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20 17:36 字数:4816
我站在特洛伊人的一边,他们为一个女人而战。他们战败了。
还有比被俘更糟糕的事呢。她回答。你跑起来如脱缰之马。
速度创造生命,她反驳。
我把它写在今晚的日记里。
写什么
一个烫伤的孩子爱玩火。
我连汗毛都没焦。我的翅膀没有碰到火。
你的翅膀就是不用来飞翔。
勇气已经从男人身上传到了女人身上。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新体验。
你有一个情敌。
谁
他大笑。纳尔巴勒夫人,他悄悄说。她极其喜欢他。 你让我很担忧。倾心于古董对我们浪漫主义者来说是致命的。
浪漫主义者!你掌握了一切科学方法。
是男人教我们的。
可是并没有向你们作解释。把我们整个女性描绘一下吧。
是没有秘密的斯芬克斯。
公爵夫人瞧着他微微一笑。格雷先生去了那么久了!她说,我们去帮他一下吧。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上衣的颜色呢。
呵!你的上衣该配他的花,格拉迪斯。那也许是一种过早的投降。
浪漫的艺术是以高潮为开端的。我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以帕提亚人的方式撤退
帕提亚人在沙漠里找到了安全感。我可不能这么做。
女人并非总是允许选择的,他的话音未落,暖房的远端传来了一声憋气的呻吟,随后是沉闷的、重重的倒地声。众人都惊跳起来。公爵夫人吓得木头似地站在那里。亨利勋爵满目忧虑地冲过飘垂的棕榈,发现道连?格雷脸朝下躺在地砖上,昏死过去了。
道连立即被抬到蓝色客厅,放在一张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苏醒了,茫然地左右张望着。
出了什么事啦他问。呵!我想起来了。我这儿没有危险吗,哈利他开始发起抖来。
亲爱的道连,亨利勋爵回答,你不过晕倒了,没事儿。你一定是太累了。还是不要下来吃饭了吧,我来替你照应。
不,我会下来的,他说,一面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宁可下来。我决不能单独呆着。
他上自己的房问去换了衣服。后来他坐在餐桌边的时候,举动①即安息人,古时西亚人种,作战时擅用佯装退却诱敌追赶后突发冷箭而歼之的战术。
中透出一种盲目的乐观。但他不时吓得直打哆嗦,因为他想起看到了詹姆斯?丈的脸,像一块白手帕贴在暖房的玻璃窗上,死死盯着他。
第十八章
第二天他足不出户,说实在,大多呆在自己房间里,病快快地感到极度恐慌,担心自己快要死了,但又对生命本身十分冷漠。一种被追杀、诱捕和跟踪的感觉开始支配着他。壁毯在风中不过动了一下,他便颤抖起来。吹打在铅条玻璃上的枯叶,在他看来酷像自己徒劳的决心和狂乱的悔恨。他一闭上眼睛,便又看到了那海员的脸,隔着雾气迷蒙的窗玻璃窥视着。恐惧似乎再次攫住了他的心。
但也许不过是他幻觉的缘故,黑夜里才闪现了复仇景象,他眼前才展示出惩罚的可怖场面。真实生活是无序的,但想象却有某种严密的逻辑。正是想象使悔恨尾随着罪恶,也正是想象使每一罪恶生出奇形怪状的后代。在平凡的现实世界,恶人得不到惩罚,好人得不到好报。成功被赐给了强者,失败被扔给了弱者。别无其他。此外,要是有陌生人在房子周围探头探脑,仆人或看守人一定会看到。要是花圃里有脚印,花工是会来报告的。是呀,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西比尔?文的弟弟并没有回来杀他。他已经乘船远航,葬身于寒冬的海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到这人的威胁。嗨呀,那人不知道,也无法知道他是谁。青春的留痕救了他的命。
