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小心！」丢下这句话，金跟着黑影也从窗户跳出。
  「金，别追——」子莲气急败坏的在他身后喊着，金立刻停下脚步，回头，仰头望着楼上的主人。
  「主人？」金知道不该敢于，可他愈来愈看不清子莲了，仰望的角度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艰苦，子莲一直高高在上方。
  寝室的窗户不是让人封住了吗？把他跟依芙赶走是因为知道有人回来？金好想问，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子莲无力的靠在窗边，湿淋淋的头发垂在肩膀上，烛光从他背后透出，苍白的脸孔、纤瘦的身子，仿佛只要往后退一步，就会融入那烛光中，再也捕捉不到。金的内心涨满痛楚，他想驾着马车，将这令他移不开视线的人带到与世隔绝的遥远。
  「来，上来吧。。。。我会跟你说的。」
  温柔低沉的嗓音，只这么一句金便觉得自己得到救赎，瞬间他想向子莲跪下想膜拜想顺从他、完全屈服，一记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能让他兴奋的摇起尾巴跟随。
  金点点头，一跃而起，抓着砖头的缝隙攀爬上二楼。
  看着他轻易地爬进自己的寝室，子莲苦笑。
  「下次不装楼梯了。」
  金不好意思的抓抓脸，「主人。别笑话我。。。。」
  「帮我拿件披风好吗？」
  柔柔软软的声音，金红了脸颊。「是。」他打开衣柜拿出一件披风，包住子莲。
  碎纸屑落在地上，子莲坐在床边，将脸埋进手心中。
  「主人？」
  「。。。。。。」
  子莲又沉默了，金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屑，他记起刚刚子莲手上似乎捏着一封信。难道，刚刚那黑衣人是密使？所以子莲才叫他别追。
  「。。。。主人？」
  「金。。。。」子莲的声音埋在手心中，听起来模糊不清。
  「是的。」
  「抱抱我好吗？」
  不等子莲把话说完，金的双臂已经圈住他，感觉到子莲在发抖，这不是错觉。
  不管发生什么事，再坏的消息，金也不会让子莲一个人彷徨无助。「主人，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没事的。」
  没事的，这句话换他来说。
  「金。。。。父皇病危，大概这几天就。。。。」
  子莲抖得好厉害，金把他抱得更紧，「主人，您要去见国王吗？」
  「很想，但是。。。。」子莲反手抱住金，像是怕他消失，用颤抖的手臂将他紧紧抱住。
  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能抓住、该抓住的东西就那一个！
  「但是？」
  子莲推开金，站起，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情。「我没有那个时间，墙都倒了，我不能倒下。」
  因为他身后还有许多人，尤其有个金，父亲死去的伤悲，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不算什么。
  「金，要厨房拿来他们所有的油跟木柴，将全部的人召集到院子里，听好了，一个都不准少，否则唯你是问！」
  愈是冷酷无情的语气，子莲的心里愈伤悲，金全明白了。他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
  会结束的，子莲在心里说。他拉紧袍子，窗外浓浓的夜色让他眯起双眼。
  三殿下宅邸里灯火通明，百来个士兵侍女被集合到院子里，及眼神锐利的数着人头，确定没有人未到后，向子莲回报。
  「主人，大家都到齐了。」金躬身说。
  子莲走到院子里，站在众人面前，拉紧了披风，他有点冷。「金，你带上几个壮丁，把木柴跟油搬到门口。」
  「是。」金叫来几个人，将木柴跟油罐搬到门口。
  聚在院子里的下人们不住低语，有些人发出疑问的声音，可子莲都没有理会，他望着很遥远的地方，眼神涣散。
  好累，再支持一下下吧。。。。
  「主人。」
  金的叫唤声令他回神，子莲看了一眼，笑了笑。「辛苦啦。。。。」
  他回过头，面对下人。里面有很多人，他们看着他长大，或是他看着他们长大，子莲知道自己会想念老妈子的蜜糖花卷。
  「子莲。。。。对不起各位。」子莲朝他们一鞠躬，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主人？！」
