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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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1-02-20 19:08 字数:4773
我的背后已经被火柱般的视线烧得融化开,但我笑着说,“莫少爷,您,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将死的人,死得越慢,就对您越刺激,对吗?”
没有回应。
“而且,您刚才不是说只要我替您撬开他的嘴吗?……”我吞了吞口水,兀自说,“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方法,这个人,一定会听话的……”
“林夜泉……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笼中的男人喘着粗气,咬紧牙诅咒说。
是的,我会不得好死,早已是这样了,现在再多一两句诅咒,又有什么两样……
没有得到莫非天的赞成或反对,我没有转身看他,又一次举枪,射中的,是男人的左腿。
接着是,肩……手臂……小腿……
小心地瞄准了这几处部位,再疯狂地扣动扳机……
快求饶吧,快招供啊你,枪声是带着些许恐吓炸出去的。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已被自己内心的暴躁灌满,听不见任何声音,但还是忍住了冲动,没有将心里的焦急喊出口……
男人的身体各处纷纷炸开了血洞,随着枪声,身上的肌肉轻微地弹跳起,惨叫声也不间断地在耳边响起,诅咒声布满了我整颗头,连续挨了三枪后,他屈服了,“停止……求求你……停止……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
不知为何,我的手里也攥满了鲜血,皮肤都似与枪身粘在了一起,一甩开这把子弹已完全射完的枪,血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奇怪,见到自己的血,反而让我冷静下来,体内痉挛感、呕吐感都随之渐渐平复。
“带他下去,直到他供出一切,再替他治伤。”莫非天终于开了口。
铁笼子此刻只剩下个血坑,男人被白衣男生们一阵旋风般地抬走。
对不起……
对不起……
在胸口处不断翻覆着的,想必就是这三个字吧?可是,无法说出口。
因为莫非天接下来,一定是要处置我了吧?
手,被用力地捉了过去,扭到身后,身子就完全丧失自主地往后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沙发边缘,沙发上铺的是软垫,不太疼,只是头很昏,有一种,身体里的血液逐渐在缺失的眩晕感……
冰刀似的手指,掐住了我的手腕,冰凉的唇瓣,贴在了我手掌的流血处,灵蛇般的舌尖迅速搅动,吸吮渗出的血,吸吮凝结在伤口的血,我的手掌上的皮肤就这样一下被吸成惨白色。
我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地上,小心地说,“莫少爷,那,很脏的……”握过枪,又染上了别人的血,沾上铁锈和罪恶的血,怎能不脏。
莫非天抬头表情冷冷地望着我,吸过血后的蓝眸中闪动着尚未褪去的满足和诡秘,对我的话不以为意,同时,仿佛,发现又一个能让他饱餐一顿的美味……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了望自己,顿时惊得张大了嘴,我的衣服上,竟也一团一团地染上了血迹,团簇成花般的诡异形状,让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房间窗外的玫瑰园,大片的血花像玫瑰般绽放开,枝叶向外伸展,攀爬,爬进我的心脏里。
我使劲往里吞口水,想把即将漾上喉咙的呕吐和恐惧感活活地吞下去。
这下,莫非天大概会把我给生吞活剥了的,看到这么多血,吸血鬼应该会很兴奋了吧……我闭紧了眼。
“站起来。”他依旧半躺在沙发上,唇上的红色还残留着,在他白得透明的脸上增加了几分魅惑。
我紧张地收回脚,从地上爬起来,头刚一接触半空中的火焰的光芒,就又是一阵晕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柳条,不由自主地原地摇摆着。
他会怎样处置我呢?我大概,活不过今天了……我站立着苦笑着,早知道,那一枪就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了。
看不到莫非天的表情,好半天后,才听到他的一个声音,“你以为你在救他?”
“啊?”我的脸刷的一白。他知道了。
“真是善良得愚蠢。”听得到他的轻轻呼吸,和嘲笑,“即使将那个人完好地放回去,你以为他会一样地放过你?”
我握紧拳,控制自己的抖颤,“那……会是怎么样?”