然而,即使那不过是幻觉,一想起良心竞能唤起骇人的幻象,又使这幻象活龙活现地在面前走动,也够让人胆战心惊的。要是他罪恶的阴影从寂静的角落日夜窥视他,从秘密的藏身之地嘲笑他,在宴席上对他耳语,在沉睡中用冰冷的手指把他弄醒,那他的日子会有多糟!这种想法潜入了他的脑际,他吓得脸色发白,似乎觉得连空气也骤然变冷了。啊!在那个狂乱的时刻他竞杀了自己的朋友!就是记忆中的情景也让人觉得害怕!而他偏偏又看到了当时的一切。回想每一个可怕的细节都给他带来加倍的恐惧。在时间的黑洞外,出现了包扎得血淋淋的罪恶的形象。六点钟亨利勋爵进来,发现他哭得就要心碎了。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敢出门。冬天的早晨,明净而带松树清香的空气中洋溢着某种东西,恢复了他的欢乐和对生活的热情。但也并不只是环境的物质条件造成了这种变化。他的天性跟过度的痛苦势不两立,因为这种痛苦破坏了他内心的安宁。性格细腻和高雅的人都是如此。强烈的情绪要么碰得鼻青眼肿,要么立即收敛;要么置人于死地,要么自己灭亡。小悲小爱继续生存,大悲大爱则毁灭于自己的充盈。另外,他相信自己是一场噩梦的牺牲品。现在,他回顾自己的忧虑时,是带着惋惜和蔑视的心情的。
早饭后,他同公爵夫人在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随后驱车穿过公园加入狩猎的人群。严霜像盐一样凝结在青草上。天空如一个倒置的蓝色金属杯。芦苇丛生、平平坦坦的湖面边缘结起了一层薄冰。在松树林转角处,他看见公爵夫人的弟弟杰弗里?克劳斯顿把两个用过的弹壳推出枪膛。他跳下车子,吩咐马夫把牝马牵回家去,自己便穿过枯萎的荆棘和崎岖的草丛,朝那位宾客走去。
猎打得好吗,杰弗里他问。
不大行,道连。我想大多数鸟都飞出树林了。估计午饭后到了新的地方会好些。
道连在他身旁溜达。浓烈的香气、树林中闪烁的红棕色的光、猎人一阵阵嘶哑的叫喊以及紧接着的清脆的枪声,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给了他一种自由自在的愉快感觉。他沉浸于忘乎一切的幸福和欢乐之中。
突然,前方二十码开外高低不平的乱草丛中,惊起了一只野兔,竖着耳尖带黑的耳朵,用力蹬着长长的后腿。那野兔正往桤树丛中窜去。杰弗里爵士把枪端到肩上。但是,野兔洒脱的跳跃动作让道连.格雷奇怪地着了迷,他不由得立刻叫道,别开枪,杰弗里,让它跑吧。
瞎扯,道连!他的伙伴哈哈大笑。那野兔正窜入草丛时他开枪了。随之传来了两声叫声,一声是兔子的惨叫,听来非常可怕;另一声是人的痛苦呻吟,听来更加骇人。
天哪!我击中了一个追赶猎物的人!杰弗里爵士大声叫道。那人怎么那么蠢,跑到枪前来了!别在那儿开枪了!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有人被打伤了。
猎场看守拿着根棍子闻声赶来。
哪儿,爵士他在叨道连叫道。与此同时,那边的枪声也停止了。
在这儿,杰弗里爵士怒冲冲地回答,急忙朝草丛跑过去。你干吗不叫你的人避开破坏了我今天打猎的兴致。
道连望着他们拨开柔软摇摆的树枝,钻进桤树丛中。过了一阵子,这些人出来了,把一具尸体拖到了阳光下。他恐惧地转过身去,似乎觉得他到哪里,厄运也跟到哪里。他听见杰弗里爵士问这人是否确实死了,看守作了肯定的回答。刹那间林地里人头攒动,闹闹嚷嚷,杂乱的脚步声,嗡嗡的低语声,响成了一片。一只胸脯黄铜色的大雉鸡,拍打着翅膀穿越树枝飞来。
虽然才过了一会儿,但在慌乱中,他好像是经历了无数小时的痛苦。这时,他觉得有一只手搁在他肩上。他吓了一跳,回头瞧了瞧。道连,亨利勋爵说,我还是告诉他们今天就停止射击吧。看样子再干下去并不好。
我巴不得永远停止射击,哈利,他痛苦地回答。整个事儿很讨厌,也很残酷。那个人。。。。。。
他说不下去了。
恐怕是这样,亨利勋爵回答,这一枪正好打在他胸部,他一定是当场就死了。来吧,我们回家去吧。
他们并肩朝大路方向走了五十码,都没有开口。随后道连瞧了瞧亨利勋爵,叹了口气说,这是一个凶兆,哈利,一个大凶兆。
