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20 19:50 字数:4856
蔡姬道:“主公决定的事情,朝臣赞同的有三种情况,有人是真心赞同,有人是阿谀奉承,有人是虽然不赞同,但怕君上不悦而违心赞同。反对的人有两种情况,有人是别有用心,出于某种需要而反对,有人是敢直言面君,提出不同意见。”
桓公惊喜地看着蔡姬。
蔡姬认真地说:“前三种人要警惕第二种人,不管错对,一味阿谀奉承,讨主公欢心,这样的人一百个有一百个是私心太重。后两种人对第一种要清君侧,发现一个清除一个。而对第二种人,就是敢于直言面君的人要特别保护,如果他的意见是正确的应当加以重用。”
桓公将蔡姬拦在怀里,笑道:“夫人金玉良言,使寡人茅塞顿开。”
内侍进来:“禀君上,鲍太傅求见。”
桓公精神一振:“请鲍太傅到勤政殿。”
鲍叔牙一见桓公,大惊道:“主公,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桓公苦笑,示意鲍叔牙坐下。
鲍叔牙道:“主公,为臣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这次长勺兵败,完全是臣指挥不力所致。”
桓公以手制止鲍叔牙道:“寡人这几日闭门思过,乾时之战,鲁军一败涂地;长勺之战,咱们兵车比上次还多,怎么反被鲁军打败了?”
鲍叔牙:“臣有罪……”
桓公摇摇头:“太傅何必如此包揽责任?此次战败,错在寡人,只是想听听鲍太傅的意见,寡人错在哪里?”
鲍叔牙道:“齐国鲁国势均力敌,兵力不相上下。乾时之战,鲁国犯我,齐国兵士奋起自卫,所以能打败敌人。此次举兵,正好与乾时之战掉了个个儿,所以人心向背是战争的决定因素。”
桓公点头表示赞同,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是啊,师出无名,不义之师,焉能不败!好,太傅,你往下说。”
鲍叔牙从怀中取出竹简,念道:“故举兵之日而境内贫。战不必胜。胜则多死。得地而国败。此四者,用兵之祸者。四祸其国而无不危矣!”
桓公一听,起身前来,从鲍叔牙手中拿过竹简看起来,边看边说:“太傅高明,太傅高明!”
鲍叔牙笑道:“主公仔细看看,那不是臣的手迹。”
桓公仔细辨认了一下:“唔,是谁写的?”
鲍叔牙道:“是管夷吾写的,这些日子,他抱病写下了许多简策,对齐国的内政、外交、用兵、安民以及霸政、霸术,都有极高明的见解。”
桓公内疚地说:“又是管仲。寡人就是没听他的规劝,才吃了长勺大亏。”
鲍叔牙一听大喜,忙说:“臣再三考虑,这次长勺之战是天意,上苍让君上认识一位贤臣,没有高山,不显平地。长勺之战,满朝文武只有管仲的意见是正确的,而且他敢于在主公面前讲出来,这才是忠臣气节!天赐主公这么一个机缘,重用管仲,满朝文武都会心悦诚服!”
桓公点点头。
鲍叔牙激动得热泪盈眶:“好英明的主公,臣等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齐国有希望了!主公,千兵易得,一将难求。鲁侯用了一个曹刿,就打赢了长勺之战,主公若重用管仲,就会打赢天下。”
桓公起身,问道:“管夷吾现在哪里?”
鲍叔牙道:“他去凭吊长勺战死的将士去了。”
桓公道:“啊呀太傅,你不说寡人都忘了,走,咱们一起去祭奠死难的亡灵。”
11.墓地请罪
墓地,一座又一座数也数不清的新坟。一片白色的灵幡插在坟头,在风中飘摇,忽啦忽啦直响。
管仲伫立在坟墓丛中,环视那一片似在哭泣、似在诉说的白色招魂幡,心潮起伏,热血沸腾。风一阵阵吹来,吹乱他的头发。他与鲍叔牙约定,这是他给桓公的最后一次机会,桓公如果觉悟,就到坟地来见面,如果仍然执迷不悟,他将弃政从商,回老家去。
齐桓公、鲍叔牙、隰朋、东郭牙等一行数人来到墓地。他们踩着沙沙作响的树叶,经过一座又一座坟墓,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管仲身后。
鲍叔牙道:“夷吾弟,主公看你来了。”
管仲没有回头。
鲍叔牙急了,忙拽了一下管仲的衣服:“主公看你来了。”
齐桓公诚恳地:“管大夫,寡人向你认错来了。”
管仲冷笑一声,看着坟墓没有作声。
齐桓公忙道:“不,是请罪。三千名将士的血肉之躯才把寡人从梦中唤醒。是寡人不听你的劝告,才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管仲回过身来,看着齐桓公,神情十分激动。
桓公热泪盈眶:“管大夫,寡人看了你的简策,读了你的文章,长勺惨败和将士的鲜血擦亮了寡人的眼睛,寡人今天才认识到,你是齐国的栋梁。寡人今日前来,是要你当咱齐国的支柱,当这三千英灵的招魂人!”
