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20 19:43 字数:2420
作者:yanling
棉棉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作家。她的《糖》是一部很值得一读的作品,尽管其中奇奇怪怪的
描述、比喻与形容似乎充满现代乃至后现代的风格,时常令人困惑,但透过这种古怪的外
表,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敏感而又敏锐的女性作家面对当下这个世界的思考。
产生这种思考的现实背景是物质文明不断丰富的社会,这个社会从一开始的“那时
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捡菜皮过生活”,从
“当时上海还没有酒吧”,到出现了超市,出现了有舞台的酒吧,城市在飞速地发展。与
此相应的是传统的价值观念彻底被否定,文章的开始就叙述了“我”(也就是“红”)对
蒙娜丽莎画像的莫名的恐惧,“这个女人极危险,而我曾是如此靠近这危险,似乎我什么
都不怕,就怕看见她。”传统意义上的“美”的象征被认为是,“她的眼睛,就像一场正
在发生的车祸;她的鼻子,是黑暗发出的一道命令,是黑暗里笔直的梯子;她的嘴角,是
灾难的旋涡;这个女人几乎没有骨头,除了她的眉骨,她光秃秃的眉骨,是无所不在的嘲
讽;她的衣服,是一个能把我拐走的大伞;还有她的腮,她的手指,毫无疑问像腐烂尸体
的一部分。”
物质的逐步富足与精神的无可归依正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但是人不可能没有精神上的
追求,不可能只为活着而活着,对于接受过教育的青年人来说尤其如此。《糖》描述的是
一位少女的成长经历,尤其是她精神上的历程,她追求爱情,求助于毒品,酗酒、自杀,
似乎沉沦到了极点,但是“两个坏孩子的秘密是他们是好孩子”,她所做的只是因为想要
摆脱精神上的空虚,主人公“我”其实是作者探求生存意义的一个信号。
这个“我”“曾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女孩’,我有问题是因为我无知而又炽热,我因
此燃烧并且展现了我的热量,在最滥的日子里我曾经对自己说滥吧滥吧滥到了头就会
好。”无知却又炽热是最悲哀处,有着燃烧不尽的青春,但是“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我
觉得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或许正是因此,作者说“我们是烟花,烟花只会散,不会
谢”,正是因此,作者说这是一个“残酷的青春”。
但是只要青春还在继续,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就不会停止,因为“真正的自由是建立在
世界本质的认识之上的”。然而因为这种思考带有模糊的自发的性质,而且进行得如此之
艰难,反复在文章中出现的是一些谜一样的充满了隐喻,出现在难以理解的地方几乎像被
滥用了的字眼,比如“命运”,比如“月亮”。“命运”在这里被用来形容某种不可抵抗
的东西,而“月亮”、“月光”的含义更加令人难以捉摸,文章中是这样运用这些字眼
的:
“渐渐的,我找到了对付这种恐惧的力量,那就是月亮,月光;或者像月光一样的光
线;像月光一样的眼睛,嘴唇;或者像月光一样的男人的背。”
“我们可以看到月亮,可以看到月亮的孩子总是有希望的。”
“星星在头上闪耀,云朵也许是白色的,我们正在迷失自己,因为月亮已经被消灭,
现在为人类照明的是一种叫东方红云彩的物质。”
作为与“太阳”相对的另一种象征,“月亮”、“月光”似乎代表着某种朦胧的或者
非理性的精神之光,而且这二者的意象也与全文冷暗的基调暗暗相合。
追索的过程是不断的努力与不断的失败,“化学带来厄运,性带来恐惧,友谊就是距
离”,所有寻找到的答案都不是答案,面对这些,我们看到的是作者的矛盾与彷徨。一方
面,因为爱情的失败粉碎了生活原来的意义,所以“我”吸毒、自杀想让自己放纵、下
坠、毁灭,生存显得乏味而又无可奈何,“我摆脱了毒品,但我又会有新的狗屎,生活从
来就是这样”;但在另一方面,作者又不断地让自己对生活怀有希望,她试图给予生活某
种意义:“我”说,“学习爱与被爱,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对这希望存有期待”;奇异
果说,“我总是为了一个瞬间的答案而活着,生活是一个又一个的开始,而不是一个又一
个的结束,所以生活是美的”;小虫说,“生命就是一个大实验场,我们必须不停地做各
种练习,这是一种练习,这不需要回忆,只需要寻找”;苹果说,“只要存在混乱,就一
定可以期待真理和完美,我们没有抵达,只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在这里”。
“身体”在这篇文章中也是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肉体与精神有时被看作是对立的
两极,如苹果上面所说,人之所以无法抵达真理与完美是因为受到肉体的限制,而有的时
候身体与精神又是同一的,如“我”就曾说过,“我相信我的身体,我最相信我自己的身
体,无限真理隐藏在我的身体里”
韩少功:“真理的末日和节日就这样终于来到了。这一天,阳光明媚,人潮拥挤,大
街上到处流淌着可口可乐的气味和电子音乐,人们不再为上帝活着,不再为国家活着,不
再为山川和邻居活着,不再为古人和子孙活着,不再为任何意义任何法则而活着。萨特们
的世界已经够破碎的了,然后像一面破镜,还能依稀将焦灼成像。而当今的世界则像超级
商场里影像各异色彩纷呈的一大片电视墙,让人目不暇接,脑不遐思,什么也看不太清,
一切都被愉悦地洗成空白。这当然也没什么,大脑既然是一个欺骗我们已久的赘物和祸
根,消灭思想便成为时尚,让我们万众一心跟着感觉走。这样肠胃是更重要的器官,生殖
器是更重要的器官。……人就是身体,人不过就是身体。”(韩少功:《夜行者梦语》,
《读书》1993年第5期,转引自干春松著:《现代化与文化选择》)
这么多的解释反而显示了作者的混乱与没有答案,最后,作者说,“我所有的事情就
是我自己的糖,它很忧郁,但它是我灵魂的镇痛剂”,对于一位作家,我们不应该要求太
多
在中国哲学几乎无法前进的时候,她的作品《糖》站在个体的立场展示了对生存意义
的某种探索性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