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
冷如冰 更新:2021-02-20 18:02 字数:4911
不久,应《解放军报》之约,中共中央党校理论研究室主任吴江撰写了《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文章是针对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的种种责难而作的。
当报社负责人将样稿呈送给罗瑞卿时,他看了非常高兴,说:“这篇文章很好,一定要使文章更充实,理论水平更高。”他建议在文章中引用毛泽东和邓小平的有关论述,以便做到立论更稳,无懈可击。接着,他以高度的热情和责任感,亲自查阅资料,对文章字斟句酌,先后进行了三次审阅修改。
其间,他还就如何改好这篇文章的问题同胡耀邦通了六次电话,同《解放军报》社通了六次电话。在华楠出访罗马尼亚之前,他又打电话给华楠说:“发表这篇文章可能有人反对,准备驳。不要紧,出了问题首先由我负责,要打板子打我。”
6 月24 日,在邓小平的支持下,《解放军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了《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 25 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转载,新华社发了通稿。这篇文章进一步阐明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有力地促进了真理标准讨论的进程。
这场讨论实际上是党所确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思想理论准备。在邓小平、叶剑英、陈云、李先念、胡耀邦、聂荣臻、徐向前、罗瑞卿等一批老同志的支持下,真理标准问题讨论逐渐深入。从6 月起,中央党、政、军各部门,全国绝大多数省、自治区、直辖市和大军区的负责人发表文章或讲话,支持和赞成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科学精神。在邓小平和其他老同志的领导下,在党内外群众的推动下,党终于在1978 年末着手解决两年徘徊期间没有解决的问题。
罗瑞卿虽然没有看到这场讨论所结出的丰硕成果,但他在支持、参加、领导讨论中所表现出的坚定信念、科学精神、政治勇气,为他的生命之旅,增添了令后人永记不忘的光辉的一笔。
1978 年7 月15 日清早。首都机场专机停机坪。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晴空万里,只在遥远的天边飘拂着几缕轻纱似的① 见《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l994 年版,第2 卷第114 页。
白云。夏日清早的清风拂过宽阔的机场。波音707 主机2408、副机2400 静静地昂首停在机坪上,机长带领着机组人员在有条不紊地做最后的检查、准备工作。
8 时许,罗瑞卿坐在轮椅上,在夫人郝治平、空军司令员张廷发和随行人员、医疗小组的簇拥下,向飞机走来。在飞机扶梯前等候的机长向罗瑞卿敬礼,并向罗瑞卿夫妇一一介绍了机组人员。罗瑞卿夫妇同机组人员一一握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飞机预定在9 点起飞。罗瑞卿就利用这段时间同家人和送行的人们说话。他今天的兴致很高,精神焕发,这使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感染,说话间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特别是小孙子和小外孙,一直坐在罗瑞卿的膝盖上,摸摸外公的脸,拉拉爷爷的手,同爷爷、外公又说又笑。
9 点钟快到了,送行的人都劝罗瑞卿上飞机,罗瑞卿摇摇头,说:“我要等王胡子来”。
“爸,走吧,不要等了。”他的女儿劝他。
“王胡子说来送我,他一定来。我要见到他再走。”
正说着,王震匆匆赶来了。他一下车就快步走到罗瑞卿面前,一面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面同他话别。
说话间,飞机起飞时间到了,罗瑞卿亲了亲两个小孙孙,举起双手对送行的人们说:
“再见了!等我回来,我就不坐轮椅了。我要和你们一样站起来走路!
