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幽雨 更新:2021-02-17 03:14 字数: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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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重直觉的有着极不舒服的感受,因为那双眼,那平直而毫无音韵喜怒的语声,那张一点没有人味的面孔,使寒山重觉得他很像不是与一个人类在讲话,宛如是只凭了这些言词在空气中的波动而像两条蛇在瞅叫着表达那些令人不懂的意义一般,确实有些别扭。
他勉强点点头,道:“不错,朋友好眼力。”
这银衣人向前走了一步,他那质料怪异的衣衫,在夜黯里像波浪似的闪起一片流动的光辉,他木讷的道:“我看得出,年轻人,我想,我们做个有条件的交换,好么?”
寒山重谈谈的一笑,道:“交换什么?”
银衣人毫无平仄的道:“由我治愈你的毒伤,由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寒山重嘴角一挑,道:“很公平,只是在下不知朋友是否能治愈在下体内毒伤?而朋友你所言之事又是何事?”
银衣人那碧绿的眼瞳蓦然扩张,又候而收缩,生硬的道:“你不愿意?”
寒山重摇摇头,道:“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相信。”
没有笑,没有怒,没有任何表情,银衣人那张外突的嘴又启言了:“你的毒伤大约潜伏在体内有七八天左右,是么?这毒物是属于流质的,颜色一定带点粉红,它的名字最可靠的一种,大约是‘龟花’,你一定被人将此物渗在饮料中混喝下去的,喝下去之后两个时辰内没有感觉,两个时辰后便感到全身发冷,虚汗盈盈,内脏如焚如炙,年轻人,我说得可对?”
寒山重惊奇的点点头,有些希望的道:“不错,朋友你全说对了。”
银衣人平板的望着他,又道:“这种毒药属于慢性一种,但剧烈无比,但凡吞食,不论何人也会中毒至死,只是由于此人禀赋体质如何有迟缓之分而已,一般人食入此毒,至多三个时辰定然因全身痉挛而毙命,习武之人亦不会超过一日,年轻人,你竟已挺了八天仍然健在,我实在认为是种奇迹,但是,只怕你不会再挨过明午……”
寒山重洒脱的一笑,道:“不敢,大约尚可再挺七天而有余,朋友,这七天中在下已经可以做许多事了,不过,能再活七十年在下当认为更佳。”
银衣人不大相信的看着寒山重,半晌,他才道:“就算你能再活七天,年轻人,你说得对,七十年会比七天更好,只要你能为我做一件事,你会得到那更好的。”
寒山重眨眨眼,轻沉的道:“当真?”
银衣人没有表情的道:“古莫罗娑寺的噶丹从不说假话。”
寒山重微微一怔,嘴里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的意思:“古莫,罗婆寺?噶丹?……”
.银衣人那只碧绿的眼睛深沉得有如一泓潭水,他幽冷的道:“愿意不愿意做成这笔交易?我们彼此间没有情感,没有认识,这件交易完全是互利互用,你得到所需的,我求我所要的,交易一完,便各自分手,从此再不相识,就好象我们原来般不相识一样。”
寒山重凝目瞧着眼前这讳莫如深的银衣怪人,好似这银衣人是隐藏在一片云雾之中,在魂梦的遥视里一样,是如此不可揣测,如此神秘虚无。
沉吟了一阵,他终于颔首道:“也罢,但可否请阁下说出需要在下为何事效劳?”
银衣人面孔僵硬的摇摇头道:“我并未问你为了何事中毒,你也无庸问我必须你去做何事,当然,这件事一定是你能力之内所做得到的,不过,年轻人,你们中原自古流传下来的一句话你可记得?只要体答允了我,你便不能反悔!”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就是这样,君子一言,重如九鼎!”
银衣人那冷漠得不带一丝儿情感意识的眸子微微一亮,道:“你同意了?”
寒山重用力点头:“同意。”
银衣人垂下目光,凝注着他自己伸出长袖的双手,寒山重顺着他的目光瞥去,啊!那是一只多么可怖的手,就像两只枯干的鸟爪一样,瘦瘪而细长,在那紫黑色的肌肤上,更有着无数丑恶的痉瘤疤痕!
他沉默了片刻,低沉的道:“我实不愿说,因为我想你会遵守诺言,但我却仍要忠告你,假如你事后反悔了,无论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寻着你报还你今夜失信的代价!”