“那个人,可是月冥流风的人。”虽然他的语气是轻松的。
我的胸口却紧窒了,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哦……”
除了等死,我早就没别的路可走了。
“不害怕?”
“怕。”
“那又为何还要救那个人?”他问得越来越仔细。
“不知道……没……没想那么多……”
“但你却想到要违抗我的命令。”
“莫少爷,您,要的不就是这样吗……您希望我得罪月冥流风,不是吗?”
惊恐的猜测,只换来一声冷笑。
我又战战兢兢地说,“您想让我死,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
“你想死吗?”
“不……不想……”
“很好。”他似乎站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就响在我脑后,“在期限以内,我也不想让你死。”
松了口气,又陡生疑虑,“为……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将你玩够呢。”
他的手放在我的白色西服内,掀开,露出我的手臂上的伤口,纱布已经拆掉了,因为伤口终于已经结痂。
可是大概又要从新来过了。
我僵直着身子等着。
他盯着我的眼睛,红艳的唇边飞快地闪过一丝浅笑,但太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一点笑容,就能让他的脸看上去,只是如同他的正常年龄,一个十八岁的大男生般。
被他的眼睛望着,我的脸上,冷汗下突然透出灼热。
我脱险了吗?似乎暂时脱险了,因为,恶魔暂时松开了他的爪子,把我放到了他面前的路上,让我继续往前爬。
那天回到房间,我洗了一个小时的澡,才勉强把身体上的血腥味洗掉。
手掌处的伤口,只是或深或浅的几处擦伤,所以身上更多的血,是来自那个人的。想到莫非天的话,虽然不懂,但也松了口气。血渗透了西服,在身上留下浅红的印子,但也烧得我整晚没有喘过气来。
什么叫度日如年,我早已在这栋古老房子里体会得相当深刻了。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待恶魔的召唤,因为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我抱着菊花茶的杯子在莫非天的房间里成天晃来晃去,再也睡不着觉,或者说不敢睡,经过又一次血浴,恶梦大概又全苏醒了,一闭眼,肯定会不能自拔地栽下去,每一次的栽下去,都很有可能再也拔不出来。
想到恶梦,就想起莫非天如魔咒般的话。
为什么他却从不被恶梦缠绕?
难道真是我比较容易被影响吗?
他就真的从没做过恶梦吗?
是因为6岁的年纪,就看到过世界最黑暗的一面,让他有了抵抗力?
至于莫非天警告过我的回去后会有得罪月冥流风的危险,我也无暇顾及了,现在,保住这几天的命才是首要。
喝过菊花茶,闻到来自妈妈的温馨清香,能让我暂时地忘却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罪孽,但,终究比不上那一双眼睛、那一双手的真实温柔的抚触,那一个人身上可以闻嗅到亲吻到的清香。
明……
明,过去,我有你,我可以在你的安抚下忘记一切罪过,咬牙挺过去,因为知道你不会在意我的恶劣,不会责怪我的错误,不会放弃我,我总是能安下心来,可现在呢……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连前去找你也不能够。
想到最后一次见他,瘦弱纤细的身体,细细的管子下,热烈的纠缠和亲吻……
思念的滋味,像浸泡在冰水里,手握着钢刀插入心脏,来来回回地,割出已逐渐远去的往事画面,希望让身体能变暖……
惟一的安慰,就是莫非天答应过不会伤害你。
这一天的一大早,我刚一夜无眠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天未见的莫非天竟突然出现在了房中。
不知道他站在房间里有多久了,只见他身上的昂贵西服已经被摔到一边,完美的高挑身材由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包裹着,以冰冷傲然的姿势走向了床这边,只是精神稍微显得有些疲惫。
那时我还带着丝丝安慰,心想只剩下一个星期就到期限,想到如果在这个星期内表现得好,就有可能能知道董明的情况,好不容易让心情转好地爬起床,哪知,睁眼却见到比恶梦更可怕的人。
等发现对方修长结实的长腿已经跨上床的边缘,我才反应过来,迅速翻身下了床。莫非天似望着我,又似眼中空无一物地,颀长的身体直接翻倒在了床上。
看样子,他真的很累。
