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
花旗 更新:2021-02-20 19:59 字数:4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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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曲非问怜惜地叫,不知不觉间,轻搂住他,拍抚着他。
少年颤抖的身躯慢慢平静下来。
“他救了我,杀光了那些侮辱我的母亲和姊姊的正义之士,埋葬了我的母亲和姊姊,然后收养了我,退出了江湖。但这些……都是我在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了。那一刻,就在他刚刚赶到,而我的母亲和姊姊倒地死去的一瞬间,我已昏睡过去。”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诞生的。但我想来,他一定就是在那时候诞生的罢!那一刻,我陷入长久的沉眠,再也没有醒来。而不知道过去一切的他,就在那一刻,诞生在我的躯体里。人们以为他是我。而燕归来收养了他,给他取名叫燕少彤。”
少年低低地笑了起来。
“其实,他也是我。若我不曾经历过那所有惨绝人寰的一幕,若我不曾遭遇这家园惨变,若我不曾亲眼目睹那天无相寺的一切!我想,我的性格,应该就是那样子的吧?”
“那天之后燕少彤就跟随着燕归来生活在一起。燕归来很疼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而他又不知道过去的一切事情,所以,他生活得很快乐。那是不是他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呢?”
“可是欢乐的时光,终究是会过去的。燕少彤一天天地长大了,也长得越来越象我的母亲。在不知不觉之中,燕归来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不自然起来。当然,那个白痴,他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然后,就是那一天了……七年前的那一天……”
少年的眼神忽然迷惘起来,他急促地大口喘气,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胜负荷的事情。
曲非问轻拍他的肩背。一股怜惜弥漫在心头。他不觉道:“别太紧张了。要是这往事太难过的话,就不要去想了。啊?”
少年倔强地摇头。
“不。我一定要说。说出来……心里似乎反倒好受一点。”
微微闭目和喘气,他又道:“那一天,他出门在外,不知道什么原因,喝了很多的酒。傍晚的时候,他一个人醉醺醺地回来,看见了他。那一天他穿了件青葱色的衫子,上面用淡粉色丝线绣的蛱蝶穿花。他也看见了他喝醉了酒的样子,就急忙迎上前去,扶他回房歇息。他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迷迷糊糊地叫他:‘阿彤,阿彤!’他当时吓坏了,急忙往后退,可是挣不脱。忽地一下,拉拉扯扯中,他的衣衫就被他给撕破了,扯了下来,露出了肌肤。他忽然地就疯狂地叫了起来,边连续不断地叫着‘阿彤’边扑了上去,压倒了他!”
这一段话,少年说得是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语言也支离破碎,混乱不堪。曲非问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然而揣摩大意,终究还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曲非问不觉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喃喃自语,极低极轻微的话声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少年却还是听见了。
“怎么不会有?”古怪地一笑,少年涩声道,“然后那一瞬间,那个白痴……那个白痴!他遇见事情就只会逃避。他,他居然在那一刻昏睡过去了!仿佛时光倒流,而八年前的事情再现,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事情,是落在我自己的身上。而这一次,昏睡过去的是燕少彤,苏醒过来的,是长久地昏睡了八年之后的我啊!”
纵然是时隔多年,那一切的往事依然还清晰如昨。闭上眼,那一天乍然从长久的昏睡之后苏醒过来的那一幕,令他心碎神裂,却,终是无力逃避。
宽厚的身躯压上来。沉重的呼吸响起在耳畔。粗重的呢喃声一遍遍地唤着“阿彤”。刻骨的疼痛一波波地提醒着永生难以忘怀的仇恨!
燕归来——
发誓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杀了你啊!!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醉中口口声声所呼唤的‘阿彤’,指的并不是燕少彤。他所呼唤的,其实,是我的母亲,他的师妹,关彤。”
努力地平复下心情。少年强自平静地说着,看着对面的男子。
曲非问面色铁青。头脑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居然,会是这么一回事呢?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面前的少年显然没有说谎。而细细寻思,昨天在无意中窥探到少年杀死燕归来的时候,双方的对话,也同样说明了这段过去的真实。
所以燕归来才会心中有愧,不还手而死吧?