寒山重蓦然又感到内腑一阵翻涌绞痛,他窒了一窒,缓缓的道:“我们是彼此。”
银衣人深深的盯着他,又深深的点点头,一步步的行了过来,说他是在行走,未免有些言不尽实,他在每一跨步之间,身躯都是飘飘荡荡的,仿佛他的双脚没有沾着地面,而是被一阵阵的微吹送过来一样!
忽然……这银衣人在寒山重身前五尺处站住,他倾耳聆听,生硬的道:“有马奔来。”
寒山重不在意的一笑:“那是在下爱骑叱雷,喂,这畜生回来得晚了。”
在二人一问一答之间,一乘骑影已乘风破浪一般急奔而至,夜色里,雪白的鬃毛一拋一伏,像煞怒海中旋溅的白色浪花。
那是叱雷!
它低低嘶鸣了一声,在寒山重身旁停下,巨大的头颅喷着白色雾气,轻轻向着主人身上摩蹭……寒山重目光忽冷,爱怜的抚摸着马儿的皮毛,低低地道:“他们打伤你了,宝贝?”
是的,马儿的身上有着几处击打的浮肿与擦伤,血水潺潺,毛皮脱落,它却似毫不在意的仍然用舌头舐着主人的手掌。
寒山重咬牙切齿的道:“好个恩将仇报的千梭帮……”
银衣人一直沉默着,这时,他又向前行了一步,严肃的道:“现在,年轻人,你该担心自己的毒伤才是上策。”
寒山重抿抿嘴唇,轻声道:“朋友,你说得也对,我们何时开始交易?”
银衣人冷冷的道:“立即。”
“在何处先行疗伤?”寒山重又问。
银衣人木油的,答非所问的道:“你先躺下,脱去上衣。”
寒山重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脱掉上衣,就在田埂上平躺下去,在他躺下去的剎那间,左腕上的铃串己被他脱下握在手中,九枚银铃的边缘,在他五指拈握执下俱皆竖立向天,成为一个多角星形。
银衣人亦缓缓蹲下,一双鸟爪也似的怪手在寒山重全身血脉按揉推拿起来,这推按之力,起初甚缓,越来越渐加重,每一推拿,他口中必定低嘿一声,随着他低嘿之声,那双枯瘦黝黑的双手已沉紧澎涨,血管粗亮,于是,嘿声越来越急促,推揉之劲赵来越强,正在寒山重觉得骨也欲折,气也欲窒的时候,他的动作已忽然慢了下来,双掌平贴着寒山重的肌肤,缓慢的顺着血气流循之路推按,而一阵阵滚烫的,那火炙一般的热力,已贯入寒山重体内,直使寒山重五内如焚,仿佛置身熊熊火炉之中,全身毛孔责张,汗浆狂涌。
过了盏荼时分,这银衣人又蓦而自怀内掏出一根尖锐的银针,起落如飞的在寒山重周身关节穴道刺扎起来,每一扎下,俱是入肉三寸,但寒山重却毫不觉得疼痛,相反的,在银衣人一刺一拔之间,他直觉的想到体内的一股毒热都被带去,五脏六、腑宛如受着一只冰袋在缓缓的贴熨着一般,舒适极了。
这时,银衣人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喘息吁吁,但他那一双冷酷而深邃的碧绿瞳孔、却仍然没有一丝表情,他停止了银针的刺孔,又自身上摸出了一方白木小盒,启开盒子,捏出一只周身蛤蜊,尚在呱呱呜叫的罕见蛤蟆来,这只丑怪的蛤螟睁着一只紫蓝的怪眼,不停的在银衣人五指紧捏下挣扎跳跃,一根红色的舌信急速伸缩,在每一伸缩之间,这蛤螟背上几条交叉成一个奇异骷髅形的金丝就在蠕颤不已,似欲脱之而出,令人作呕之极!银衣人仿佛极为不舍的看看这只怪异蛤蟆,缓缓将他凑近了寒山重嘴巴,寒山重有些发麻的正待启声相询,银衣人已迅速将寒山重的下颔一抬一拉。五指用力一挤,这只怪异蛤蟆“呱”的叫了一声,口内喷出几条黑色小汁,却散发着麝香之味。一滴不漏的喷入寒山重嘴里。银衣人顺势在寒山重咽喉一抚、让他干干净净的完全吞下了肚去。
于是,银衣人放下寒山重,吃力得几乎站不起来的缓缓站了起来,打了个踉跄,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静静的,银衣人仰望长空,似在默数星辰,没有动作。
缓缓的,寒山重正觉得又是作呕,又是窝囊的在反着胃,他已馍地感到体内有一点热,这一点热迅速上升,剎那间已遍及四肢百骸,七经八脉,而几乎在他来不及思虑这是怎么回事的瞬间、已在急速的收缩鼓涨,全身滚热如火,他痉挛着,抽搐着,痛苦的在地下翻侧.而大量的秽物,大量的汗水.已自他口中.自他身上的千万毛孔中沁了出来。
