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而走在N城的大街上,真感觉酷暑难当。
本来N城作为历史名城还是有不少景点可以逛的,但顶着这个太阳我随意转了几个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在充满了古朴韵味的古城河边的白墙瓦巷里穿行,却真心欣赏不来,只求快点让我找到个歇脚的地方躲太阳。向来是人潮密集的这片上世纪翻新的旅游风光带,今日却是少见的行人稀缺,估计像我一样傻帽似地顶着个火烧太阳在外头奔来走去的人,太少。
这时耳边远远传来船桨的击打声,还有仿古酒家里的阵阵笙歌,即便仍觉周身热浪滚滚,且呼吸憋闷,但我一人在这小巷子里却顿时有了跨越时空的感觉,好像真的有触摸到当年那盛极一时的十里繁华之地的华贵脉搏,好像一个转身就看到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心情霎时间便也还是畅快了许多。
而就在我一个不经意之间,远远看见巷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也许是太久没有看到他,都恍惚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我抑制不住好奇向那里走去,几个折返之后,倒像是迷失在外观异常相近的江南小巷中,有风摆杨柳枝,有夏蝉鸣烈日。复而在原地转了几个角度,仍是一无所获,这时眼角忽然扫过先前看到的那人身着的一抹蓝色,我立马向着那个方向跑去,只怕是自己脚步再慢了,下一个转角又失了他的踪迹。听着自己哒哒的脚步声在狭长的砖墙中来回反射,进而使得这声音也因为回响而变得急重了起来,就好像自己的心跳也在突突地等待一个确定的身影。也许是许久没有再看见他了,这会儿一挑起来,思绪也都往他那儿转,忽的觉得有不少的话想和他说,想问他最近又看了什么电影什么书,最近过得好不好。
眼见我马上就要跑到巷子口了,可前脚刚刚踏出就和一个从侧面经过的大汉子撞了个满怀,换做是平常充其量只会是重心晃动而已,可一来自己的之前跑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二来眼前这个仁兄体格实在壮硕,估计自己就只有以臀抢地耳的结果了。而看着自己的身体直直地向后倾倒,眼前掠过的是大汉子急忙伸出但已不可触及的手,而蓝得透亮的天空印得那蓝色的身影很是耀眼,下一秒钟我安全落地。
感觉到自己整个躯体的大部分都压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本该有的撞击力被消解于无形,只听得身下人喉咙里似乎发出了闷声,虽已是强压下去但仍然可以感觉到声音的主人此时所经历的疼痛,我仰头面对着的大汉子神色刚刚释然,但一看这情景又焦急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我接住你了。”叶筱绿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所见到的你
直到被人拉起,眼前的景色变换,我才定定地回身望向瘸着条腿而被游客们扶着的叶筱绿,而他依旧只是随意的一笑,像是对着我说:谢天谢地,这回你没出事。
等我回过神,就急忙拉着他一边拍他衣服上的灰一边问道:“我最近吃得还比较少,没把你压个半死吧。”
“还好还好,不过你一屁股坐到我的肚子上,那个真的有点痛。”说完便和周围的那些看起来十分关心他伤势的大婶阿姨和小妹妹们道谢,而大多数我这个年龄的女生几乎都拿着手机相机在外围拍来拍去,而且一看就发现是在拍叶筱绿和之前我撞到的那位彪形大汉。最重要的是,在这期间大汉一直面带愧疚还双手紧紧拉着叶筱绿的胳膊焦急地询问,叶筱绿也是回以温柔的笑容,感觉一切尽在不言中。所以远远望去,各位女青年脸上都挂着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腐女笑容,我表示只能感叹一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等到场面大概恢复到平常了,我便扶着叶筱绿找到了个人比较少的亭子进去休息。我检查了下他左腿的伤势,除了擦伤之外,就看见膝盖骨下方的外侧,有一道细长的缝合之后留下的疤痕,就像一条蜈蚣一样,这就让他那和一般男生比起来偏秀气的小腿感觉像是破了相。
“你这个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呢?记得你原来没有这个疤的。”我脑中闪过了一些念头。
“嗯,就上学的时候吧。一个人走夜路没看清楚,就摔了一跤,小事小事。”他只是自顾自地揉着腿,好像感觉到疼痛,皱着眉头低着头答道。
“我觉得你接住我的时候,伤到的地方应该是腰和肚子啊,至少应该是上半身,为什么感觉你腿这么难受?还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了?”我试探性地问着。
“不知道,可能吧。不过应该休息了一下就可以了,真的是小问题不用担心。对了,之前我在巷子里看到你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原来中国也就这么大。”说完他顿了顿看着远处出神。“对了,你到N城来旅游?一个人?”
