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夏末的微风浮动,那时站在门口的我想起了中学的往事,忽然身旁经过了一个清俊的背影,耳后到下巴有着好看的线条。他拾级而上,几步间便走到了戏剧社的玻璃门前,而茶色的玻璃没有清晰的映出他的面庞,只是能朦胧地看见他眼眸中点点明媚,目光反射至我身上。
我们俩似乎是借着玻璃看着对方,有那么几秒钟,好像周围的人潮和喧闹并不存在。少年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我一言不发,眉眼分明,神色平静。而我只是静静地看了看他的下巴,心想:原来正面是这样的啊。
过了一会儿,少年便转身走进了戏剧社。
等我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我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我的脸上有脏东西?而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我下意识地踏出了脚步。
那时的我和他都无从得知,彼此的眼神会从此一生铭记。
We all started as a stranger。
那也正如现在站在茶色玻璃门前的我,透过玻璃看着背后那个熟悉的眼神,就像是两年多前那场初遇的回忆复刻,只是此时的我与他的位置对调。也许现在的他也如那时的我,看不清玻璃前那人的表情,不知道我此刻涌动的心潮。
用他当年旋转的弧度,我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只是当时的少年此刻并没有看着我的下巴,却是定定地看着我。
而他踩着台阶上前的脚步声,似是渺远又悠扬。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最喜欢的是这一章和最后一章。
☆、双城故事
我看着陈梓都慢慢地走上台阶,站到了我的面前,而他的眼神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我也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他疲惫的倦容,他细小的胡茬。四目相对之间,似乎也延伸了时间的概念,显得漫长又不舍。
“好久不见。”还是我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确实。”良久,才听到他开合的唇间发出的声音。他视线终于从我的眼睛转开,却是落在了我额角处淡淡的疤痕上,那里是在医院受伤那回磕在楼梯上留下的。我下意识地微微侧过了头,没有让他继续看着那块狭长的纹路。疤,终究还是疤的。
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貌似两个人都不想继续开口。身边偶尔经过一两个社员,看着陈梓都都尊敬地打着招呼,而他也是礼貌的回复着,显得十分正常。只是转过脸重新面对我的时候,神色变换地又是那样猝不及防。不知为何,有点厌倦他这样人前的伪装了。
“我,我就要休学了,我爸爸身体不好我要回家照顾他。我今天是过来学校办手续的,不会再留几天了,正好路过戏剧社,就过来看看。”可以感觉到他瞳孔稍纵即逝的张大了,只是看着他而后依旧平静的面容,都恍惚让人以为开始的些微错愕神情,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看着他依旧不语,我有些固执地问着。
他低头看着地面,就像是考虑了一个世纪那样冗长,冗长到让我心灰,使我意冷。
“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家里人。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他淡淡地说道。
我们呢,我想是不会好起来的了。
“嗯,我会的,你也是。能和你认识,我很开心。”我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能和你认识,三生有幸。”他也微微一笑,比我的假笑好看多了。
“那我先回去了。以后,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啊,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我不会的。”听着他略微低沉的声线带出这些话语,我内心一阵微澜。
“嗯,那就好。”我转过身走下了台阶,望着仍在台阶上的他挥了挥手。“我走了,再见。”
而他只是望着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和我说什么,看着他这样,我也只好默默地离开了。