过了一段长久的时间。
那双乌爪似的手;已静静的又在寒山重起伏的胸膛上推揉起来,而三粒雪白的丹丸,也在一股淡淡的芳香中塞入寒山重口内。
久久,久久………寒山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已可以睁开眼睛了,在他睁眼前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试着将一股丹田真气,揉合着心口的一团阳元之力,在体内做了数次流转,昭,畅通极了,澎湃极了、几乎较他未受毒伤前更为适意,再也没有那股郁闷沉重的感觉了,再也没有那种绞痛如裂的苦楚了,更没有那阻挡消懈的现象了,不可否认的,他所受的毒伤已被治好,或者,完全治好了。
腕铃又套回左腕,寒山重小心的站了起来,他静静朝银衣人看去,银衣人的面孔仍刻板如昔,毫无表情,但是,面上气色却更惨白及憔悴,好似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他已突然衰老了十年!二人对望了一会,寒山重缓缓的道:“虽然我们是互相利用,互为帮助,但是,在下仍为感谢朋友你的疗毒之赐,真诚的,万分感谢。”
寒山重真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与喜悦了,虽然这股强烈的喜悦中,尚搀杂了那重担未释前的沉甸。
银衣人沉默了一下,语声低冷的道:“不用感谢,只因你帮我,我才帮你。”
寒山重欣慰的使自己相信生命已属于自己了。他强迫自己不去计较对方那种不带一丁点人味的态度,于是,他轻松的道:“朋友,可否示以大名?”
银衣人骤而不悦的瞪了寒山重一眼,涩缓的道:“噶丹。”
寒山重恍然一笑,道:“啊,这就是阁下尊姓大名?这种姓氏很奇怪……”
银认人平板道:“在藏边,你便不会觉得奇怪,我是罗婆寺主持的师兄。”
寒山重在中原一带,威名赫赫,凡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稍有点名望的人物,他大部份全都晓得,但他足迹却未涉边荒,故而边荒一带的武林人物他却十分陌生,假如知道眼前的怪人乃是藏边几座主庙之一“古莫罗娑寺”方丈的师兄“神蟒”噶丹,假如他知道这“神蟒”噶丹在藏边声威之隆,他一定会大大的吃惊了。
心里存了一些疑窦,寒山重想了一想,没有再问下去,他举起左手,轻轻挥了挥,于是,腕上的脉铃便清脆而使人心腔微跳的响了几下,噶丹那只碧绿的眼仁诡异的一闪,道:“现在,我知道你了,年轻人,你是中原武林道上的煞手,闪星魂铃寒山重,是么?”
寒山重并未感到如何惊异的淡淡一笑,噶丹冰寒如水的道:“我总算找对了人,这魂铃之声,一直是你的标记与特征。”
寒重山轻轻撇撇嘴唇,道:“或者,阁下早已知道在下是闪星魂铃寒山重,中原武林,有这魂铃为记的,只有在下一人。”
噶丹对之未置可否,不加争辩的冷然道:“我想,这些事,与我们彼此间的诺言无关系。”
寒山重颔首道:“当然,便赐告所言之事如何?”
噶丹仰首向天,望着黑澄澄的夜空,仿佛在整理着他的思绪,又好象在回忆昔往,他那刻板而冷酷的面子L,这时竟亦浮起一片迷蒙与伤感的神色,但是,在这片隐约的迷蒙里,微妙的伤感中,却有着一股极难察觉的怨毒与仇恨。
寒山重见微知箸,目光敏锐,他在仔细注视之下,已经大半明白了这是一件属于什么性质的事情,于是,他在噶丹的嘴唇激活之前,已平静的道:“朋友,这件事情中有个女人,是么?”
噶丹像被一只骨刺突然刺了一下似的抖了一抖,碧绿的双瞳顿时射出一股毒蛇也似的狠毒光芒来,这片光芒随即反应,他幽冷的道:“在五台山半山之阳,有一处‘石岩’,白岩之上,有一座精舍,名叫‘大飞山居’,这座精舍之内,住着一个女人,她平昔都喜欢穿著一件纯白纱袍,套着白缎马甲,寒山重,我须你所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