管仲两行泪挂到脸颊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喊一声:“主公!”
12.桓公发出惊人之语
第二天,齐桓公身着黑衣,带领文武百官,到宗庙祭奠。
宗庙内,正中是齐先祖太公姜尚的塑像。两边依次是历代国君的牌位。林立的牌位前,悬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绸,上面写着“祭长勺三千英魂”的字样。
庙内气氛异常肃穆。乐工们头缠白色哀带,奏着悲哀的乐曲。
在院内更是一片凄凉景象。密密麻麻的百姓披麻戴孝,立在院中,表情木然。
桓公一进院门,百姓们一齐放声痛哭起来。桓公揩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庙堂。
鲍叔牙、管仲、宁越、隰明、竖貂等跟在桓公身后,走进庙去。
桓公与众大夫先在太公塑像前三叩头。
院内众百姓也一起三叩头。
桓公在牌位前焚烧灵幡,用酒祭奠,然后再跪下磕了一个头。随从大夫也一齐磕头。
桓公眼里噙着泪,看着牌位,悲痛地说:“死难的将士们,这次长勺之败,寡人饮恨终生。请你们在天之灵,宽恕寡人。
寡人一定记住这血的教训,今生今世,永志不忘。”
院内的百姓一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桓公从庙内出来,向百姓们深深作了个揖道:“父老们,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寡人请罪,三千死难将士的血不会白流。寡人发誓,一定替死难将士报仇!”
百姓们齐声呼喊:“向鲁侯讨还血债!打败鲁国,杀死鲁侯!”
桓公今天安排的祭祖,事前谁也不知道。他要制造这么一个气氛,宣布一个重大决定,一个具有时代意义的决定。他看了管仲一眼,朗声道:“父老们,齐国要兴盛,要富强,要让天下人敬服大齐,要让各国诸侯对齐国刮目相看。为此,寡人向大家推荐一位大齐栋梁之才,管仲!”
众大夫和百姓们的目光一齐射向管仲。
管仲一惊,想不到桓公会借这个机会宣布他的决定,不禁暗暗佩服桓公的聪明,也了解了桓公的胆略和魄力。在祖宗面前,在众大夫面前,在百姓面前这么一宣布,等于木板上钉钉。他刚想说上几句,可桓公又说道:“以前,寡人图私利,要报一箭之仇,差点儿把他置于死地,今天三千将士的英魂呼唤寡人,要把他推向拜相金台!”
鲍叔牙大喜,忙大声道:“主公如此大度,如此慧眼,齐国哪能不兴盛,哪能不富强!”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桓公面前,众大夫和百姓也一齐跪倒。
管仲向桓公叩完头,站起来又向百姓深施一礼,感慨万千地说:“大齐有一代贤君,有同心同德的父老乡亲,有三千将士的英魂在天保佑,我管仲甘愿鞠躬尽瘁,为大齐振兴效犬马之劳!”
