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该加个什么形容词在这里的叶筱绿。虽然等到开学就可以再见到叶筱绿,不过表姐和表姐夫就真的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可转念一想,到了毕业呢?我还能有机会见到叶筱绿么?那胡炜奕呢?黄羚呢?
还有,陈梓都呢?
等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我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有和陈梓都正儿八经面对面地说过话了。期间只有在收到他发给我戏剧社换届前的合照时,我们进行了一次不痛不痒的对话。
也许人就是贱得慌,在陈梓都缺席的这段时间,我自个儿没事的时候会想些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关于陈梓都的事情,特别是假期在叶筱绿那里听到的那些,让我胡思乱想的情况更加严重。我开始努力又认真地思考陈梓都在我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他,到底是我的谁。只是每次这个思考才刚刚开始,自己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不过我现在大概慢慢能知道一件事,陈梓都和叶筱绿,他们两个于我而言,不一样。
我敢于和孙斯倪或者是黄羚说起我对叶筱绿的想法,因为我相信她们,同时也希望能得到她们的建议,但我一直不愿或者说害怕和她们提起我对陈梓都的感觉,因为我总觉得那是一个我真正秘密的部分,而这些我原来从未正经的思考过。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没有见到叶筱绿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而没有见到陈梓都的时候,我想到的更多的是,他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见面的时间依旧在叠加,我不想主动联系他,当然原来也主要是因为戏剧社的原因才时常联系。可是,为什么他也真的在我离开社里之后,就不怎么联系我了?现在基本上只能从叶筱绿那边听说一些关于他的近况,就像叶筱绿是我和他还不是陌生人的唯一证据。
看到校报上校长给优秀社团颁奖的新闻照里,微笑着站在获奖者行列里的陈梓都,难得谦逊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目光柔和。手指不由自主地就轻抚上去,等我发现我这等傻缺到不行的偶像剧桥段发生的时候,都已经一手的油墨。“陈梓都同学,你在哪里?”
而终于等来一个可以和他见面的机会,是社里准备校庆60周年系列活动,自己被请去当道具组的场外指导。在和道具那边的学妹小巩约定的日子到来的那一天,我醒来得出奇的早,记得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紧张,就像是要去约会那样的心情。当年和许卓陵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焦躁不安,纠结造型如此之久。想来一是那个时候自己活得太逍遥自在混不吝,也没想过许卓陵会在乎我穿什么或弄个怎样的面目;二是因为我想到了李繁夏,那个精致的经济学姑娘,顿时觉得身为学姐兼工科女还是要好好的挣口气。
我看到满衣柜的T恤和牛仔裤,顿时觉得胡炜奕对我的批评完全的有道理。刚准备拉起还在迷迷糊糊睡觉的黄羚问她借衣服,却转念一想,她不过就是把我那些纯色的T恤换成了动物图案的T恤,牛仔裤换成了修身些的牛仔裤而已,那样有区别么。一看寝室其他人,和我俩的穿衣风格又是及其相似,而好不容易有个带点女人味又爱打扮的,身材和我又差别太大。胡炜奕大神,小的如今知错了。
我想等我鼓起勇气给林妤涵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她应该觉得有许许多多的乌鸦从面前飞过。而等到我真的从她手里接过那条裙子的时候,虽然她极力保持冰山表情,可是略带惊讶的表情还是些微地透露了出来。
“尺码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不过我们两个身材差不多应该还是能穿。”
“嗨,哪里的话,要不是你长得高些骨架大些,我这小肉墩身材估计是塞不进的。要是真的穿坏了,我立马给你再去买一件哈。”
“没有关系,这条裙子转送给你就是的。反正也是胡炜奕买的,一直放在柜子里没还给他。”她只是看着裙子,目光游移。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合适的,她好像也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冲我弯了弯嘴角算是化解了。
和她分别之后我就一直在仔细研究这条裙子。虽然是很基本的款式,可这种皇家蓝显然很衬林妤涵的肤色。所以当我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一方面是感到买衣服的人,其实还是投注了不少的心思;另一方面,我只能说,女神和我等的区别是不能被忽视的,胡炜奕你买了个这么收腰的裙子,你那点小九九我还是猜到了的。
