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20 20:18 字数:4955
的疤痕。
意识到他的注视,张梦如仍是带着那抹自在的微笑。「海旭,不喝咖啡?我记得你最爱曼特宁口味。」
叶海旭喝了一口,滋味出乎他意外的苦,他很难想象,以前竟是如此喜欢这个口味。「那几年我失眠得很厉害,咖啡很少喝了。」
「很多事,都过去了。」张梦如放下咖啡杯。「离开你,其实并没有解决问题,我的忧郁症愈来愈严重,幸好遇到了Joe,他教了我很多。」
「听说Joe是心理医生,他中文讲的很好。」
提到Joe,张梦如不觉绽露幸福的笑容,眼神十分温柔。「他呀,总说他上辈子是中国和尚,所以对东方文化特别有兴趣,学中文、学书法、学气功、学禅、学佛,再跟他的专长融会贯通,自成一派的心灵治疗方法。能够遇到他,也许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吧。」
「说不定妳是和尚上辈子偷偷喜欢的大小姐,所以他还俗来迫妳了。」叶海旭由衷欣赏她的幸福之美,那是他不曾给予的。
「海旭!」张梦如略带惊喜,又有些感叹。「好久没听你开玩笑了。」
「我总是说伤害妳的话……」
「海旭,没有伤害了。」
一句话,似重锤,似和风,震撼了他的心,也抚慰了他的心。
眼眶欲湿,他抬眼注目张梦如,那是他曾经深爱的人,也是他伤害最深的人。
「海旭,我知道你来的自的。」张梦如也是眼中带泪。「要说伤害,我何尝不是伤害你更深?你是那么爱我,那么耐心对待我,是我娇生惯养,要求你太多……那几年的治疗,是Joe教导我重新看见你的爱……慢慢的,我不恨你了,慢慢的,我学会再爱别人……」
几句话,道尽她几年来的心路历程,个中又有多少泪水和挣扎啊。
叶海旭终于说出了梗在心头的话:「梦如,我对不起妳。」
「我接受你的道歉。」张梦如泪水滑下,笑容依然甜美。「在我心中,我早就原谅你了,我还怕你不能原谅我的任性呢。」
叶海旭摇摇头,也想笑,却感觉眼泪在眼眶打转。
张梦如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他。「我们有过很美好的回忆,幸好这张相片没被我剪掉,我看一次,就哭一次,直到有一天不哭了,换上感谢的心情,我这才完完全全走出来了。」
那是一个碎花布面小册,叶海旭打开来,原来埋头是一个相框。
照片中的他很年轻,头发略短,肤色黝黑,脸上带着开朗满足的笑容,双手怀抱着一个好小好小、玻а鬯醯姆勰坌∮ざ! ?br />
他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呢?他的记忆早已被张梦如剪碎,如今望着这张旧照,小婴儿温软的感觉又回到他怀里了。
曾经,他是那么实实在在地抱着自己的儿子,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以为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以为从此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年轻得傻!年轻得狂啊!他根本不懂什么是风,什么是雨,是他自己亲手毁了方向舵,就让暴风雨轻易夺走他的幸福!
他再也无法克制,先是掉泪,再轻声啜泣,继而嚎啕大哭。
哭吧,哭吧,学学爱哭的忆铃,想哭就哭,不压抑,也不逃避了。
他的生命电影被放映出来,一幕又一幕:他和梦如携手走在校园里……毕业典礼当天的热闹婚礼……他当兵休假回家,梦如哭泣诉说她的孤单……他初闻梦如怀孕的狂喜……梦如害喜,哭着打电话找他,他演习回来疲累不堪,只能随意敷衍……梦如生了,他在海边实弹射击,来不及赶回去……第一眼看见儿子,他感动欢欣,却忽视了梦如产后的虚弱……儿子悴逝,他狠狠地指责悲伤的梦如:妳恨我不能陪妳,所以害死孩子来报复我吗?