  「三、三殿下？」
  「国王病得很重，日子不多了，相信你们多少知道，大殿下一直想要除掉我。。。。我已经挡不住了。。。。你们、你们快走吧，留在王宫很危险，我没办法保障你们的安全。」
  子莲摆手，指着自己的房子。「里面的东西随便拿，拿完从后面的小路出去，我都打点好了，能让你们顺利的离开。」
  「三天内，你们一定得走，若固执想留下的。。。。我已经尽力了。」说完子莲站到一旁，低垂着头，斗篷遮住他的脸，子莲的表情，没人看得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听令！」金大喝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有人冲进屋子里拿东西，有人立刻回房把孩子摇醒。
  在一片混乱中，金走到一动也不动的子莲身旁，握住他的手。「主人。」
  他们生在如眼前这混乱般的狂潮中，子莲看来什么都没做，但他做的很多。逆流的鱼，若没有奋力游泳，必定会被冲下深渊。
  「主人，我看到有几个人跑掉了，要追吗？」
  「。。。。他们是大哥的眼线，不用管。」
  「主人，我不走。」怕子莲又赶开他，金先说。
  子莲低笑：「如果你跟他们一起走，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主人，我跟您在一起。」或生或死，一起。
  「。。。。当然，没有你我逃不远。」
  金捏紧子莲的手，感受他的颤抖。很害怕吧，失去这一切。。。。连哭泣都没有时间。
  好温柔、好温柔的人，这个人将许多东西看得比自己重要。
  「主人，我爱你。」
  「。。。。」子莲紧闭双眼，「谢谢。。。。」眼泪流了下来。
  所有的牺牲奉献默默隐忍，只为这一句。
  「金。」
  「是的？」
  「我没有饿过肚子。」
  「是。。。。？」
  「没有热过，没有冷过。」
  「嗯？」
  「所以，」子莲抬头，望着金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平淡，「你不觉得也该拿点什么吗？」
  「哎？！。。。。喔，是！」经子莲提醒，金才想到他们可是去逃亡呢！得拿点什么能换钱的东西。
  匆匆忙忙的跑进屋子，没想到这些人的手脚还挺快的，一楼几乎要被搬空，人群也开始往二楼涌去，金避开乱作一团的仆人们，心里犯难。说实在的，子莲身边几乎没有什么之前的东西，雕像名画之类的又不好携带。。。。
  思索间他被人扯了一把，转头看去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冷不防地塞进他怀里，金看着对方，鼻腔里涌起发酸的感觉。
  「依芙。。。。婶婶。。。。」
  「去吧，小金，好好照顾三殿下。」依芙跟她的母亲给了金一个拥抱。
  「是啊，金，要快乐喔。」她们不会请求金一起走，因为这人如此完美，值得更好的人。
  值得像子莲这样的人。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像是想把过往的黑暗一口气燃烧殆尽似的，在油与木柴的助燃之下，火舌眨眼之间窜起。
  金望着身旁的他的主人，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眼前这红，好像子莲头发的颜色，默默看着从小生长的地方被火焰吞噬的子莲，壮烈而美丽。
  狠狠的刻在金心中。
  「来吧，我的仆人。」子莲扎起凌乱的发丝，走入黑烟涌出的大门中。
  金没有犹豫没有后悔，他愿意跟随对方的脚步，无论是哪里。地狱也好死亡也好，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子莲走过的路。
  「金。过了。」
  子莲站在门边，朝他伸出手，金热着眼角，牵住子莲的手，他知道，这个人再也不会抛开他。。。。
  「是的。主人。」
  火焰的热度直逼而来，好像他们身处的绝境一样将两人包围，金被子莲的手拉着，他穿过火舌窜动的一楼大厅，跑上楼梯。
  火还没有烧到二楼，但烟雾已经弥漫而上，子莲眯起眼睛，手捂着口鼻，凭着记忆找到他的寝室。
  子莲推开寝室的门，将金也拉了进去，「呼呼。。。。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累呢？」子莲气喘吁吁的靠在床边。抚着胸口努力吸气，他恨跑步。
  「金，你来吧。」子莲推了金一把。
  「主，主人？」
