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20 19:14      字数:4733
  画室的另一侧是书架,我被一套繁体竖版带插图的金庸全集吸引,信手抽出其中的《连城诀》,这本书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读过,人物姓名已经全数忘记,只记得最后的结局是主角带了旧时情人的遗孤避居世外,慨叹这世界上的人都太过聪明他适应不来。
  按照要求我坐入藤椅,他还在摆弄工具,我顾自看起小说来,刚翻过几页就被他的口哨声惊起:“禾草盖珍珠啊,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他站在那儿眯着眼睛打亮我,“可惜车祸留的那道疤让你添了抹男人味,否则你的模样就是标准的中性美。”
  怎么看他的语气眼神都带着股调戏意味,我警惕着不敢搭腔,那处伤并不严重,留下道不足2公分的印迹横在下眼睑近颧骨处,不留意的话也就是脸上一条纹路,偏他议论多多,或者我本不该接下这份工作的。
  发觉我面色不善,他立即拿起碳笔收敛姿态开始作画,之后再也没有出言轻薄,每隔一小时他会让我休息一下,自己也抽支烟喝点水什么的,渐渐的他的专业态度打消了我的疑虑,我慢慢放松下来。高层建筑视野开阔,书看得累了我便转向窗外静静远眺。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第3个小时过到一半,画室虚掩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容颜清秀身形纤瘦的年轻男孩,穿着睡衣睡裤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他就着安平的水杯猛灌了一气,然后便窝进屋角沙发傻傻地看着安平作画,过了好一阵子面孔才回魂般焕出神采:“平哥,我上班去了。”又坐了一会儿他冲安平开口。
  “过来。”安平的眼睛仍旧盯着手上的画。
  “干嘛?我要迟到了。”男孩不情愿地趋上前。
  “就不肯少睡一分钟。又没吃饭吧,再瘦都没了。”安平出其不意地在那男孩的细腰上拧了一把。
  男孩咯咯笑着倒进他怀里仰头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再见,平哥,记得打电话给我。”
  趁着男孩转身安平在他的俏臀上拍了一记:“别忘了吃东西。”
  好一出煽情戏,我试着无动于衷埋首小说,然而被傅庭炜复的欲望却令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发起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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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安平一共画了4个小时才收笔,我合上书等他付钱走人,却又被他殷情请入餐厅喝下午茶,上午到现在我确是饿了,便也不客气地吃光了他做给我的三明治,味道还不错。
  “还要吗?”
  “够了,谢谢。”看见他正往红茶里加糖我忍不住问,“那样好喝吗?”
  “习惯了。我在法国时负责我生活起居的管家是位英国老太太,常常做英式下午茶给我。你要不要试试?”
  我摇头,难怪,原来是西俗,年丰身上也有许多类似的癖好,那时候虽然尽量迁就他,但私下里我仍是喜欢纯中国式的口味。
  “我18岁就去法国读书,可是呆了十多年也没拿到学位,幸亏画还能卖些出去,否则只好买块豆腐撞死。”他言若有憾,“没办法,我对生活的态度跟你不一样,我认为生命是用来享受的,这是我妈自小的教诲。那10年我全部用了来玩乐,游遍欧洲四处写生逛尽博物馆外加追欢逐乐,呵呵,你一定认为我很堕落吧,但是男欢女爱的确是我作画的灵感,不可或缺。”
  堕落?以世人的眼光看很难说我与他哪个更加堕落吧,至少他还有灵感这个藉口,我呢?因为爱情?我笑起来'自由自在'。
  “笑什么?你可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不爱说话的人。”他继续自说自话,“陈家豪,陈家的自豪,你父母一定对你寄望很高吧?还是我比较幸运,摊上个醉心享乐的母亲。