曲非问浑身冰冷。一时又想起对面少年一生中吃了这么多的苦,不觉心中怜意大起。
“那天之后,我的意识就常常出现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出现并没有完全取代他。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能在他昏睡的时候才能出现。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你来时还是如此。”
曲非问回忆往事,不觉问道:“也就是说,你都是在夜里他睡着了之后才出现的,是吗?”他想起了被困魔教总坛的那许多个日子里,管清月总是在夜晚来见他。
管清月点头。
“不过这个身体毕竟本来就是我的。十五年前,只是因为我的一时陷入昏睡,才造成了他的出现。七年前我既然已经苏醒了,当然会慢慢地把这个控制权给取回来。所以这七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想取回这个权力,但直到前一阵子才突然成功。”
曲非问的心一寒。
“你成功了的话,他怎么样?”
“他不怎么样。”管清月淡淡地道,“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啊!他只是我在昏迷时候的暂时替代品。现在我回来了,他当然就应该消失了。”
“你怎么这么说!”曲非问大怒。“他也是个人啊!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自在?他……他现在在哪里?是正在你体内昏睡着么?”他心头一阵发冷,又有万分紧张,生怕自己会听到不想听的话来。
管清月冷冷地睨视着他,忽然地,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该消失,所以,该消失的那个人,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非问摇头。“我只是说,你和他,可以同时存在的啊!你们过去的七年来不就是如此么?”
“完全不可能!”管清月蓦然住了笑,冷冷地道,“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共存的!以前的那种状态,只是暂时的情况而已,决计不可能长久的。这件事只可能有两个结果,要么他消失,要么我消失!”
对视。一时满室静悄悄的,两人皆不再说话,只是视线如剑一般,交织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管清月忽然收回目光,长长一叹。
“再说,你现在想要为他紧张,早已经迟啦!”他微带怜悯的目光望着曲非问。“我本来成功地取回了对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后,已经将他的意识完全压制下来,令他陷入长久的昏睡当中。可是昨天我和你战至半途时,他的意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苏醒了过来,一下子,甚至压住了我的意识。而就在他清醒的那段时间里,你对他揭穿了事情的真相,令他生出了自杀的念头。现在这个身体虽然已经被你救了回来,但他因为一心求死,所以他的意识早已在他自刺那一剑的时候,完全地死亡了。曲非问,你的燕少彤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啦!”
彻彻底底地,死了?
曲非问一下子不能接受这句话,完完全全地怔在当地,愣住了。
“你胡说!”半天,他只挣出来这一句话。
“我又何必骗你?”管清月望着他,凄然一笑。“你若想为他报仇的话,尽管来啊!反正我此刻伤势未愈,浑身上下使不得一点力气,你要杀我的话,那是再容易不过。”
曲非问呆呆地看着他。
那熟悉的容颜。那绝艳的明丽。那曾经纯真无邪的笑容,那曾经嫣然笑着在自己的身前身后叫着“曲大哥”的人儿!眼前人容颜依旧,却永远也不可能,变回原来的那个人了吗?
谁又是原来的那个人?谁又是现在的这个人!
少彤!
清月……
曲非问踉踉跄跄,连退三步。忽地一声长叹,转身伧惶而去。
他走了吗?
管清月呆呆地跌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门户大开。日光一点点西斜,一点点变暗。然后夕阳的光华终于完全消失,月亮的光华逐渐照射进来。淡淡的月光,铺洒了一地清霜。清霜逐渐融化成为虚无,月华也跟着渐渐消逝。当皓月隐没天空的时候,东方的红日重新升起。
日升日落,故人不再。
他真的就此走了!
