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路人的简介也能进来,就该捂嘴偷笑老天爷很给面子了,果然,即使穿上水晶鞋,我也不是灰姑娘,没有南瓜马车带我去好的地方啊,运气这种东西,一用完就得打回原形。听着她俩就像在吊书袋子一样,各种英语意大利语,说完米兰说伦敦,谈完法国新浪潮还能顺几句性解放,两个人这哪里是在面试,暗暗较劲呢我说。不过我连和她们较劲的水准都没有,只好内心一阵长吁短叹,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
直到被面试官问道,我才无奈地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实在了解得不够多,原来从事的职业和时尚界的关系不太紧,而且经济能力不太够,所以平常自己也很少会去买那些设计师的衣服。多半看到的只是杂志里的简单描述,我觉得我要是不能以消费者的角度去体会那些衣服,也就不太好决定我对那些设计师的看法了,或许将来自己会了解得透彻些吧。”一想到自己的酱油命运,心里挺无奈的,但我似乎一直以来就对面试的时候口若悬河的人有种逆反心理,虽然面试我是答不好了,但至少也得说点什么话戳戳她们膨胀的自信心。
“嗯,我知道了,你们三位可以出去了。”面试官似乎是看了看手头我的简历,做了个我所不知道的记号,便翻了过去。
我们三个面试者一同走出了房间,明显感觉到她俩看我的眼神透着敌意,我都已经走开了些还是盯着我,算了,你爱看我多久就看我多久吧,反正不收钱。我偷偷摸了摸脸颊,唉,出来混了几年脸皮果然厚了,不过她俩倒是正好触着我那块地方了,换成其他情况我指不定就回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之类的话了。看着前面的饮水机,我顿时口渴得不得了,询问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得到许可之后便径直走向了饮水机,一不小心和身侧走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弄到你衣服上吧?”我赶紧道歉。
“没有啦,这不杯子里还没倒水的么。”来者是一个比我略微年长几岁的女人,留着英气十足的短发,菱格纹的衬衫和灯笼马裤又显得她自成一派。
“诶,那就好那就好。”我舒了一口气,好在没怎么样,不然今天也太不顺心了。
“你这条裙子很好看啊,我喜欢这个颜色,而且款式也不错。”她看着我的裙子说道。
“谢谢夸奖,不过我可没有这么好的眼光,这是别人买的。”
“挑的蛮用心的,看来你对他挺重要。男朋友?”她眼中充满了好奇的意味。
“呃,最初不是送给我的,几经辗转吧,说来话长。不过要是原来的主人穿,一定更加好看。”我出神地望着裙子的褶皱,是啊,林妤涵对胡炜奕很重要。
“我有那么点好奇,希望能有机会听听这个故事。”我只好冲她无奈的笑笑,估计是没机会了。等我俩接完水,她拉了拉杯子里的茶包对我说:“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你随意。”接着冲我点了个头,转身走开了。看着她远去的步伐,忽然好憧憬,什么时候我要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估摸着自己应该已是被淘汰了,所以还是先回家去吧,毕竟这衣服好是好看,也挺折磨人的。我坐着电梯下来,士气低落地耷拉着脑袋挪动着,街边有不少装饰精美的橱窗,里面展示的是女人们的梦想——珠宝、香水、时装,那样耀眼。虽然打从我知道公主和童话是个什么概念起,就一直被早熟的孙斯倪教育要向每一位后妈看齐,女人就该对其他女人狠一点。
就在我看着橱窗里的模特暗自发呆的时候,我看见了店面里一个让我足以失去重心跌坐在街边的背影,一切就像是模糊了起来,呼吸也失去了安稳的节奏,我朝思暮想却又拼尽全力抵抗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是你吗?我和他隔着玻璃橱窗,就像是隔着的两个世界,而他在里面每走一步,我就在外面跟着他的步伐也移动一步,他歪头看着柜台里面的首饰,我也下意识地和他一起倾身侧首。这时另外一个穿着休闲的男子走到了他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转过了头和他攀谈起来,还时不时指着柜台里的珠宝似是在嬉闹着什么。
这么多年了,那笑起来的眼角依旧是那样,我也还能清晰地记得那狭长的双眼下,细密的睫毛会投下的阴影,笑意漫过会牵动的眉梢。注意到他似是瞥过来的余光,我紧张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似乎对这内心压抑期待了许久的时刻,想要推迟些。参加工作之后,我比原来更加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许是虚荣心作祟,也可能是自尊心驱使,我想我还不够好。所以我不能够像曾经的我那样,满不在乎地站在你面前,我希望站在你面前的我,很棒。
一想到这个,我立马抬脚闪人,也没有去仔细琢磨为何能在这里遇上本应该在S市的他。走了一会儿听到后面远远地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老陈啊,你慢点啊,不是看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走了?诶!等等我。”