众人一齐欢呼。
竖貂神情木然,他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会有这么个结局,他要赶紧想办法应付这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面。他兀自想着,突然发现人们都走了,大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忙急步走出门去。
13.高山流水
自从桓公宣布了要拜管仲为相国的消息,管仲可就忙开了。他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可想和干终究还有一段距离。齐国这么大,从哪里开始治理?饭得一口口吃,应当先吃哪一口?路要一步步走,可这第一步该落到哪里?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该如何烧起来?朝廷大夫上百人,哪些可作为左膀右臂?……他在谋划,他在推敲。一连三天三夜,他家门没出,终于拿出了一套初步的方案。他只觉得头昏脑胀,便坐到琴案前,弹起了他最喜爱的《高山流水》。
鲍叔牙和隰朋进来,二人蹑手蹑脚来到管仲身后,静静谛听管仲的琴声。
管仲全然不知,沉浸在优雅流畅的旋律之中,一曲终了,他喜上眉梢,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鲍叔牙在管仲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夷吾贤弟,今日琴声如此优雅合谐,再不是在死牢之中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哀伤之音了。”
管仲一愣,慌忙站起来,请鲍、隰坐下道:“哟,管仲正在琴声中体味鲍叔兄的长者之风,没想到鲍叔兄和隰大夫飘然而至,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呀!”
鲍叔牙道:“今日公务在身,并不是寻老弟琴声而来,贤弟,拜相金台已经筑好,请你同主公选定拜相吉日良辰。”管仲笑道:“这可是隰大夫的事情,良辰吉日,礼节仪仗,得由隰大夫与主公定,各司其职嘛!哈哈哈……”
隰朋笑道:“还有一件事。当初主公曾立下荣辱之柱,如今拜相在即,这荣辱之柱该烟飞灰灭了,是不是拆除?特来向相国禀告。”
管仲摇摇头道:“其实,人这一生,命如琴弦,昨日在死牢奏人生如梦,今日为相弹高山流水,从阶下囚到拜相台,荣辱柱是一个见证,让它立在那儿,我管仲会把前前后后的事一块记着,一刻也不敢忘。”
隰朋为难地看看鲍叔牙:“这——”
管仲笑道:“这,可得我说了算,一国之相嘛,在其位,谋其政,哈哈哈……”
14.三沐三薰
自从宣布管仲为相国,齐桓公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心里仿佛有了依靠似的。管仲所言所行,是最理想的相国人选,他的那些简策写得太精辟了,把这些付诸实施,用不了几年,齐国就会大变模样。每想到管仲,他就想到鲍叔牙。他为有这么一位老师感到自豪,他那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他一心为公,不计私利的高风亮节与江山共存,如果没有鲍叔牙,他是决不会得到管仲的。他要把这次拜相仪式搞得既隆重,又热烈。他命鲍叔牙亲自督造拜相台,与隰朋亲自商定了拜相的吉日良辰,再有三天就到了,他宣布,这三天不上朝,不出门,不接见任何人,在寝宫用香料薰身。
两名侍女把香料涂在桓公身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他见那侍女长得眉清目秀,娇嫩得如芙蓉出水,又动了心,一把抓住她的臂腕,就要行那云雨之事。
侍女挣脱开桓公的手,笑道:“主公,在薰身呢。”
侍女一句话提醒了桓公,他说过拜相一定要心诚,于是顺水推舟道:“寡人是闻闻你手中的香料,好香啊!”说罢,微闭双目,态度虔诚,任凭侍女在身上涂抹香料。
内侍来报:“回禀君上,竖貂将军说有要事求见主公。”
桓公眼皮未抬,说:“寡人正三沐三薰,欲行拜相之礼。拜相之前,谁也不见!”
15.金台拜相
拜相的时刻到了。
桓公带领满朝文武以及装饰一新的仪仗队来到管仲门前,大门关闭着。
隰朋是拜相司仪,高声喊道:“放炮开门!”
三声炮响,大门洞开。
鲍叔牙引道,桓公随后,来到正堂。
隰朋喊道:“相国叩见君上。”
管仲衣着朝服,从后面急步来到桓公面前跪下:“臣管仲叩见主公。”
桓公扶起管仲:“爱卿平身。”
隰朋喊道:“国君亲请相国登辇!”
管仲叩首:“谢主公。”继而起身道:“主公,臣有一事相求。”
桓公:“相国请讲。”
“臣一贫如洗。俗话说,贫不能使富,相国之职,恐难负重任。”
鲍叔牙一怔,忙扯管仲后衣角,管仲不理。
桓公笑了:“寡人赐相国大齐一年市租,使相国成为齐国首富。”
管仲复又叩了一个头:“谢主公。”然后同桓公分左右并行到大门口,门外已停着一辆辇车。
桓公欠身打躬:“相国登辇。”
鲍叔牙和隰朋一左一右扶管仲登上辇车,然后请桓公亲手扶着辇尾,推着辇车前进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