我还要到全国各地走走。。”
这些信心十足的话,博得了人们热烈的掌声。
9 点57 分,颀长的、银白色的飞机呼啸着冲向蓝天。
飞机进入平稳飞行后,罗瑞卿望着坐在背对飞行方向的椅子上的妻子,猛然想起她有晕车、晕飞机的毛病,便提出要同她换座位。郝治平说:“算了,一会儿就到了,我能坚持。”
罗瑞卿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扶着桌子艰难地往郝治平这边挪,郝治平忙站起来扶住他过来,扶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
坐定后,郝治平望着对面的自发苍苍的丈夫,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她想起新婚之夜那一碗鸡汤,想起反“扫荡”中他盖在孩子木筐上的那块油布,也想起天安门城楼上他塞给孩子们的那一把糖果,想起劫后重逢在汤井巷的温馨日子,想起今年春天她在身体中发现肺癌症状后他每晚开会回来都要来她的病房说许多温存的话。。想着这些,她的心里荡漾起无限的幸福,一阵疲倦袭来,她轻轻地合上眼休息起来。
罗瑞卿本来是想跟妻子说一会儿话的,但当看她轻轻合上眼时,便闭紧了嘴唇,望着鬓发间已现缕缕银丝的妻子,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情。他不愿打扰她,3 月13 日,她才做完了肺叶切除手术,身体刚刚有些恢复,就又陪他出国治腿。妻子的病,曾经使他多么痛苦啊。当他得知她的病情后,更促使他下了出国治腿的决心。本来,左腿伤残,给他这位军委秘书长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他一直主张领导干部不能光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开会,而是要下基层、下单位调查研究,解决实际问题。可他的腿,他的轮椅给他的深入实际的强烈愿望的实现带来了巨大的不便。一年来他跑了不少地方。
他去看地形,看国防工事,都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有的坑道太窄,轮椅难以通过时,同志们就要组织人抬他。每当此时,他就更强烈地渴望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中央也十分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去年,党组织专门请了两位西德专家来给他安装了一个更轻、质量更好的假肢。这两位医生还告诉他,可以安装人造股骨,从而改善左腿功能。他当时就砰然心动。今年春天知道治平的病况后,他更是增强了治好左腿的愿望,他左思右想,对孩子们说:“我不能这个样子,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出国治腿。今后,我不能再要你们的妈妈照顾我。我要治好腿。不管她还有多少时间,我要照顾她,要让她过得愉快轻松一点。”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请出访西德的卫生部副部长钱信忠、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王炳南和驻西德大使张彤协助了解西德安义肢手术的情况,资料也收集了不少。4 月间,中央批准了他的去西德治腿的报告。5 月中旬,三○一医院就将他的病情材料以及左下肢、股骨头伤残部位X 光照片交信使送到驻西德大使馆。6 月份定下来,今天终于启程了。。
“我一定治好腿,等回来一定要扔掉拐杖!”
罗瑞卿想着,想着,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但他立即咬紧了嘴唇,把头扭向弦窗外,窗外是广阔无限的天宇。。
当天13 点30 分,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
在乌鲁木齐休息两天,新疆军区负责人请罗瑞卿观看了秦腔《火焰驹》。
7 月18 日8 时,罗瑞卿一行十人、驻西德大使馆武官林千及机组十三人乘B2408 号飞机从乌鲁木齐机场起飞, 16 时13 分在布加勒斯特加油, 19点45 分,飞机降落在联邦德国的波恩机场。驻西德大使张彤和文化参赞齐怀远到机场迎接。
不久,罗瑞卿住进距波恩二百余公里的海德堡骨科大学医院治疗。
1978 年8 月初。联邦德国海德堡骨科医院。
罗瑞卿住院后,7 月29 日,做了内科检查,情况良好,决定8 月2 日动手术。7 月31 日,罗瑞卿夫妇写信给家中的孩子们,谈了到西德后的大致情况:
儿女们,媳婿们,并两个小孙孙:
妈妈和我身体都好。只是人地生疏,语言不通,总有些感到不惯。再加上资本主义的阶级社会,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看到一些等级森严,也感到有些看不惯。好在这里气候温和,风景优美,大自然也多少给了我们远离祖国,并且有些想家的人以安慰。
这里是资本主义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确实有科学,有文化,可惜的是这些主要的部分还掌握在资本垄断集团或大的财团手里。不经过革命,不经过所有制的改变,这种情况是不会改变的。但我们现在正建设着社会主义社会,有些东西应本着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以及党的十一大路线的原则,利用矛盾,使一些东西怎样为我所用,为我服务。这看来是一门很大的专门学问,是值得好好研究和探讨的。妈妈爸爸对此只有肤浅的感觉,而林彪、“四人帮”这些蛀虫们,对国家、对人民、对我们这一代及子孙后代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实在是使人感到:不知应如何处置他们才能解恨!