闻言我加快了步伐,耳后的脚步声似乎也越来越清晰。我一个情急,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家写字楼,寻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躲进了侧边楼梯间的门后。只听得门的那一面不远处有停下的脚步声,似是依旧在来回踌躇着。
“你走什么走啊,话也不说一声,看你那个表情都吓到我了,你没事吧?还有啊,我想了一会儿,我们还是送花吧,送首饰我怕她不要。你别傻站着啊,这里啥都没有,走吧。我出去开车,你在门口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花店看看。”话语一落就是离去的脚步声。
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站在门后多久,只是依旧在回想着刚刚他在门的另一边逡巡的脚步。直到被电话的震动声打断,我才恍如隔世一般地接了起来。出人意表,我居然通过了初试,面试官通知我一个小时后参加最终面试,我越加地觉得这公司不靠谱了,不过心中还是一阵欣喜。这样看来你还真是我的贵人,遇见你,我的运气似乎变好了。
可就在我道谢完刚刚挂上电话时,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又一次在空落落的楼梯间里回荡。那声音直接冲着门后而来,显然是根据我先前接电话时候的声音知晓了我所在的方位,而我这一刻已然是无路可逃。我就这样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门上,缓缓地拉开了我们面前这唯一屏障。就像拉开了我漫长等待的序幕,拉开了我蚀骨噬心的思念的遮挡。
陈梓都,终有一天,果然我们终将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我呆站在门后,看着眼前这张其实早已在内心描摹万遍的面庞,喉头一时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呼吸困难,眨眼乏力。而陈梓都也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内的瞳孔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扩张。似乎两人都不打算打破目前这一沉默的局面,直到我们的手机同时震动着,才都反应过来,移开各自的视线匆匆去接电话。
屏幕上是熟悉的名字,不离不弃的一个名字。想到这个我回身看了看走到窗边的陈梓都,他似乎是在电话里说明自己所在的方位,言谈间转过了头看我,视线相交的那一瞬我心里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得低下头断了那眼神的交流,默然地接起了电话。
“我看你迟迟没和我说面试的情况,怕你受了打击想不开做傻事什么的,就问问你。”
“我就这么差?练也该练出来了好不好。”忽然可以想象电话那头叶筱绿弯起的嘴角。
“谁叫你比较喜欢死撑。”他像是思考了一瞬后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你说啊,不要小瞧我,我搞到复试了。不过挺意外的,因为初试的时候我都没有回答出面试官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了。”
“你们面试官是男的吧?”语气里夹着丝丝的戏谑。而逼仄空荡的楼梯间里,叶筱绿的声音即使是隔着电话传来,也仍旧是清晰不已。他,应该也是听到了。
“对啊,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你这人,都什么思想啊。”
“你收拾一下其实还是不错的。既然到了复试你就一定要认真应对,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你这么稀里糊涂的投简历不太好,不过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到了,就好好珍惜。我开始发给你的资料你看完了么?我现在手头重新帮你查了一些资料,你等会仔细看清楚做准备。这家工作室挺不错的,处在上升期,要是进去了对你整个的发展,我觉得会有很大帮助。”
“了解了解,穷得快没饭吃了我当然会好好对待。”而就在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从我的脖颈后传来的鼻息,带着他的温度似是要穿透我的皮肤。我知道陈梓都就站在我的身后,距离应该非常近,我一想到这个顿时就僵住了,脑中一片混乱且思考不能。后来也不知道叶筱绿又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回答嗯。
我呆呆地挂了电话,也不敢转过身去,因为他一直走路轻巧,我既然无从得知他究竟是何时来到我的身后,那也定是猜不到他如今是否已然退到了某个特定的距离之外,生怕他依旧站在离我如此近的地方,又一次让我措手不及。
“这小子,好久都没有请我吃过饭了。”听到陈梓都从稍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我才怯生生地转过了身看着他,可他说的内容我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什么?”我觉得我问出这话时的表情一定很搞笑。
“刚刚他不是说你穷得没饭吃,他可以接济么?”他顿了顿,接着问道:“每次你们一起吃饭,都是他决定去哪里吃么?”
