇却一如往常,平静地给小夭行礼。
  小夭嬉皮笑脸地凑到潇潇身边:“你别担心,哥哥生气的话,我会担着的。”
  潇潇既没说谢谢,也没说不必,只平静地问:“小姐要返回神农山了吗?”
  小夭眺望着蔚蓝的大海,默默不语,一会儿后才说:“我想在海上住一夜。”
  夜里,海浪拍打在船上,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传来。
  小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下了榻,披上衣服,走出船舱。
  微风习习,一轮明亮的圆月悬挂在天上,海面波光粼粼,十分静谧美丽。
  就在这片大海下,她躺在白色的海贝里,沉睡了三十七年。没有人知道相柳是如何救活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身体的变化,每次颛顼问时,她都说一直在昏睡,什么都不知道,可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她的身体内流着他的血。就如现在,她体内翻涌着对大海的渴望。以前,她也爱水,可那种感觉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当年,海是海,她是她,如今,她是海的女儿,能驱策鱼群,能听懂鲛人的歌声,能像鱼怪一样潜入最深的海底,能比海豚游得更快。
  只要一个纵跃,就可以跳进海里,痛快地畅游。小夭却就是不愿,紧紧地握着拳头,自己和自己较劲。
  鲛人的歌声从大海尽头传来,小夭心内一动,站在船头,极目远眺,看到银色的月光下,有人白衣白发,踏着粼粼波光而来。
  他没有说话,小夭也没有开口,两人一个船上,一个船下,一起听着鲛人的歌声,歌声犹如天籁,在茫茫大海上飘散开,空灵、纯净,触碰着心灵,像黑暗中的深情呼唤,像销魂蚀骨时的叹息,让灵魂都随着歌声沉沦。
  歌声停止,小夭轻声说:“真好听!”
  相柳淡淡“唔”了一声。
  鲛人的歌声是天籁之音,可世间能听到的人却没几个,这一瞬,小夭觉得她和相柳的心无限接近,似乎无话不可说。小夭说:“我爹爹是蚩尤。”
  相柳的眼中掠过笑意,“我是蚩尤的女儿”和“我爹爹是蚩尤”看上去表述的意思一模一样,态度却截然不同。“我是蚩尤的女儿”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也许无奈,甚至怨恨,“我爹爹是蚩尤”却有着认可和亲昵。相柳说:“刚认识你时,你叫玟小六,后来你叫高辛玖瑶,现在你叫西陵玖瑶,若再有第四个名字,只怕别人就记不住了。”
  小夭哈哈大笑,立即捂住嘴,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惊动别人,才伶牙俐齿地回敬道:“才三个而已,就算将来有第四个名字,你有九个脑袋,一个脑袋记住半个,都随随便便记住了。”
  相柳冷冷地盯着小夭。
  小夭毫不惧怕地说:“你敢动手,我就敢叫!”
  相柳笑了笑,说道:“何必我动手?你爹是蚩尤,有的是人找你麻烦。”
  小夭笑起来:“我刚去了一趟九黎,巫王对我详细解说了一遍咱俩体内的蛊,别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有一句记得很清楚,这对蛊虫同生共死,你和我性命相连,我若有了麻烦,你也别想逃掉!”
  相柳笑看着小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小夭反应过来,吃惊地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蛊,对吗?”
  “是又如何?”
  “巫王说情人蛊是‘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我若死了,你能活吗?”
  “不如反过来问,我若死了,你能活吗?”
  小夭好声好气地说:“不管谁死谁活,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要问你,你告诉我吧!”
  相柳脸上的笑容十分邪恶,貌似无奈地说:“我如何能知道呢?你好歹还学过蛊术,我可是第一次玩蛊。不过,不用着急,等你和我死了一个时,结果不就知道了吗?”
  小夭简直气得要蹦蹦跳:“你能解了颛顼的蛊,一定知道如何解蛊,难道你不想解了蛊吗?”
  相柳笑眯眯地说:“不想!”
  小夭无奈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相柳的身体向海下一寸寸沉去:“除了奇货可居,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
  “喂!你别走!”
  小夭翻过栏杆,想跳进海里去追相柳,一双手却硬生生地把她抓了回去。
  “放开我……”小夭挣扎着回头,见是璟,立即乖乖地由着璟把她拽回了甲板上。
  小夭小心翼翼地问:“你几时起来的?”
  璟说:“起来一会儿了。”其实,他也一直睡不着,小夭从船舱内走出时,他就知道。只不过小夭显然想一个人静静会儿,所以他没有去打扰她。
  从一开始,相柳就知道他在一旁,设的禁制不让船上的人听到小夭和他说话,却偏偏让璟能听到。
  看到小夭要去追相柳,璟也说不清为什么,想都没想就冲出去,拉住了小夭,似乎生怕她会消失。
  小夭说:“相柳刚来过,我问他解蛊的方法,他不肯告诉我。”
  璟心内的不安散去。
  小夭沮丧地说:“我嘴巴没他恶毒,灵力没他高,做的毒药他当糖豆子吃,每次见他,都被他欺负。”
  璟微笑着问:“你要我帮你吗?”
  小夭歪着脑袋想了一暧,摇摇头:“你们之间是生意,我和他之间是私仇,一事归一事。”
  璟笑着点点头,赞道:“如果我娘还在,听到这话,肯定要赞一声好儿媳。”
  小夭笑着捶璟:“谁要做你媳妇?”
  璟猛地把小夭拉进怀里,紧紧搂住:“不许你做别人的媳妇!”
  小夭愣了一愣,安静地伏在了他怀里。
  璟望着幽静神秘的大海,轻声说:“小夭,明日离开。”
  “嗯。”
  “还想去哪里?”
  “回神农山吧!”
  小夭回到神农山时,特意挑了个早上。
  早上,颛顼要处理政事,顾不上搭理她。
  黄帝正在田地里耕作,看到小夭和璟,放下药锄,走了过来。
  璟恭敬地行礼:“陛下,我和小夭回来了。”
  黄帝道:“你们夏季离开,回来时已经是秋天,想来是走了不少地方,做了不少事。”
  小夭听黄帝话里有话,喜怒难辨,说道:“外爷,不关璟的事,我……”
  璟说:“小夭,我会告诉陛下。”他明明知道颛顼不想让小夭再和俊帝有牵扯,也知道如果直接提出去见俊帝,颛顼肯定会激烈反对,小夭很难见到俊帝,所以,他用游山玩水做借口,欺骗了两位陛下,这是大忌,可为了帮小夭解开心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使要和两位帝王敌对!
  小夭并不知道璟为了此行承担的风险究竟有多大,但知道璟算是欺骗了黄帝,她对璟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自己会告诉外爷和哥哥!”
  黄帝说:“小夭没有说错,这是我们的家事。璟,你先回去吧!”
  小夭对璟笑笑,示意不会有事,让他离开。
  璟对黄帝行礼,告辞离去。
  黄帝洗干净手,坐在了廊下,端起一碗半凉的茶啜着。
  小夭跪坐到他对面,只觉各种各样复杂的感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我去了赤水之北的荒漠,见到我娘了。”
  黄帝手中的茶碗砰然而碎,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后,才问道:“她走得可痛苦?”
  小夭的眼眶发酸,低声道:“对娘而言,活着才痛苦。”
  黄帝痛苦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问道:“小夭,你恨我吗?”
  “你其实是想问,我娘恨你吗?她没说,但我想,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看明白,轩辕取代神农是必然,我娘和我爹的命运,在相遇的那一夜就注定了,除非不动心,一动心就是两人的劫。颛顼说您就像太阳,光辉普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