“我表姐和表姐夫都在N城啊,因为我妈叫我暑假出来走走。我之前只记得你是J省人,没想到你就是这里的。今天实在是太有缘了对吧,既然这么有缘,果断要尽地主之谊吧叶公子。”用陈梓都的话来说,一般就是跟着叶公子有肉吃。
“没问题啊,我好久都没当过导游了,上一次还是陈梓都来这里玩呢。记得那个时候陈梓都大过年的时候到处买特产,说有人要他带各种吃的鸭子,板鸭、盐水鸭、烧鸭、金陵酱鸭、香酥鸭、八宝珍珠鸭、咸鸭肫、金陵片皮鸭,可能就只差唐老鸭了。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你,听说好吃懒做,还脾气特差。”他看着我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促狭之意。
“你们俩都是多厉害的好基友啊,大过年的陈梓都还跑过来找你。怎么,他过年不回家跑过来见你家家长啊?”陈梓都有一年春节去N城玩这件事情我其实是知道的,因为当时我们都有联系过,我也确实有缠着他,要他给我买各种吃的,可看叶筱绿笑得那么贼我还是禁不住回嘴,至少气势上不能被对方压倒。
“他那次确实是在我家过的年,因为和家里人吵架了吧。当时他过来没有解释得非常具体,我猜了个大概,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了。我以为你们关系这么好,可能对他们家或多或少会知道一点的。”忽然叶筱绿的语调就低了下来,他望着我,表情还有那么一丝不自在。毕竟是说别人家的事情,总还是会感觉为难吧。
“其实我和他认识这么久,自以为还是蛮了解他的。不过现在慢慢觉得吧,其实我并没有我自认为的那样,那么了解他。不管是他的家庭,还是他本身。”我想起了沉默疲惫又郁郁寡欢的陈梓都,我想起了没有笑容和嬉闹表情的陈梓都,想起了正儿八经目光如炬地看着我说“惩罚我如此依赖这些盔甲,没有给你完完整整的自己”的陈梓都。
觉得当下气氛挺怪的,我刚准备开个话头转移一下这个尴尬的场景,没想到叶筱绿低着头缓缓地说起了陈梓都的事情。
“我当时记得他是买的站票来的,在火车上死撑了一天多之后站在出站口冲我招手。他只说是突发奇想要到这边来过春节,所以几乎没有带行李就来了。我猜想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先让他回我家休息再问也不急。可那个时候他还不忘问我要手机发条短信,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要借用我的报个平安。”叶筱绿顿了顿,目光聚焦在我后方的街道。“我也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了,你对他有多特别。”
记忆马上就翻回到了那个时候。记得陈梓都当时和我说,他们全家人一起去N城过春节,但是他却睡过头误了点只好自己改签成站票到N城。当时他在火车上那会儿我们聊了好久好久,一直聊到了大晚上,他问我困不困,我说我精神倍儿好,还可以和他唇枪舌战三百回合。后来我发着发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只记得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他回我的短信里调侃我周公小妾,又说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睡啊睡啊,还告诉我他一下车就会和我报平安,让我不要担心他。那个时候我并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明明你自己就是迷迷糊糊误了点没赶上火车,还说我整天只知道睡觉,又觉得陈梓都这人还真的是自恋,我哪里会有多担心他。而现在想来,不禁觉得心中一阵自责。
一想到他可能是临时从家里离开就上了火车,可能手机的电在上车的时候就不是满的,还和我一直胡侃海侃,到后半夜也都没舍得关机还在一直等我回短信。那个时候站在拥挤的车厢里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心情呢?是在气我、咒我,还是在讨厌我?会怪我不理他就睡觉去了吗?而且,他一直就记得我的号码吗?