可在我走进戏剧社的瞬间,我却恍然大悟了一般,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帆布鞋,只感觉自己在发什么神经,毕竟又不是头一次见陈梓都或者是李繁夏,有必要弄成这幅德行么?不过心一横,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蒸馒头争口气。顺着过道一路望过去,依旧还是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当年的学弟学妹们感觉都成熟了不少,一众新人们也充满着十足的活力。
而等我望向舞台上指挥装帷幕的陈梓都,却只看到了一个遥远的侧面。
暖黄的顶灯投射下来,照着他略显清癯的肩背,抬起的宽大手掌在面庞里留下一块斑驳,而火红的帷幕下他的身影显得是越发颀长,且倍显光华,举手投足之间更充满了自信和气场。我站在这一侧,他站在那一侧,中间隔着重重的座位,和面目似已模糊的同事们,不知道为什么我眼中所能见到的,好像只有你。哪怕周遭的各种喧哗和嬉闹,我耳膜所能感受到的,也好像只有你略显低迷的嗓音带来的缥缈声波。
我突然好想上前去,又忽然很想往回跑。我想晃着不淑女的大步子逍遥至他面前,念叨他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不带我去吃好吃的,不说完主楼实验室的鬼故事,不及时充当我坏情绪的垃圾桶,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和家里人的矛盾,不让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帮助你。我又想像逃兵一样跑出戏剧社,因为我知道是我的懦弱和游移,才让我们的关系似如今这般的奇怪,我也想逃离每一个像他或者是像许卓陵那样闪耀的人,我潜意识里分外害怕光芒,害怕这一切一切的目光,我想只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平凡的人,我该是多么平凡的一个人。
当我在昏暗的角落里天人交战时,舞台上一个翩跹的身影飘然而至,轻轻挽过耳后的短发衬着人精神抖擞,眉眼间灵气活现的神情让人移不开目光,而和陈梓都分外合拍的身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令我觉得是恰如其分的登对。忽然两人在舞台上交谈之间,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女子从我身边经过,虽不是穿金戴银的打扮,但得体大方的衣着装扮将她的成熟美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我心里直犯嘀咕:我妈什么时候能有这样,我该多有面子啊。。。。。。而等我赚了大钱给她买这些打扮的时候,我妈该多少岁了呢?我那个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呢?
当我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她已经登上了舞台。而陈梓都和李繁夏也都停下了对话转过身,和那中年女子攀谈了起来,看那姿势和神态就像三人是在叙旧一般。似乎是说着说着,历来气场十足的李繁夏也难得害羞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之间瞟了陈梓都一眼,而陈梓都只是用他标志性的笑容望着那中年女子不置可否。而我注视着和那中年女子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李繁夏,又想起社里老同事和我八卦,说两人都有亲戚在他们那边话剧院工作,所以李繁夏和陈梓都打小就认识,而陈梓都先一年考到这所学校,李繁夏也立马就跟过来了,看来是要飞到个山高皇帝远的处,好好再续少年情。
所以那是李繁夏的妈妈么?果然,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妈妈。
虽然我一直嫌弃我妈,话多嘴杂又爱管邻居家的八卦,还一天到晚后悔嫁了我爸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好时光,怎么就不能想想清楚,明明就是自己当年不晓得长进一点飞出去当凤凰。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这样想和妈妈说话,因为我一直就是属于那个家的,平凡的家里住着平凡的家人,我们不要耀眼的东西,我们哪怕互相取暖也是幸福的、骄傲的。
可是在当下这个时间点,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一贯是抱着报喜不报忧的态度在外读书的,我要告诉被工作琐事缠身的爸爸妈妈关于我开心的事情,得意的事情,而不是这种傻透了的电视剧剧情。我不想吓到仍在远方的孙斯倪,自尊心更加让我不愿求助于黄羚或者是叶筱绿。忽然当年站在许卓陵教室外面,看着他被一众优秀的女孩子团团围住时候的那种自卑感和无力感,瞬间又一次把我包围。我感觉到委屈,感觉到窒息,我是回到高中了么?