一步一步,走出了彼此的视线,走向了两个新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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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盒又没了吗?哦,还有什么,一口气告诉我吧,省得我到处跑,正好这边耗材比较齐全。知道啦,郭姐查班就查班嘛,我是出来办正事儿啊,她不能总是找我的茬儿啊,知道啦,我就回来。什么!你还要我帮你买饮料,你想的好美啊,多出点跑腿费行不,嗯,这还差不多。”挂了电话,我松了松被塑料袋勒得发紫的手指头,打工的就是可怜。
几个来回,把东西买齐了之后,我又化身成了女壮士,两手满满的往公司方向走。
想来自己毕业也有2年左右了,不过确切来算的话,大家应该是毕业3年多了。
休学之后,在家照顾了大概8个月时间,爸爸和假肢的配合就很默契了,妈妈单位也很照顾我们家,让妈妈在这挺大的年龄了,还加了薪升了职。往好处想,也算是因祸得福。
胡炜奕各种旁门左道终于毕了业,不过在公司上班没多久,压抑不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就华丽丽地冲着他们眼睛长在头顶的主管脸上,甩上了辞职信。貌似过了一年半多啃老求救济的日子,终于混到了一家杂志社美编的活儿,没想到现在这小子还混的挺不错,蹭着他们公司的摄影成天往各地跑,一到国外就和大家各种得瑟。我说,老天你真的是瞎了眼啊。
程如轩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漫漫医学考研路,考了两次终于考上了。记得他所有考试都考完之后,连续睡了三天三夜,估计是把他家里人都吓死了。不过看孙斯倪和我描述地那个幸灾乐祸的样子,总觉得这两人还真的是要多冤家有多冤家。而说到孙斯倪,这剽悍的妞毕业之后也求职各种添堵,各种被嫌弃。什么本科生不要,非一流大学不要,短头发不要,连胸平不要这一点,她说她都从HR那男面试官下贱的表情看出来了。
“到底是面试Miss China还是会计啊,都去死吧食指特短的贱男人。”我隔着手机听着她各种强大的吐槽,心想这姑娘骂人的水平真是,genius啊。
至于神一般的许卓陵,则留在他们大学的实验室做研究,偶尔可以看到他最近的照片,多半都是实验室里工作人员的留影。一次无意间发现大合照里,有一个略显面生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女生,站在他的身侧微笑着,两人姿势不算亲密但十分自然,而从此之后,她似乎也渐渐在这些照片中出现得越来越多了。
我终还是释然地望着屏幕开心地笑了,Wish you all the best。
当然最厉害的事情是,本来最不爱读书的黄羚,到大三却像是开窍了一般,勤奋刻苦认真努力,学霸模式开启关都关不上,那时候胡炜奕找我各种倒苦水,说自己完全和她没共同话题了,而一年之后黄羚也顺利地考上了研究生。记得那时,复试结果出来之后她立马赶回C市找我。昏黄的灯光里,她从大巴上一下来,就跑过来抱着我哭了起来。
“黄小姐诶黄小姐,知道您这是喜悦的泪水,可是鼻涕也蹭我身上就不太好了吧。”我不住地拍着她的背脊,看着她还像是原来那个长不大的姑娘一样。
“我,我考上了。我连你的那一份一起,我终于考上了啊。”接着又是一阵大哭。
“我知道,我都知道。”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我的眼眶也是一阵温热。
回到公司,我就瘫倒在了电脑前,廉价劳动力啊廉价劳动力。
身旁那一隔的付欣婷在我桌上瞟了许久,接着眼放精光伸手就抄起了冰咖啡,简直就是特工身手。“晚饭我请啊,现在没零钱嘿,辛苦啦辛苦啦。”
“也行也行,我要吃自助。”我伸了伸被压迫的的身体,万恶的资本主义。
“行啊。”付欣婷答应地相当的爽快。
“不是吧,你难道捡钱了?还是死了个有钱的亲戚分到了遗产?”
“你就积点口德吧你。刚刚你那个叶先生从楼上下来,说中午一起吃饭。”
“那你还说什么你请客啊,你这个人也太,唉,真对你没话说了。”我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请客,他出钱啊。我和你说,我多方面研究,就觉得你那个叶先生,家底厚的呢,人家爱出钱就出钱嘛。还有啊,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总是不表态我不好下手啊。综合考量,他可算是我们生活无望的大龄女青年的希望之光啊,你这算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
“我们是大学同学,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你爱追就追吧,不过我怕的是人家嫌弃你一身这么重的烟火气,而你一激动死缠烂打又搞得大家尴尬。”
“你就是这张嘴不招人待见。”付欣婷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叶筱绿,是啊,我们是个什么关系呢?
