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1-02-20 18:47      字数:4729
  “能。”倾儇几乎要拍胸脯了。
  “无情儿,冉惟他”司空闻一见无情伸手系上月白色面纱,已经知道出了事。
  “放心,我这就去。为了他,你要忍耐。”
  “好。”他点头。冉惟爱他,怕他会被外人骚扰,替他辟了这处别院,知他无心仕途也从不逼他。他手无缚鸡之力,是冉惟的负担与弱点。为了冉惟,此时此刻他最应做的,就是相信无情儿,耐心地等待,而不是莽撞地冲出去,害冉惟乱了阵脚。他没有用,只能等。
  无情等到司空闻的保证,白色的身形已经在十丈开外,留下暗暗倾慕司空闻的倾儇守护一介文生的他。
  无情逸进已经一片狼籍混乱的大厅,首先看见王府里的侍卫已死伤了大半,襄王爷似被施了定身术般傻坐在原地和一个女人抱成一团。眼一眯,她看向朱允聪,他极其轻微地摇头,示意她他的性命无忧。无情又看了一眼悠闲喝酒的沈幽爵,再看了看仅剩的三个侍卫和两个招式凌厉狠绝攻势迅猛快绝的女子,淡淡“噫”了一声。
  女刺客用的,是极之小巧轻薄犀利的玲珑双刀,素日可以环在腕上做装饰,紧要时候可以用来自保逃生,是为身份尊贵的女子设计的。霜寒阁一共只售出了一对,可这些女刺客,竟人人使的都是玲珑双刀,且将这样小巧精致的武器运用得招招带风,分明是个个身怀高深武功。什么事在他的脑海里一闪,可是眼见又一名侍卫被削断咽喉倒了下去,她无暇细想,抽出缠在腰间的柔光软剑,飞纵过去。
  “你们去保护王爷。”冷洌声音直接命令。
  两个最后的侍卫一看是友非敌,立刻撤剑回身,保护主子去了。
  “两位姑娘。”无情清冷淡然地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放下武器,速速投降了罢。”她不爱见到这样的杀戮,完全泯灭了人性的光明,只有野兽似的屠戮。
  两名女刺客互相看了一眼,不发一语,一个揉身攻向无情,另一个仍是飞身扑向她们今夜的目标襄王朱允聪。
  “罗刹门有你们这样死心塌地的女弟子,不晓得是福是祸。影罗刹将你们调教得太好了。”无情无视沈幽爵探索研审的深邃眼光,轻轻化解刺客的攻击,一边淡淡自语。
  “少罗嗦,看招。”刺客一惊,只一个照面,这个蒙面宫装的白衣女子已经看破了她们的身份师承,甚至还可以这样轻松地应对她的杀招。她是谁?她不知道她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
  “我么,只是王府里一个小小的无名之卒。”她没扯谎,襄王府里可没有她月无情的位子。月冷山庄才是她的地盘。“可惜,你们选错了黄道吉日。今日不宜宰杀。”
  后面的朱允聪听了,苦苦地笑开,无情儿把他说得似牺牲祭畜,真是够了。
  见刺客无意投降,无情叹息,手腕一抖,剑光如月光般无所不在,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只见一片冷冷的银色剑光闪过后,刺客的琵琶骨已碎,双手已废,无力地垂在身侧,而这样的变化,亦只在短短的转瞬间。
  “花开堪折当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不好,这句没有月字,当罚酒三杯。”无情转身望向最后一名女刺客。“来罢,我还要回去吟诗赏月呢。”
  最后的刺客看见同伴的下场,眼光怨毒且恐惧。她们全是出身孤苦的孩子,被领进罗刹门,原以为从此有了一方容身之地,不用再做偷儿乞儿,谁料竟入了地狱。如果想活下来,就必须学会魅惑妩媚之术和凌厉残酷血腥的杀人之术,等学成出师了,她们也已经全数被药物控制,无法脱身。只能当一个身不由己的杀人机器。可是,她更恨所谓的武林正道人士用不屑鄙夷的态度对待她。她是污秽不堪,可是,他们又干净到哪里去了?
