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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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 更新:2021-02-20 18:37 字数:4862
他近乎贪婪地看她睡颜,手指抚触过她有些不正常惨白的肌肤,轻吻她额头。
就像过去的夏日炎炎,袁宝没回不愿睡觉,便是他哄着守在床边,陪她一起午睡。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撅着嘴,皱着眉毛,就连睡觉也是不清不愿的表情……
袁宝发现自己最近忽然变得嗜睡,每次醒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弄不清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病,记忆却是越来越差,过去几个月的回忆也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心中大惊,想这饭菜里恐怕是放了些不寻常的药。于是开始有意识地偷偷倒掉了自己喝的水和食物,那些东西都被扔到东边窗外的荷花池子里头。
这么一来,嗜睡的情况虽然稍微缓解了,但她吃下去的东西也更少,精神愈发地不好。
她注意到白日里,自己的屋子周围都会有守卫看顾着,而到了夜晚,她入眠之后,守卫倒是变得比较松懈。
而伺候的侍女却是从来都不离开,就在前边的屋子里睡着,方便她随时召唤。
凭借她现在的身子,要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逃跑,显然太困难了。但她心里担心着季东篱的生死。
看颜雅筑的意思,季东篱还活着,只是恐怕也活得不好。颜雅筑有心要用他牵制袁宝,更忌惮的却是若他连季东篱都杀了,恐怕袁宝对他便是完全死心。
无所顾忌的叛离,恐怕换来的便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
这天颜雅筑又来找她,亲自地喂她喝粥。她多了个心思,乘着他不注意,便把那粥倒了些在床边角落里,其余的也含在嘴中,没有咽下去。
过了会,她躺下装睡,呼吸逐渐平稳。
感到颜雅筑并未离去,而是流连在她床边,喃喃她的名字,“小宝、小宝、小宝……”好似多叫一声,便能多挽回一些情意。
颜雅筑的手很温热,抚摸在脸上的触感还是那么熟悉,就和从前一般。可是毕竟心境不同了,袁宝尽力维持着睡眠的假象,直到颜雅筑终于呆够了离去。
房门一关,她便从床上爬起来。
这两日,她自己的屋子刚被整理好,她看着床畔烛光摇曳的夜灯,还有东面那扇紧连着荷塘的小窗。
耳朵贴在木门上许久,确认外头的下人都已经退下了,她费力好半天,在屋子中央的红木桌下垫了被褥,才把桌子无声无息地推送到门前,从里头抵住。
才一个小小动作,却让多日未曾好好吃饭的她大汗淋漓。
袁宝生怕自己动作慢,多生事变,才稍微休息了一会,便将屏风、花瓶架、床柜都堆到了门前,确保从外头不容易入内,这才将床畔的灯罩摘下,取出蜡烛。
火焰沾染了上好的丝绸被褥,很快地蹿起了小火苗,袁宝把被褥、床帘都放到最好的位置,这才推开了东边的一扇小窗,沿着墙根滑入荷花池。
池水不深,却也足够藏下一个人,巨大的荷叶尚未枯败。
她躲在叶片下,虽然夜晚的风吹得人浑身发凉,她却不能爬起来。等了一会,约莫是她屋子里冒出来的浓重烟雾惊醒了侍女,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要冲进她屋子,却又被阻在门外进不去。
眼看着屋子里冒出的火光越来越盛,一群人奔走着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哪里还有人管荷花池下头有没有人?
袁宝猫着腰从池子里爬出来,贴着墙根,慢慢地跑去后门。
【无所不用】
守卫果然都被那火势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朝着袁宝的屋子而去。
袁宝知道下人定会很快去知会颜雅筑,她的时间不多,虽然更深露重,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从外到里都是凉飕飕的,却也不敢停下休息一会。
袁宝原本就因为吃得少而虚弱不已的身子,光是从荷塘里头爬出来,便用了不少力气。湿透了的鞋子穿在脚上,黏得脚丫也是黏糊糊的,走过的地方,地上都留下了点点水渍。
她出了门,沿着过去曾走过许多遍的路朝颜府而去。
这条路并不是最近的,有些费事,半途还要穿过一个小小的坟地,夜深人静,很是恕5罱穆匪桓易撸掳肼飞嫌龅搅搜昭胖W叱雒欢嗑茫倩赝房矗贤反谄鸬呐ㄑ桃讶缓耍踔粱挂赝缸呕鸸猓鹤永锶嗣蔷痰慕泻昂妥裁派词垢袅瞬簧倬嗬耄跃梢荚嫉卮础?br />
袁宝看一眼零碎地飘荡了蓝色光点的坟地,深吸一口气。
“阿嚏!”