身边有新进的社员不时回头看我,本意可能只是看到不认识的面孔多注意了一会儿,可现在的我却似乎是把理智都丢在了角落,我只觉得他们回过头去和身边人窃窃私语的,是某个不要脸的贱人成天想着借机上位,用下三滥的手段留住男人,怎么把肚子搞大了好拴住他一辈子,这么的自私自利也不知道活活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那么,我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么?
感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让我觉得分外诡异的是,我不争气的眼泪水似乎决意要冲破我强忍的堤线,天知道这会儿我为何如此脆弱。我只希望自己还能正常地离开社里,我不想看到大家奇异和惊讶的目光。抱定这个信念,我攥紧了手低着头打算迅速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爱和我开玩笑,道具那边的学妹拿着刚刚上好色的布景板喜盈盈地拿来给我看,我这一个转身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在我们快要倒地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把她推离开了颜料还未干的板子,以一个极为凄凉的姿势倒进了斑斓的色彩里。
我讨厌众人的目光,可全场几十号人却无一例外地全部都看向了这边,看向了狼狈不堪的我。我穿着不合身的裙子和不协调的鞋子,梳着了无生气的头发,还有一张混杂着各色颜料,且慢慢被泪水浸渍开来的脸。最重要的是,舞台上那三人也齐齐看着我,李繁夏和她妈妈眼中满是惊讶,而陈梓都堪堪就是高三那年,我和富家恶女一团扭打之后,站在外围的许卓陵的表情,他愣了一下,然后直接跳下了舞台向我这边跑来。
而他发愣的那一下,我觉得像是一个轮回那么漫长,漫长到好像足以把这几年大学的记忆重置为零,漫长到足以把我打回原形。
或许我不该在乎陈梓都的,因为若我不在乎,我便不会这般容易被生活中那些,甚至都不能为大众所留意的细微,而撩拨起某根脆弱的神经,接着便情绪脱缰,一发不可收拾。
可现在的我,却好像有些不能不去在乎陈梓都了。
所以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躲起来,躲到角落里,躲到你们都看不到我的地方去。
曾经的我是一只刺猬。
而现在的我是一只蜗牛。
作者有话要说:
☆、硬币的两面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带着这一身的邋遢从偌大的校园飞奔而过,耳边只愿意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而不愿意听到身后陈梓都的叫喊。现在在你面前的我,该会有多丑。
就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我猝不及防地被追上来的陈梓都拉住了手臂,使得我这一切的无地自容就这样暴露在了他的眼光之下,我死死地低着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脸,可他依旧固执地抓着我似乎是想让我镇静下来,但是陈梓都就恰恰是让我如此慌乱的理由。所以我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或者说全部的自尊一把推开了他,陈梓都也只是往后踉跄了一两步。可就是这小小的退步却让他和忽然之间冲出的一辆单车撞到了一起,而望着他跌坐在地上吃痛的表情,我的眼泪水更加的无力控制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都觉得自己嗫喏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原本了,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身后依旧是他焦急的声音,但我已经没有回头看他的勇气了。
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来到了闹鬼的老校区,虽然是大白天,可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沿着几个月前和陈梓都找黄羚时一起走过的小径,步伐也就缓缓地慢了下来。等我走到那栋老旧的图书馆门前,我想到了那时陈梓都突突的心跳声,和那一句句: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
我也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接着便沿着图书馆楼梯边的墙根缓缓地滑下,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眼睛很痛似乎也很肿,又想起方才陈梓都难受的表情,眼泪水合着挫败感一起奔涌而出。“我不出去害人就好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就好了,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而这如蚊子哼哼一般的低吟,却立马被陈梓都的叫喊声盖住了。
“喂!王颀安!你在不在?”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立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