  她恨恨盯着眼前这个一身雍雅一派闲适的白衣女子,一咬牙,咬断自己的舌根。她已无路可退,横竖不过是一死。
  无情看见女刺客嘴角溢出的猩红血水,清幽的凤目一冷。她早已经知道这一批刺客是死士,却不料
  “生命何等可贵,一击不中,理应全身而退,再思后计,何苦要用血残功?即便赢了我,你的性命也已经不保,何苦来哉?”她想到了那个粉衣女子,想到了那一池被她尽数毁去的荷,眼神又冷了一分。“明知是错,值得么?”
  最后的女刺客浑身一震,然她已口不能言,只是催动用生命瞬间提升的极致内劲,袭向朱允聪。
  “王爷,把你身前的狐狸精暂时当成挡箭牌也只挡得了一时。”无情飞身拦住已经是杀人活尸的刺客,气定神闲地对他淡笑,“还不快逃?”
  说话间她已经只手拆了十数招。
  “无情儿,这只是九尾狐狸精,肥得很,压得我动弹不得。”朱允聪合作地说,如姬当他是文人,不谙功夫,酒里下的蒙汗药不重,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效用。不下毒,是因为他不能死在太子送来的礼物手里。
  “不如,我先为王爷杀了这狐狸精,再料理刺客罢。”无情眼中精光乍泻,表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一直暗暗限制朱允聪,不让他起身的如姬一听,吓得一抖。可是,她不能收手。无情见了,只觉可叹复可怜。这些女人,全数为了旁的人,放弃了自尊人格性命,沦为他人的工具同棋子,连些微的反抗之心也湮灭在残酷的环境中。
  罢,她先解决刺客罢,将内力贯注柔光软剑,原本轻软的剑身,刹那已刚硬凌厉,挽了个剑诀,无情以优雅的身姿拦下以死相拼的女子。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玉露初零,金风来凛,一年无似此佳时。露久座、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阑干凭暖,欲下迟迟。”
  半阙词吟毕,她挽个剑花,收势。那女刺客,定立在她身前,身上并无太多处伤口,只是睁大充血的眼睛怔怔望住眼神怜悯的无情,终于,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眉心一抹猩红慢慢沁了出来。
  一直悠闲喝酒、淡定看戏的沈幽爵,在初听见朱允聪叫著月白色宫装的女子“无情儿”时,并未有太多的联想。可是,当她施展出优雅却快绝狠绝的剑式时,他碧绿如森海的眼徐徐眯了起来,连被他喝令收声的蓝衣僮儿也忍不住“啊”的一声,而后飞快地用手掩住嘴巴,似怕被责罚。
  这个自称“小小无名之卒”的女子使的,竟然是蓬莱幽境老主人、他的师傅所创、不外传的“幽冥剑法”。只是,她用的,是幽冥月剑诀,而他习的是幽冥日剑诀。师傅曾说,他所创的这一套剑法分阴阳两部分,男同女分开练习亦可成为天下无双的剑客。然而如若幽冥日、月诀两剑合壁,那便可天下无敌。但,师傅因心有所系,所以一生并未收过女弟子。那么,眼前这个白衣女子怎么会用这套剑法?莫非他眯起的眼复又瞪大,师傅八年前扔下一切说是云游四海去了,实则不然,他老人家其实是跑来此地收了个女弟子。而,试问天下间,又有谁比月初晴的女儿月无情更有可能做了师傅的女徒弟?如此一来,这个“无情儿”只可能是一个人月无情。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师傅痴情到心上人月初晴仙逝后,还要替她照顾女儿,教她一身绝顶功夫。而,她的确学得很好。只是,就不知道她晓不晓得,她使的,根本就是幽冥剑法了。他很想看见她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不知她面纱下的脸又是怎样的绝世容姿呢?他勾起了薄而性感的唇,看来他来凑襄王府的这场热闹,是真的来对了。
  无情将柔光软剑缠回腰间,向已经被她废去了武功的女刺客淡淡道:
  “我本无意杀人,毕竟万物有灵,谁亦无权违反天道自然,轻取他人性命。只可惜,她死意已决,我救不了她。一个人自己放弃了生存下去的念头,旁的人,又怎救得了他?你呢?你可还想活下去?”
  她徐徐问,语气平和,很难看出适才她还杀人于无形。
  “活?谁不想活下去?可是,我们任务失败,我武功被废,且又身中奇毒,无论怎样也只剩一条死路,又怎么活下去?”