  子莲正吃力的把床推开，金一愣，才明白子莲的意思，赶忙过去帮忙。他用力一推，将床推到窗边。
  移开了床，原本的位子底下有一个活板门，子莲蹲在地上，十分习惯的把门拉开。
  「。。。。」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床底下什么时候有这个密道的？！又通往哪里？难道子莲每次关在房里都是藉由这个密道进出？
  「别发呆了，快下去，火烧上来，我们会没空气能呼吸。」子莲说。
  无力感。。。。金垂下肩膀，结果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子莲让金先下去，自己则走在后面，关上密道的门。
  脚踩上搭筑平整的石阶，两旁的墙壁上挖了条可作为扶手的沟槽，虽然密道的走势往下，有没有一点照明，但基本上不用担心会绊倒。
  「你走得真稳。」子莲的手搭在金肩膀上，「我每次都会摔倒。」
  金在心里叹气，他也就这点派上用场，「主人。。。。我可以问了吗？」
  「恩。」只是他不一定回答。
  「主人，以前。。。。你都从这个密道进出？」
  「恩。」
  难怪每次都一副很累的样子，别说密道这段，光是移动那张床，就已经在子莲的体力负荷范围之外。
  「主人，你都去哪里？」
  「。。。。。。」
  不回答，好吧，下一题。「这密道又是谁建的？」
  「工人，当然。」
  是有点废话的一题，子莲怎么可能自己挖得出来。「那么，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工人的嘴巴很难堵住吧？
  「。。。。。。」
  「主人？」
  「都问完了？」
  「呃。。。。是的。」
  「金，天上不会掉馅饼。」子莲叹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他曾不眨眼地看着血流成河的画面，知道踩着别人站起来是，那脚下的触感。权力的黑暗漩涡。子莲也无可避免的参与其中，只是没人看见他的苦苦挣扎。
  金停下脚步，子莲撞上他的背。「主人，这密道通往哪里？」
  「你想去哪里？」
  「金哪里也不去，只跟在主人身边。」
  「那你还问。」
  「是的，金不问了。」他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脚踩到往上的楼梯时，金听子莲发出一声哀嚎。「我恨这段！」
  金笑了笑，转身把子莲抱起来。子莲没有反抗，能不用自己的脚走，何乐而不为。
  「主人，您可以告诉金，我还能做什么吗？」
  结果还不是又问了。。。。「你做的很多。」子莲将头靠在金身上，轻轻的说。
  在金心中，子莲永远是那纯净的新雪，无论他做过什么或将会做什么。
  「还不够，跟您比起来，远远不够的！」好痛苦，金多想还想再为这个人努力更多。顶着瘦弱的身躯偷偷在贵族间建立势力、狠着心杀死那些无辜的工人。。。。这些，他也愿意做！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得保护我，是吧？。。。。金，我觉得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够或不够，子莲自己知道。
  第十章
  阶梯走到头便是密道的出口，金单手推开活板门，子莲踩着他甩先爬了出去。
  「主人！」
  「没事的。」子莲淡淡的说。这条密道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绝对不会有危险。
  密道的出口在一间民房内，环顾四周，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巧妙的遮掩住活板门，这里是个杂物间。光线从门缝底下渗入，外面有人？！
  金不敢轻举妄动，他迟疑的看向子莲，子莲没怎么理他，爬过挡路的木箱，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这杂物间好像是从外头拴上的。
  门被人打开，一名女子举着烛台，毫不惊讶他们的出现，笑容满面的说：「好你个三殿下　，这火看来不小喔！」
  子莲笑了笑，走出杂物间，并用眼神示意金跟上。「他们来了吗？」他问着那女子。
  女子摇摇头，说：「没有，可能太突然了吧，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
  「我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