  “我爸是个工作狂,我妈以此为理由同他离了婚,她说她忍受不了那种分秒必争过于严肃认真的生活态度。鉴于我妈是个公认的贪慕虚荣的女人,法院把我判给了我爸,但是没过多久我便离家出走跟了我妈,因为我妈从来不对我的学习提任何要求,反而一有机会就与继父带了我到处游山玩水,他们在物质上其实并不富有,比不得父亲的家世雄浑刻意经营,但那种轻松自如的生活态度却给了我无数的欢乐时光,当真千金不易,我对绘画的喜好便是继父赋予的。为此我老爸失意得要命,直到死他也没闹清我与我妈为什么要离开他。其实我挺可怜他的,他这辈子年轻时因为时局艰难不得施展,等终于得以施展却又落了个妻离子散过劳死,营役辛劳纵然赚得声望财富又哪比得上我妈和继父清贫安乐的生活享受。”
  他也不管我是不是愿意听,一味古往今来地诉说着,“我爸出生望族是家中唯一生活在国内的子嗣,爷爷心痛他时乖命舛英年早逝最终迁怒到我妈身上,为着报复便藉口我爸的遗愿将我接出国去受教育,试图以母子分离来惩罚我妈,但他没想到的是我妈根本不在乎,她对我以及对人生的要求是一致的,只希望我活得快乐,所以爷爷的举动反而成全了我们母子,她乐得卸下包袱轻松自在而我则是如鱼得水计划着如何全世界玩儿个痛快。
  “家族一大人事难免复杂,开始时我还不知厉害与他们厮混,渐渐就觉出压力,虽然争宠夺权阴谋诡计我并不逊色,甚至因为年少气盛小试锋芒后连爷爷也重视栽培起我来,然则我的心早已被我妈宠野了如何会笨到落进那个物欲圈内,所以我很快便依照继父的教导抓住爷爷痛惜父亲的弱点同他讲条件远离是非独自生活,当然爷爷并没有就此放过我,他虽然同意了我去法国学绘画但间中一直不停令人约束我的行为力图将我培养成家族继承人之一,见我始终心猿意马不思上进还试图拿克扣生活费用来迫我就范。可惜他又错了,我并非自幼生于富家,贫穷从不是我所惧怕的,在到处以画笔赚取游乐经费的过程中我反而结识了不少朋友,以至于到法国不久我卖画所得便足以维持开销了。爷爷知道后又打算把我捧成艺术家,但令他惊讶的是即便对钟爱的绘画我也同样并不认真严谨,不过兴之所至抒情写意再不就是为了赚钱。那之后便天下太平,他非但不再干涉我的生活,反而自己不时到我那里小住一阵子,一边指责我放纵恣意的生活态度一边乐呵呵替我支付帐单。”他说到这里面露笑容,仿佛记起某件祖孙互逗的趣事,“在外国玩了十多年,我觉得腻味了,加上爷爷寿终正寝我便打道回国准备换个环境继续享受人生,这间酒吧便是为了方便一众朋友聚会才开的。怎么样,你想不想到我这里来,酒吧缺个杂工,反正你的生命也是用来浪费的,不如到我那里去浪费,至少挣得还多一点,我一个月给你1500块,小费不计,如何?”
  这人爱探听别人的隐私不错,倒是也不隐瞒自家的事,我正听得入迷,冷不防他扔过来一个建议,这个豁达热情狡黠风流兼而有之的花花公子到底想干什么?静默中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以判断出他的真正目的,仅仅是出于好奇想一步步解开我的身世经历吗?似乎不那么简单呢。
  但是他的建议的确很具诱惑性,因为我正考虑转换环境。龚明娟看我的眼神已有失控的趋势,我得赶紧想办法抽身,当然我是为了她好,但更主要的是担心我自己,傅庭炜之后我已是惊弓之鸟。
  或许该抓住这个机会,我总得先有个地方落脚再考虑将来,至少目前看这人除了过份好奇惹人厌烦以外其它方面还算正常。“容我考虑一下。”决定后我谨慎地开口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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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的一周安平天天来接我去给他做模特,随着脚踝的痊愈我终于说服他让我自己乘车往返。与此同时我建议石磊提前返回原籍找学校插班应试,其实他早有这个打算,高考前能有个适应环境的缓冲期原是他求之不得的,只是苦于经费手续才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本来我想亲自陪他走一趟,但跟安平请假时他却当场就把事情给接了过去,先是托河南的朋友帮忙办理所有手续把石磊正式转入当地一间最好的中学,之后白纸黑字借给石磊3000元钱供他高考前的生活,因为有收条借据石磊征求过我的意见后便接受了,安平还一并表示可以做他助学贷款的担保人。
  所谓能者多劳,安平的介入操持省了我许多事,接下来就轮到龚明娟了。好在她求胜心切对我资助她高考前住读学校不疑有它。
  虽说我确实存着私心,但凭心而论我的安排对两个孩子绝对有益无害。
  帮着龚明娟联系住校时安平同样是既出钱又出力,我两人以表哥身份送她去学校,我负责与老师讨论她接下来的学习安排,安平则跑去与学校拉关系以便她在生活上能多得些关照。
  一切打点完毕,回程路上安平对我的出言相谢如是回答:“你是得谢谢我,若不是我帮你逃命,小丫头的搜魂索只怕已经套上你的脖子了,那样一来就算石磊不冲你放飞箭,你也得被那丫头的火性激情烧成灰。我靠,难怪你会怕,那眼神真叫一个辣,忒侵略。”