  无情一挑眉,霎眼间已经逸至刺客身边,执起她的手,右手搭她的腕脉。稍顷,又换过另一只手,眉皱眉舒,复又皱了起来。末了,她放开刺客的手。
  “想活下去,便听我的。”无情自袖笼里取出一方织锦帕系在了她的腕上。“金陵城外紫金山上月下庐里的人,是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你莫耽搁,速速去罢。”
  女刺客看了看满地的狼籍与同伴的尸首,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系着的绣有一弯弦月的锦帕,向无情深深一揖。
  “不杀活命之情,我记下了。他日相逢,当涌泉答报。”说完,拖着蹒跚的脚步逃出襄王府。
  “无情儿,你都不问我要不要饶了她,最起码逼她说出幕后的主使也好。”朱允聪假意埋怨。
  “是么?我还以为王爷心似明镜,对此事的来龙去脉清楚的很呢。”无情走近他,在两个侍卫的注视下挑眉而笑。“堂堂一个王爷,躲在一名姬妾身后贪生怕死的样子,真是难看。”
  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王爷,下官护驾来迟,请王爷恕罪。”金陵府知府大人何守镇带领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要真等你来救,本王也不知死了多久了。”朱允聪冷冷地哼了一声。“扫兴,这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没一个活口留下,你既然来了,就替我把这个大厅里的死人都收拾了罢,别脏了我的王府。本王要去休息了。”
  朱允聪摆出一副无趣的样子,视线一转,看见了仍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的沈幽爵,他一摆手。“这位仁兄,本来好好的一场寿宴,平白无故被人搅了你的雅兴,本王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
  他的唇边泛起微不可觉的邪笑,突然伸手一推,将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如姬一把推在了地上,冷冷道:“不如这名如花美姬,就当是本王的赔礼罢。送给兄台,随你处置。”
  “王爷!”如姬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她被送来的目的便是在襄王府王爷的身边拖他的后腿,怎么能这样轻易地被送走?媚眼一红,泪水已经沿着香腮滑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也瞧见了,跟在我的左右,危险得紧,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找个好人家把你遣走,是为你好。”他才不会傻到留一个祸害在身边。
  “这位姐姐,请你替我向王爷求情啊,我不能离开这里。”如姬看出朱允聪对待无情的态度与别不同,连忙转向她。
  “襄王爷玩女人,从来都是玩过就扔的。今日你仍是清白之身,还是跟那位公子去罢。我看他天庭饱满意态从容,亦不是等闲之辈,比你在这王府里与人争风吃醋,哪一日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的好。”第一句话,无情只是低声自语,后几句,却是发自肺腑。
  “莫非是姐姐容不下我?我不会同姐姐争的,我只想留在王府里罢了。”如姬楚楚可怜地啜泣,自忖是不是王爷实际上是为了这白衣女子才赶她走。
  “痴儿,你的不争,也不过是为了‘争取’留下来罢了。”无情叹息,“你可以不争,我却不可以。做我的男人,不得三妻四妾、不得拈花惹草、不得逢场作戏、不得三心二意、不得男尊女卑。单只这‘五不得’,王爷已经不合格。所以,你求错人了。”
  说罢,无情一挥衣袖,反身走出大厅。
  “如姬,我已将你送给了蓬莱幽境之主,你且随他去罢。”
  “谢王爷。”如姬知道此时她再怎么求也是枉然,只能爬起身走到沈幽爵跟前,福身为礼。
  沈幽爵绿眸一闪,外传风流浪荡的王爷,认识月无情已经很稀奇了,还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就更不简单了。他向朱允聪抱拳。
  “王爷的礼,在下却之不恭,那就收下了。改日再登门道谢。先告辞了。”
  “朱九,送客。”朱允聪笑,他知道,沈幽爵会很好的处理这个烫手山芋的。
  出了襄王府,沈幽爵上马,却把如姬丢给了蓝衣僮儿镇西。
  “送她去蓬莱欢,告诉嬷嬷,她不挂牌,只卖艺不卖身。若有人为她赎身,也不用为难她,由她去。”襄王爷把烫手山芋转送给他,可他也不是善男信女,不会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身边。
  “是。”镇西押住不情愿的如姬步入夜色里。
  “跟上他。”沈幽爵淡淡吩咐尚泽,而后策马而去,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第五章
  这几日的金陵城里气氛紧张,人人自危。堂堂的襄王在寿宴上遭人行刺,虽然并未成功,但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行刺王爷,真是不要命了。那个介绍刺客冒充舞姬混进王府的鸨娘当夜已经被发现浮尸秦淮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