在我过了一年回到学校之后,很多人都不再那么容易见到了。黄羚为了考研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学习压力大我也不好打扰;而胡炜奕又是万年不见人影的那种;至于陈梓都,我也只听说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晓得他很忙,非常忙,略带点大人物特质的那种忙。
那段时间每天都是和低一级同专业的学生一起上课,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听着老师在台上就像是咕哝似地说着什么,看着天书一般陌生且崭新的教材发呆。下了课,也是等学弟学妹们差不多都走散了,才独自走出教室。心里有委屈的感受,却没有人可以说。而没课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几乎把学校每个角落都逛遍了。
当然,不管怎么样,我依旧是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又是独自留到了最后,等大家都走出去了,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而我刚刚走出门口,背后就传来许久未闻的声音:
“虽然不是你们专业的,但我至少知道电力电子课,不该带单片机的书。”我闻言惊喜的转过了头,终于又找回熟悉的感受,我知道我终究还是没有被遗弃的。
“反正现在没人在乎我到底带的什么书,上的什么课。”我看着叶筱绿,发现他剪掉了耳侧的头发,整张脸看起来清爽又有精神。
“谁说的,我就在乎。”他望着我抿嘴微笑。
就这样,叶筱绿差不多是我那段大学时光里,唯一的朋友,唯一让我觉得曾经的种种,不是我的错觉的证明。
直到后来,他们大四毕业答辩那段时间,很多熟悉的人终于又陆陆续续出现在我身边。先前听胡炜奕说,林妤涵顺利地考过了GRE,他很替她高兴,而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那条蓝裙子的事情,我到最后也没能告诉胡炜奕。
当然,这些曾经熟悉的人里面,依旧没有陈梓都。
那时候听叶筱绿说起过他回来答辩的时间,只可惜事有凑巧,爸爸车祸时脏器受损的后遗症出现了反复,无奈之下我也只能赶回老家。而等我急匆匆回到学校的时候,却只看到叶筱绿一人在那儿等着我,那一刻他看着我似乎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我想,这不仅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而且,陈梓都也没有选择等我回来,哪怕那等待并不算漫长。有些人,你或许注定是不能再与他相遇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慢慢放下陈梓都,假装曾经有些故事从来就不曾发生,有些感觉从来就没有存在。不会再去问有关他的事情,不会再去原来有他在的地方。
而毕业季一过,大家又纷纷离开了我。黄羚南下求学深造,胡炜奕回了老家那边工作,本以为叶筱绿也会回发展机会更加好的N市,没想到他居然留在了C市工作。虽然我在学校依旧是一个人,但常常能和他联系,也偶尔和他一起去找同在C市的刘佳琦,这些都让我心里好受许多。那时候,我就有想过叶筱绿的心思,虽然外人看来,这已然是十分明显,但作为当事人,我却还是能感觉到他和我交流的时候,依旧是界限分明,并没有暧昧的成分。
时间一路推移,等到我也弄完答辩的那一天,我终于又见到了黄羚和胡炜奕。他们和叶筱绿一起等在院楼的门口,还煞有介事的给我别了个小红花。胡炜奕学着太监的语气,风骚地念道:“恭喜格格,贺喜格格,今个儿终于毕业啦。”
“怎么你都这么叫我,挺不习惯的。”我笑着抚着胸前的小红花,看着眼前的这三人。
“还不是你那个高中同学每次动态里面,都回复你格格什么的。不过要我说,你大概是皇上最不喜欢的那种格格。”黄羚也是嬉笑的看着我说道。
“谁说的?哼,容嬷嬷她又欺负我了,皇阿玛你一定要替我做主。”我顺势就拉住了叶筱绿的手臂,指着黄羚撒娇地嗔道。
“呃,恶心死了。”没想到黄羚和胡炜奕异常默契地抖了抖身子,一同吐出了这句话。
接着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