管清月埋下头,无声地,开始哭泣。
一生的情,终结于此。一世的爱,葬送于你。而悲哀的是你的心头啊,从来不曾有过我的存在。那个和我同样面貌同一个身体的少年,他为何可以邀尽世间的恩宠?无奈我隐藏在十余年坚强后面的脆弱,没有人会来怜惜。
不知道哭了多少时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衣衫的襟袖上已全都湿透了,身畔的被枕上也都是水渍。管清月还在哭。
一条丝巾递到他的面前。
伸手接过,胡乱擦了擦脸上泪,管清月接着哭。又哭了没多久,他忽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吓,猛地住了哭声,抬起头来。
丝巾的主人果然正站在面前。
曲非问。
慌里慌张扭过头去。管清月叫道:“你回来做什么?!”
曲非问长长叹了口气。“我不放心你。”
一怔,无语。半天,回过头来,视线对上。那熟悉的眼眸中,关切的目光。少年登时呆住。
“非问……”
由这天起,管清月便安心呆在这荒僻的小村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客栈里养伤。当然,曲非问陪着他。
时间一天天流逝,伤势一天天大好。管清月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更好起来。
“非问你说,等将来我们老了以后,退出了江湖,也隐居起来,在哪个荒僻的小村镇里,开上这么一家客栈,好不好?”
小客栈外的院落里,种的有黄菊红枫。正午的阳光下,两个人散步在枫树下,看着那菊花傲霜娇艳,相对含笑絮语。
“当然好啊。”曲非问笑答。“不过又何必一定要等到我们老了以后呢?江湖路漫漫,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闯下去的。我们不如就此归隐,你说好不好?”
管清月皱了皱眉头。“可是我的目标还没有完全达成啊!千里路途,只剩下最后的十里了,我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曲非问的眼眸黯了黯。
“那么你到底想要做到怎么样,才算达成目标呢?”
“当然是要为我魔教平反,为我魔教十五年前的血仇讨回一个公道!”管清月毫不犹豫地道,“我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已经努力了整整七年啦!我决不能够半途而废。”
“是吗?”曲非问笑了笑。
时间继续流逝。终于,管清月的伤势,完全地好了。
清晨,一早起来,管清月在庭院中拔剑起舞。剑光闪闪,佳人仙姿翩翩。曲非问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拍掌叫好。
“我的伤势真的完全好了!”停下剑来,管清月兴奋地奔过来,高兴地叫道。
“太好了!”曲非问也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丝莫名的黯然。
太幸福了,所以管清月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对了,非问,我今天想回东方世家一趟,取回一些忘在那里的东西,并处理一些事情。”管清月笑道,“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曲非问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去东方世家,你还是一个人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也好。”管清月没有在意。“那我就现在过去,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回来了。你等我一起吃晚饭哟!”
他笑着跑开了。
曲非问在他身后同样笑着大声答:“好。”他却在心头默默低语。“保重。”
保重。只有保重。
当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管清月从东方世家重回到了这家小客栈的时候,已是空室无人,只有一纸素笺,留下了离别的话语。
清月见字如晤:
君归之时,非问当已远在百里之外。不必相追,你我观念不同,追又何用?况对君今日快意,更思少彤薄命难堪。非问不是无情之人,唯因有情,难忘故剑。此心此情,盼君谅之。他日君逐鹿江湖,非问远隐山野,料想此生更无再见之期。思念及此,涕泪纵横。纸短情长,再祈珍重。
曲非问拜辞
管清月手一颤,素笺飘落下地。
他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抛下他走了?他竟敢就这么抛下他走了!
“你骗我!”
愤然大叫,声震群山。然而群山回声隐隐,终究,唤不回那个人。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疯狂地冲出街道,在山道上来回寻找。可是人已远去百里,又更往何处追寻?更何况信笺留笔,绝情之意,已是明明白白的了。
还是来回地找。
找了多少天?
终究是找不到。
双足已疲。换马,马儿也已累死不知多少匹。衣衫全成褴褛,乌发散乱如狂。而那个远去的人,却终究是知道,再也唤不回来的了。
或许,此生此世,都再也没有相见的缘分。
“非问——”
长声惨呼,管清月无力地跪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