我托起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窝在墙壁的一角穿了起来。莫非天的俊脸靠在床头,却并没有立刻入睡,时不时地,冰眸斜望过来一眼。
不能不打招呼吧?毕竟,我还是他的阶下之囚,刚刚,还霸占着他的床呢,想着,我开口恭敬地说,“莫少爷,您,休息吧,我……我可以出去一下吗?”对,趁这机会,离开房间才是最保险的。
对方只是冷哼了一声,似乎听到我在异想天开。
“明白了,不能出去。”我自言自语着,一边不露痕迹地移开脚步。
“把窗帘拉上。”他突然厉声说。
早晨九点,夏末的阳光早已普照大地,一支支温柔的光线衬托得屋中也显得暖洋洋的。但莫非天似乎很厌恶阳光。
我闻言立即走近窗户,手刚触到窗帘,眼前的景物便突然变动,一道黑影宛如从天而降一般,跳到了窗台上,对方的一只手还抓住了外面的铁栏,狂傲的黑发被风吹得披散了开来,似舞般飘动。
这个人是——
“武连威!”我吓了一跳,又马上反应过来,他又来这了?为什么事?
“同一句话不要让我重复两遍,把窗帘拉上!”身后传来几乎如同咬牙切齿的命令。
“哦……”我的手本能地动了起来,但只是一下,又停住了,不对,武连威会来这,一定和董明有关吧,我要抓住这个机会,问他董明的情形……
武连威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大半个窗口,他转动了一下身子,将半个身体侧靠在了一边的墙壁上,一只手敲了敲窗玻璃,向着莫非天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什么,但我这边什么也听不到。
这块玻璃,隔音效果有这么好吗?我苦恼地望着面前透明如空的玻璃,窗户已经严严实实地关闭了,我不可能在莫非天面前自作主张地去打开,这时,我的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拉在窗帘的下沿,以防莫非天为我的违令而暴跳如雷。
“你也不要让我重复我的话,武连威。”莫非天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
咦?他们是在对话?我惊讶地转了转视线,但还不够胆量望向身后如同冰山的人。
武连威状似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眼神望向了我,邪肆的黑眸间便立刻转换为一种暴躁的震怒的情绪,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明显的怒火。
不知不觉,我把心里浮现的问题也问出了口,“和我有关系?”
他本敲在窗户上的手指已握成了拳头,似乎想击碎玻璃闯进来,却又望着屋内,突然露出一抹邪意的笑容。
然后,对面的人影陡然一闪,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等等!董明呢?!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把手扑了过去,按在窗玻璃上,目瞪口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台,一面懊悔着,怎么办?惟一的机会也……
思绪回到屋内,身后除了莫非天的呼吸声,一点声响也无。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脏顿时漏跳好几拍,两手迅速地将窗帘拉了下来。
屋内暗了下来,失去了阳光的抚弄,显得更加冰冷,但同时,也似乎将人体内躁动不安的分子压了下去。
我转过身,看向床上的人。
武连威,应该不会就这么回去了吧,他应该还会来,而在那之前,我得把命保留下来……
“你以为事后装作没事就能让我忘了刚才的事?”他大概因为躺着,声音显得不同以往地慵懒,但话音仍旧锋利得令人生畏。
我扯出一抹傻笑,问,“莫少爷,您,为什么要把武连威关在外面……你们不是朋友吗?”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是知道自己如果太清醒反而会更惨。
“莫氏的地盘,对外的守卫一直森严,武连威有他的保命符在,你有吗?夜泉。”他说。
“没有。”我老实地回答。
受不了和莫非天之间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我宁可自己能够也化作一个冰堆。
“过来。”他说。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将手按在床上,再跪坐到床上,上半身微微倾下去,离莫非天的冰蓝眼眸还有一段距离,但手指已经僵似冰块。
“说话。”
“莫少爷,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