梦如崩溃了,她以自杀来反驳。
梦如救回来了,他后悔自责,但他还是要履行当兵的义务;夫妻分离,她也封闭起自己,陷入深深的忧伤中。
他终于退伍,随之又投入更繁忙的家族事业,梦如更忧伤了,每夜每夜,她就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无语地等他归来。
她剪碎他所有的衣服、书本、资料、照片,只留下那幅最大的结婚照,嘲笑他们童话式的婚姻。
他心力交瘁,几度带她看过精神科之后,他出去买醉,彻夜不归。
她吞掉所有的药物,他回来时,她已陷入昏迷。
梦如又被救回来了,她移民美国的父母赶来,丢给他一张离婚协议书,逼他签名,到户政事务所办好手续后,他们立刻带梦如回美国。
他的生命电影也变成黑暗……
心中那块巨石被泪水冲击,轰地爆开,堵在心底的悲欢离合也瞬间涌出,是爱恋,是伤痛,是懊悔,是苦恨……纠纠结结,全在此刻随记忆的洪水席卷而来,打得他站立不稳,一再跌倒。
年轻无罪,他只是任性而为,未曾历练,不懂修饰,怎知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巨大﹖﹗
如果叫他再来一次,他会重新规画人生,更愿意付出加倍的耐心和爱心,只是,时光不能回头,两人的生命巨轮各自转往不同的方向,梦如遇上宠爱她的Joe,而他也撞见唤醒他全身能量的忆铃。
泪水带走幽暗,洗清心灵的郁结,痛苦的过去也渐流渐远。
曾有的结合不是错误,那是他和梦如必走的过程,只有移开乱石,弯过路障,爬上高峰,才能看到远方最美的日出。
泪水已止,他合起照片,心中巨石荡然无存,心情是无比的轻快。
「叔叔,擦擦。」一块小毛巾递到他面前。
叶海旭抬起脸,看到一张清纯甜美的小脸。
「蜜蜜,谢谢。」他微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叔叔,不哭,蜜蜜亲亲。」小蜜蜜贩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小嘴用力在他脸上啵一下。
他感受到软腻的温馨,疼惜地揉揉小蜜蜜的头发。
「海旭,喝杯热牛奶。」张梦如送来一杯牛奶,轻轻握住他的手。
「谢谢。」他也回握她的手,不是爱恋,而是感恩与释怀。
「叶,我们蜜蜜很漂亮,给你当老婆好不好?」Joe爽朗大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头,顺便又亲吻了亲爱的老婆和女儿。
「我有喜欢的人了。」
「海旭,真好!」张梦如抱起蜜蜜,和Joe并肩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一家三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同时也是真诚地为他祝福。
「Joe,谢谢你。」叶海旭没忘记向最该感谢的人致意。这个前世不知在哪里修行的和尚确实功力深厚,他还得跟这位「高僧」多多学习才是。
他还要再爱一次,这次,他不会走回头路,而将全心全力迎向他的阳光。
Joe彷佛看出他的心思,举起右拳,用力一振。
「叶,加油!」
「爹地,加油!叔叔,加油﹗」小蜜蜜有样学样,娇滴滴地喊着。
「蜜蜜也加油,快快长大,爹地爱妳。梦如,我也爱妳。」Joe低头亲了女儿的额头,再跟老婆亲个嘴儿。
真受不了这家人,不知道一天要亲掉多少口水,他们总是那么相亲相爱,毫无保留地在言行之间流露出来,无关国情,也无关乎个性。
有爱就要说出来﹗叶海旭喝下牛奶,似乎尝到热情吻他的忆铃的味道。
彼此有爱,不是吗?
他摸到口袋中那包口香糖,流过泪水的眼眸有了光芒,唇畔笑意也化成了暖融融的冬阳。
好冷!好痛!呜呜,阿母啊,我快死掉了……
伍忆铃不知身在何处,意识很沉,视线模糊,想醒却是醒不过来,只觉得肚子刺痛,全身发冷,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绿色手术衣的护士,拿了一条热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她又睡着了。
她躺着,好象有人推她前进,进入了电梯。上升,上升,到天堂吗……不再那么冷了,身边有一些声音,有点吵耶。
「忆铃,醒了吗?可以自己爬上床吗?」亲切的护士在唤她。
「呜……」
「阿铃,会不会很难过?」那是妈妈的声音。
「呜呜……」
「没办法,我先吊好点滴。」护土又说话了。「伯母,我们一起拉床单,我喊一二三,一起把她移到病床上,小心不要摔到她。」
「我爬……」她最怕死了,她不要她们摔她。似乎看到身旁一张床,她屁股一挪,爬呀爬就爬了上去。
「她麻药还没退完……」
护士好象在跟妈妈交代什么事情,她听不进去,记忆慢慢恢复了。对了,她来医院做腹腔镜手术,治疗她的子宫内膜异位症。医生将她全身麻醉,在闭眼的那一剎那,她好怕会死掉,怕再也醒不过来……
女人真的好辛苦,她为何要受这些苦呀?每个月痛一次,现在又来这边挨一次痛,她到底要痛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
她也不要生小孩了,反正没有人跟她生。先是那个死猪头弃她而去,后来是跑去找老婆的叶海旭,即使她想爱他,又怎能说得出口?她每天听「芒草香」,眼睛就开始下雨,把她一双大眼睛都哭小了。
呜呜,她好苦,心好痛,当女人好辛苦,爱上叶海旭更辛苦呀!