  虽说有点夸张,但情形的确是这样。我心有余悸地苦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讨个龚明娟那样的媳妇儿也不赖,漂亮聪明又肯听你的话,你大可趁这机会降服了来收在身边。”
  这人的正经劲怎么就维持不到三分钟?我不再吭气。
  这一阵在他那里做模特我可真算是开了眼了,常常是去的时候一个美眉刚走,走时另一个俊男又来,天天走马灯似的换人,就不见重样的。我发现男孩子他偏爱纤巧清秀的,女孩则要那种美艳火爆型的。象龚明娟就比较符合他的审美观,五官明丽抢眼身材玲珑丰美,只要稍加修饰调教绝对不会比他那班情人逊色。想到这我看他一眼,谁知他的反应挺快立刻就明白了我之所指:“别,这种麻烦千万别找给我,你知道我只找床伴,你情我愿及时行乐的那种。这丫头看样子就知道情感强烈,我可没那么大力气扛。”
  听口气他仿佛被纠缠怕了似的,然而我瞧他那些帅哥靓妹个个都很洒脱自觉,只怕他想人缠上来还不可得呢,而且爱情对他来说就那么沉重可怕吗?我略带揶揄地瞄了瞄他宽厚的肩背。
  “哈哈哈哈,陈家豪我发觉你这人挺有幽默感的,就是为人冷各了些。”他笑着扬眉,“怎么着,我上回的建议想好没有?我包你在我那儿干一阵以后就会变得热情开朗起来。”
  真是自信,可惜那个随和明朗热烈纯情的陈家豪早已在岁月的沟壑中尸骨无存,他注定要失望。
  “今天还画吗?”我转开话题。
  “当然,先去我那儿吃午饭,今天有专人做饭。”感觉到我的温度下降他立马见风使舵。
  一进门烤鸡香味便扑鼻而来,典雅的西餐摆台外加美人如玉一餐饭吃得色香味俱全。那女孩名叫李铮铮,25、6岁的样子,在一间大酒店企划部任职,专职餐饮部的业务,因此学得一手地道西菜,性格十分欢快爱玩,考了我几条西餐礼仪后便开心地同我大聊她在酒店里遇到的众多土大款为开洋荤出的洋相趣闻。
  酒足饭饱我跟安平进了画室,她先是坐一边看觉得无聊后便自去客厅放影碟消遣,声音调得响彻云霄,还动不动暴笑一通。安平也不干涉时不时心不在焉地跟着笑一阵。我则照旧捧着金庸全集复习。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我坐久了有些犯困,正准备请安平让我起来活动一下画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跟着旋风般卷进来一个女人,在我反应过来以前左颊上已是清脆结实地挨了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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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了你!洪波!你怎么进来的?”安平的惊怒声里,我维持着原先的坐姿抬头看向来人,又是个美人呢,盛怒之下也掩不去娟秀五官斯文气质,只是不知我哪里开罪了她,记忆中似乎根本没这个人。我的注视下她的面容慢慢从怨怒变得扭曲灰败,拿攥着件蕾丝文胸的左手指向我她冲着安平一字一泪:“三年了,我等到的就是这个?你居然宁可去喜欢一个有易装癖的人妖也…”
  慢着,易装癖?我?原来她弄错对象,我不由紧张起来,女人一旦迁怒破坏力惊人,别又让我撞上个华采苹才好,那个李铮铮跑哪儿去了?
  “洪波!我记得在这件事上我们早有共识,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回头再谈。”安平打断她,语带安抚,但是态度颇为强硬'自由自在'。
  “我不会再跟你这个无耻的变态谈任何话!去死——!”那女子叫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将手中文胸掷到了安平头上,紧接着又要踅摸别的东西砸来泄愤,安平赶紧上前一步将她制住,任凭她在臂间哭叫踢打只一味温言软语:“嘘,嘘,洪波你静一静,不值得这样的,静一静洪波,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没事的,嘘,好了,静一静……”
  那女子看来出身教养不错,即便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也不曾污语秽辞出言无状只是拼命地痛哭挣扎。眼看安平应付得吃力,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上去帮他一把,那女子却突然自己停了下来,一时两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