再光荣无比地打了个喷嚏。
她拍拍胸脯,对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
装睡的时候,曾经听过颜雅筑的下属对他报告,虽然声音压得很低,还是有零碎的字句飘进了她耳朵:季东篱就被关在颜府最里头的地牢之中,常常地不省人事,因了一味药才勉强续命。她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一僵,心被坠子凿了似的尖锐疼痛。
怪不得夜那时分明就在自己身边,却偏要把季东篱引过来再动手解救。
他就是想让季东篱为了自己出手,一气之下两败俱伤,他便轻易地将两个都带回颜雅筑身边,此招虽然阴损,却的的确确是上策,夜的想法,比慕容允单纯地折磨人,要有更多的远见和谋略。
袁宝知道颜府的地牢在哪个地方,她相信季东篱现在的状况,守卫应该不多,她在这里孤苦无依的,自然找不到能帮忙的人。能想到避开颜雅筑喂她的药水,又点火逃出来,已是她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终于到了地牢,守卫无数怎么办?见到季东篱,却打不开地牢的门怎么办?他身子那么弱,自己也的身子也跟条枯了的麦秸似的,两个一起倒在地牢里头,怎么办?
——这都是不是她能考虑到的问题了。
袁宝吃了那么多次亏,心变得比过去勇敢,看待问题的视角比过去更通透,却也不见得就成长为一代巾帼英雌,她只知道往前去,见到季东篱,想看看他究竟如何。
半夜的坟地里阴风阵阵,袁宝存在身子里的勇气有限,便走便被隐隐绰绰的坟地吓得心惊肉跳。她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穿过这一片坟地,偶尔跳出一只被惊扰的猫咪,绿幽幽的眼睛反射月光,对着她这个浑身湿淋淋的闯入者龇牙咧嘴。
袁宝和猫儿一道惊慌失措,对视数秒,再一道转身便跑。
果然,再假装勇敢,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傻丫头。
这段路其实不长,一会就过去了。走出坟地,袁宝的鞋底黏糊糊的,此刻又沾了泥巴,踩在地上的时候,偶尔还会挤压出“叽叽”的奇怪声音,听了颇有些好笑。
周围的人家都睡了,夜深似水,平静异常。后面袁府的喧闹、前边颜府的惊诧,都在这片坟地幽幽气氛的震慑下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袁宝走在静谧街道上,心情是回洛城以来,前所未有的宁和。
她听到颜雅筑的解释的时候,心中亦是忐忑的。她早就知道颜雅筑是有苦衷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做这些事情,或许换一种情况、换一个人,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可她并没有心思通透到了那般地步,她不能原谅颜雅筑也不能原谅自己。爹爹的死是一个深深刻在她心头的疤痕,无论处于何种的安排打算,错误都已经铸成。
她断然不能因为“你是为了留下我的命,而做这一切”,这样的缘由,就原谅了杀父凶手。
每个人的底线不同。
爹爹的命,就是这样一种形式的底线。
所以当颜雅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甚至默认了同柳云烟的床 弟之事,她心中甚至是卑劣地感到松了口气。她的底线让她对颜雅筑失望,但毕竟就算欢喜不再,那么多年如亲人般的情谊到底不是所散就散,忽然便化作恨意和厌恶。
她看得到颜雅筑的难看、心酸,心里也是痛苦的。
只是,袁宝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用“欢喜”为出发点,却做出这么些伤害,又在将她的信任透支精光后,忽然地对她说这一切都是苦衷?都是无从选择?
她只是个丫头,为什么要背负这样沉重的、充满伤疤的情谊,被“救命恩人”期待着忘记自己丧父之恨,再大方地原谅他?