爸爸下星期三就要动手术了。据观察可能如愿以偿。虽然要冒点风险,但大致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们放心!
这里的我国大使及大使馆的同志们对我们很好。他们的阶级情谊实在使人感动。
医院里的教授专家们,因为我们大使馆的工作做得好,虽然我们的世界观不一样,但就医疗这一点,他们是全力以赴的。
其余由妈妈写。亲你们,亲我们的两个小孙孙。(以上父亲亲笔。)
今天我从大使馆到医院看爸爸。(两百多公里,汽车走2 点30 分)要他写几个字给你们。他一写就是一大篇。爸爸现在一切情况都正常。有的比在国内还好些。例如咳嗽比在家里少,也容易些。可能与这里气候好有关系。医生经过各方面检查后说,比他们原来想的要好。二日决定动手术。爸爸和妈妈都有信心。因为教授医生说,我们虽然不是上帝,但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治好。大使馆的同志都对我们很好,你们也放心好了。一日下午,大使和我就都到医院附近的一个旅馆住几天。这样看护爸爸方便些。等动完手术后妈妈再写信给你们。。。
在外面的爸爸妈妈很想念你们。祝愿你们工作学习得更好,身体健康!等爸爸动完手术后身体更健康,咱们全家就可以更努力、更多的、更愉快的为人民做更多的工作。
毅贝儿想奶奶爷爷。奶奶爷爷也很想毅贝儿、坚贝儿。希望回去后你们两个小孙孙长得更健康,更懂事了。亲所有的孩子们。亲我们的小孙孙。祝你们进步、健康!等候爸爸的好消息。
爸爸妈妈 1978。7。31
8 月1 日,郝治平在张彤大使的陪同下到医院去看罗瑞卿。郝治平带了一束鲜花,同罗瑞卿在病房里合了个影。罗瑞卿情绪很好。郝治平一直呆到很晚还舍不得离开。罗瑞卿好几次催她走,最后说:“走吧,走吧,我已经服了睡前药,明天还做手术。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说完,就送郝治平和张大使出门。临分手,罗瑞卿笑眯眯地跟他们摆摆手。
郝治平比较放心地回到旅馆里去了。
8 月2 日上午7 时,罗瑞卿被送进了手术室。中午12 点左右,从手术室里传来消息说,手术顺利完成,手术是成功的。守候在病房里的郝治平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掩面痛哭起来。她急着要去见罗瑞卿,但医务人员拦住了她,因为害怕术后的感染。到傍晚,郝治平又等来了消息,说罗瑞卿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了,还对为他手术的医生说了:“Good evening,Thank You!”
那医生替罗瑞卿把术后的左腿搬动了两下说:“明天你就可以下床。”两个人都笑了。
郝治平又等啊,等啊,一直到晚上12 点多了,罗瑞卿的情况仍然平稳。
在人们的劝说下,郝治平才回到旅馆里去休息。刚躺下,电话铃就响起来,接着有人敲门。郝治平预感到大事不好,匆匆起身向医院赶去。等她赶到医院时,罗瑞卿已经与世长辞了!
病因是:心肌梗塞突发。
时间是:波恩时间8 月3 日凌晨2 时40 分。
北京时间为8 月3 日上午9 时40 分。
噩耗迅速通过电波传回了祖国的心脏——北京,又传向祖国各条战线。
得悉此讯,举国震惊。
邓小平扼腕长叹:“太不幸了!太不幸了!”此语有对战友的痛悼,也有为正值用人之秋而栋梁忽折而痛心!老将军张爱萍得悉消息,痛心疾首。
想到上月17 日,罗瑞卿在赴德途中于乌鲁木齐作短暂停留时,还通过电话告诉他,治好腿有99%的把握,还信心十足地表示:“现在我还坐轮椅,等我回来就可以扔掉拐杖了!”回忆与悲痛凝成了《痛悼罗瑞卿同志》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