“我不知道这些该不该和你说,陈梓都其实和他爸爸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一直最亲的就是爷爷。那年寒假就是因为和他爸爸发生了很大的矛盾才到我这边来的,然后他爷爷急得住到了医院里,他就马上赶回去了。后来的事情我也就没好再去问,只希望是解决了。”他重新把双眼的焦点放回到了我脸上,很严肃的望着我说道:“所以在他爷爷去世之后,我都无法想象他会有多难过。他是那种表面上嬉皮笑脸的人,但他不开心都喜欢憋在心里,这让我也很不好受,只希望作为朋友我能做些什么让他不要太消沉。我不知道那段时间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的精神状况变差了我是的的确确感受得到。其实以我的身份,说这些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但我清楚一点,你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比你自己所能想象的要更重要。”
我低着头不敢看叶筱绿的眼睛,我突然发现我刻意避开陈梓都的那段时间,他略显冷漠的脸其实真正伤到的,是不是他自己呢?我忽的好害怕见到陈梓都,我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的百般迁就,关心照顾,不过我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的自私,他对我的种种我似已习惯,且觉得理所应当。全然不记得当初,若是没有陈梓都的帮助和陪伴,我不可能会走出高中时期所留给我的各种阴影和困惑,也许现在的我就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了。
我想这个时候的气氛应该是到了尴尬的极点了,我索性闭上了眼睛靠着栏杆不说话,我就知道我如今在关键的时候,非常爱当鸵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筱绿拉住了我的胳膊说:“走吧,我肚子饿了。”
我感激地说了一句:“是啊,我也饿了。”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都是叶筱绿陪我到处吃、玩、逛,我出来得太着急而不记得带相机的时候,叶筱绿就成了我的专业摄影师。而且我是只照相不买东西,搞得好些小贩和老板看到我们很是无语。而他也和我以及表姐表姐夫一起吃过饭,席间表姐还不住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看得我真的是满头黑线。
不过最要命的是,表姐发挥了让我惊讶的八卦精神,对着叶筱绿一阵狂轰乱炸。
“小叶啊,听说你和我们家爱人一样都是N市人啊,住在哪里啊?”
“板仓街那边。”叶筱绿也还是礼貌性的回答着。
“姐啊。”我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毕竟印象中的表姐应该是没有这么执着于八卦的,而且明明只比我大五岁,却感觉和我完全就不是一个象限的啊。一方面看来已婚妇女的心思你真的不要试图推猜,另一方面我估计我妈给我表姐打过预防针了。
“哦,我就是看你和小安关系不错也才关心好奇的嘛,你看这能遇到不也挺有缘的对吗?而且小叶你这一表人才的,小安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我这个做姐姐也还是很开心的嘛。对了,小叶是家里的独生子么?要是还有兄弟姐妹能介绍给小安认识认识多好,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陪她,就希望你们这些同龄人多带她在N市玩玩,我心里也踏实些。”
我真的为我表姐绝倒了,为什么要去当财会啊,不开婚介所浪费了。正当我为这饭桌上如此尴尬的场景头疼得厉害时,只听到叶筱绿依旧用他那平静柔和的语调回答道:“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比颀安和我都大了不少,估计处不到一起去。我陪陪她就好了吧,我还是会尽我所能让她玩得开心的。”
听到这个,我略略惊讶地看向了仍在和表姐、表姐夫闲聊的叶筱绿。我从来就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而他历来说话不马虎,表哥就是表哥,亲哥哥就是亲哥哥。印象中,以我对他优渥家庭的判断,叶筱绿应该是独生子女才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和陈梓都,到底还有多少部分是我所不知道的呢?
离开N市的时候,叶筱绿也来送我了。往火车站里面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三个身影,觉得这段时间真的过得很开心。事儿妈一样的表姐,绝世好男人一般的表姐夫,还有我不知道应该加个什么形容词在这里的叶筱绿。虽然等到开学就可以再见到叶筱绿,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