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先前电话里,自己胡乱之间好像是答应了叶筱绿一起吃晚饭的事情。本来这并不是一件怎么样的事情,毕竟在叶筱绿那里蹭吃蹭喝也不是头一次了,可这一回却被陈梓都知道了,就让我感到分外别扭,似乎是觉得自己背着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可转念一想,我又是他的谁,我凭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不管你多么期待,当年他不是没有等你回来吗?当年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去哪里了?那么这些年过去了,他为什么就把你忘了似的再也没和你联系过?虽然我也曾暗暗告诉自己,根据自己的推理,他不该是这样的,也许另有隐情。可不争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我无法否认,而他也从来没有通过任何途径给过我一个合理解释,只是这样放任我的失落,确然让我在日日夜夜的消磨中心灰意冷。
我登时脑中一派清明,恍然惊觉原来我内心深处早已渐渐地开始记不住他曾经对我的好,而当下我潜意识里对他的那些,似是无比爱恋着他的执著,可能绝大部分却是因为我对这段故事有太多的不甘。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些,所以它们可怜地憋在我的心底不见阳光的地方,默默地生长,直到它们开花结果,占满心房。
时光与距离都是如此可怕,它们甚至可以让我混淆这些感觉的界限。我事到如今还能说出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陈梓都么?我还能记起和他在一起开心的事情么?我想我只记得他的眉眼、他的下颚弧线、他的嬉笑言谈、他走路的姿态,而且可能会越记越清楚,但却独独忘记了为什么要记住这些的原因,我想我已经在这条道路上偏离太远,早就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发了。为了我一直这么傻乎乎地认定了的陈梓都,那个缺席了这么多年的陈梓都,值吗?
这个想法一从我脑海中冒出,就像是给我泼了一盆凉透了的冷水,初夏的时节里我只觉得是六月飞雪,彻骨的寒。突然间想起孙斯倪曾经和我说,真爱本是唯心主义:当你觉得他是真爱的时候,他就是真爱;当你觉得他不是真爱的时候,他就不是真爱;有的时候你本来以为他是你的真爱,可后来却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你的真爱。
我苦笑。这么些年,我日日的天人交战,难道真的只是这么些可笑的不服气、不甘心?
“他对吃的不怎么挑,一般是我决定。”你不是我的谁,我也不是你的谁。抱定这种想法,我便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误会吗?我努力不想去在乎,你也应该不会在乎的。
“果然,你们还是这么有默契。”他望着地板低声道,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声音,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闻声冲我眼神示意就往外走,见状我也挪动了脚步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我在外面等你多久你知道吗,就差交警叔叔开单子了。你倒好,在这里佳人有约。”来者是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看样貌听声音,就是先前在珠宝店和陈梓都一起,后来也追出来的那人。他说完便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遍,虽然举动略显轻浮,但他面目真诚倒也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