颜雅筑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她释然地说,“原来如此,我还是像过去一般欢喜你”么。
她做不到。
。
袁宝躲在门旁阴影下,听到两个侍卫在大门前聊天。
听他们的话,颜雅筑果然一脸惊慌地冲去袁府了,现在的颜府里没了男主人,就连守卫都被他带去不少,生怕错过了救她的时机。袁宝等了半日,却不见正门的守卫有离开的迹象,只好去偏门试试运气。
再次站在这东院的偏门前,数个月前,那场鹅毛大雪下,她跪求一夜,不过还是昨日的景象,今日再立在这院门前,心境却又是全然不同。
试着推了推,门居然未上闩。户枢保养得很好,就算在静寂异常的夜晚,推门亦没有一丝声音。袁宝闪身进了院子,看到东院唯一的屋子里头,灯火还亮着。她猫着腰,从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之间穿过,直向地牢而去。
地牢门前一个小院,坐了两个守卫,正喝酒打屁,嘴里聊着最近见闻。
袁宝隐在茂盛植被后头,蹲了许久,有些发晕,听了他们聊天许久,硬是没法同时引开两人。
她也试了扔一块石头去旁边,守卫确实被吸引了注意力,只可惜不知他们是太过谨慎、还是太过粗心,才看了一眼石头,便又回去原位,继续聊天。
袁宝实在蹲得有些久,身上衣服被冷风一吹,虽是半干,却不断地吸收她体温。她脑袋迷迷糊糊,一个不稳,便踩断了脚边树枝。发出极清脆的“啪”一声。
“谁?!”守卫这时候倒是伶俐得很,立马拿了刀向袁宝的方向搜查而来。
她心里一惊,心想绝对不能被捉到,回头便急忙的寻找躲藏的地方。
谁知这里是地牢附近,地方处在颜府最偏僻的位置,四处除了绿色植被,连个墙角、柴房都不见;眼看两个守卫越来越接近,袁宝心里不禁有些焦急,手里沿着墙一阵乱摸。居然真的无声无息地,被她摸出一道暗门。
身子一偏,她便跌入了暗门这边,薄薄一块门板,相隔不远处,两个守卫的对话清晰地传过来:“出了鬼了,今晚不太平。”
“鬼什么鬼,尽瞎说!回去喝酒去!”
袁宝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身处狭长小道的一端,看这走势,小道通向的地方,正是地牢附近。她索性沿着走去。
才走了没多久,果然面前豁然开朗,倒是一处还算干净的简陋院子。
难道季东篱被关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袁宝用手摸了摸屋子墙壁,虽然没有多余装饰,倒算得上简单牢靠,她正纳闷着,忽地屋门便开了。她心里一惊,忙藏身到墙边拐角。
“这贱人够劲啊,今天弄了几次,还这么淫 荡!”一个男人粗着嗓子,一手拉着裤带,赤 裸着上半身,从屋子里慢慢地走出来。
袁宝听到“贱 人”二字的时候,身子忽然僵住。
心底里污泥忽然被这粗噶的男人嗓音翻搅出来,让她瞬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浑浊。
暴雨漫天,粗暴地将她死死摁在地上,那般恶心的、撕扯着她身上衣服的手,还有抵着她身子的粗 长性 器。
……好脏。
袁宝呆呆地看着地上一洼潜水,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就和那个夜晚一般,就连寒风透体的冰凉,也是丝毫未变。
她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耳朵里嗡嗡直响。
忽地又听“吱呀”一声响,这才发觉这个院子留着另一个门,和方才她无意闯入的暗门不同,院门用的是粗糙木质,看上去也和这个院子给人的感觉一般:朴素简单。
“今天来晚了你,怎么了,昨天被榨干了?”刚从屋子里出来的男人粗着嗓子,对刚入院子的高状身影道。
“去你妈的,再骚的女人老子也顶着住!”
刚进来的人二话不说,几步经过袁宝躲藏的地方,走进了屋子里去。最先出来的男人也紧跟着回屋。
袁宝还未从那肮脏的回忆中恢复,头顶一扇窗忽然被大力推开,窗框撞在墙上,重重一响。
“今天喂过她吃药了没?”
方才那个男人嗓子粗重,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
“吃过了吃过了,快来看看我们的小贱 货,哟哟,你看看这身子水的!”
袁宝蹲在墙角,被方才头顶忽然打开的窗惊住,捣住耳朵,却赶不走屋子里零零落落传出来的声音,宛如魔障,萦绕不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