「忆铃,忆铃,别哭呵。」叶海旭在喊她。
叶海旭﹖﹗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好象看到他那头自然卷的头发。不!她一定还在麻醉中,她作梦了。
「忆铃,很痛是不是?」
「呜……痛……痛啊……」
「为什么心痛?哪边不舒服?」他以指腹轻柔地为她拭泪。
太温柔了,这个人一定是叶海旭的幻象,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啊?」
「忆铃,我知道。」他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掌。
「不要碰到打点滴的针头啦,针如果断掉,我就死掉了。」她哇哇嚷着,手指却握紧了那温热的大掌。「不过,我在作梦,应该死不掉……」
「那是软针,不会断掉的。」他轻笑着,又捏了怪她的掌心。「才刚手术完,还是这么聒噪。」
「不说话怎么行?好不容易梦到你,醒来就没机会骂你了……呜,臭叶海旭,你走就走了,干嘛还留一首歌给我听,你分明是折磨我。看到我的辞职信了吗?我再持下去,一定会伤心吐血而亡……呜……」眼泪又潸然而下。
「我看到了,我找不到妳,吓得半死。唉,别哭了。」他再度为她拭泪。
「你去找老婆破镜重圆,我不会哭的,你过的好,我也要坚强活下去,对!用力活,努力活,所以我找医生检查,要把经痛治好……呜,好难受喔……」
「我去叫护土。」
「叶海旭,不要离开我,不要……」她好想念他的怀抱和拥吻,更想在此刻紧握他的手,在梦中亲密相依。
「我在这里。」他俯身看她,凝视她迷蒙的泪眼。
她也凝望他,指头在他手掌枢着,共同的美好回忆又浮现出来,自然而然地,她哼出熟悉的曲调。
「芒草香,芒草长,秋神悄悄过你身旁……」
「还是唱得一样难听。」
「呜……」在梦中也要挖苦她﹖
「忆铃,我爱妳。」
「唔?」先是幻觉?再来是幻听﹖﹗
「我爱妳,海旭爱忆铃。」
「呵?」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眼眸则变成大海,她跌了进去,感觉他轻轻吻上她的唇办……老天,只那么柔柔一碰,她就溺毙了。
他们的手仍然紧握着,她嘴唇微微嘟起,不太确定地再亲一次。
果然又是醉人的轻吻,虽然只是在她唇上一印,却足以令她回味无穷。
她闭上眼,仔细消化这分甜蜜滋味,再睁开眼,人还在。嗯,麻醉药太厉害了,她精神错乱得有够严重。
「你怎么还没消失?」
「睡美人,该醒了。」
他的脸好近,嘴里的热气也呼在她脸上。四目相对,他在笑,眼神好温柔,他从来没这样子看她,不,他有的,就在他们热吻的时候……
「吓!」她慌忙松开他的手,左手一拉,掀起被单,把自己蒙头盖住。
阿弥陀佛、上帝主耶稣、土地公土地婆,你们保佑我吧,刚刚一切都是幻象,不然就把我变成一只鸵鸟,永永远远把头理在沙里吧。
「阿铃,闷死人啦!」被单被掀开,伍妈妈站在床畔,在床头柜放下几个塑料袋,宪宪率率地打了开来,传出香味。
伍忆铃确定向日己醒过来了,心脏还在坪坪跳,喉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