你指什么亨利勋爵问。呵!我猜是这次事故。老弟,那是无可奈何的。是那个人自己的过错。他干吗要跑到枪前面去呢何况,这跟我们无关。当然,杰弗里有些尴尬。惩罚猎人是不行的,人家会以为那一枪是打偏了才射中他的。杰弗里可不是这样,他射得很正。可是再谈也无济于事。
道连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凶兆,哈利。我觉得厄运就要降临到
我们有些人头上了,也许是我的头上。他补充了一句,把手伸向前额,做了个痛苦的手势。
亨利勋爵大笑。世上惟一可怕的是厌倦,道连。那是无法宽恕的罪孽。但我们不会有厌倦之苦,除非这些家伙餐桌上不停地谈论这件事。我得告诉他们禁止谈这个话题。至于凶兆嘛,是不存在的。命运不会派遣先行官,因为她太狡猾或是太残酷了。更何况你究竟会出什么事呢,道连凡是世人想要的你都有了。没有谁不愿意跟你交换位置。
谁的位置我都愿意交换,哈利,你别笑,我说的是实话。刚死的那个可怜农民比我还好些。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死亡的逼近。死亡的巨大翅膀已在我周围铅一样的空气中盘桓。我的天哪!你没有看到有一个人躲在那些树后面,监视我,候着我吗
亨利勋爵朝戴了手套不住发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是的,他笑了笑说,我看到园艺工在等候你。我想他是要问你今晚餐桌上你要什么花。老兄,你紧张得有些荒唐了!我们回伦敦后你得来看看我的医生。
道连看见园艺工走过来了,便松了口气。那人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犹犹豫豫地瞅了瞅亨利勋爵,随后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了他的主人。公爵夫人让我等候回音,他低声说。
道连把信放进袋。告诉公爵夫人我回屋了,他冷冷地说。那人转过身朝房子方向走去。
女人多喜欢冒险!亨利勋爵叫道。这是她们身上我最钦佩的品格。只要有旁观者,女人会和世上任何人调情。
你多喜欢说危险的话,哈利!眼下的事,你可没有说准。我很喜欢公爵夫人,但我并不爱她。
而公爵夫人很爱你,却并不很喜欢你。你们非常相配。你在谈论丑闻,哈利。丑闻从来没有根据。
凡是丑闻,其根据必定是不道德。亨利勋爵说着点了一支烟。你不惜牺牲任何人,哈利,就为了成全自己的一个警句。
世人是自愿走向祭坛的。便是他的回答。
但愿我能爱,道连?格雷叫道,嗓音里隐含着深沉的悲哀。但我似乎失去了热情,抛却了欲望。我太关注自己了。我自己的人格成了我的负担。我要逃避,我要离开,我要忘却。我真傻,居然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想拍个电报给哈维,让他准备好游艇。在游艇上是安全的。
什么东西使你不安全呢,道连你出了什么事了。干吗不告诉我呢你知道我会帮助你。
我不能告诉你,哈利,他伤心地回答道。恐怕是我的一种幻觉。这不幸的事故弄得我心烦意乱。我有一种预感,我可能也要出事了。
胡说八道!
但愿如此,可是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种感觉。呵!公爵夫人来了,穿着定做的长袍,看上去很像古希腊的狩猎女神。瞧我们回来了,公爵夫人。
我全听说了,格雷先生。她说。可怜的杰弗里懊丧极了。你好像是叫他别向那兔子开枪。真也奇怪!
是呀,可奇怪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说这话的,想必是心血来潮。那只兔子看上去像是最可爱的小活物。很抱歉,他们把这人的事告诉你了。一个可怕的话题。
一个讨厌的话题,亨利勋爵插了进来。一点心理学价值都没有。反之,要是杰弗里出于故意,那会多有意思!我很想结识一个真正的杀人犯。
你真可怕,哈利!公爵夫人叫道。你说是吗,格雷先生哈利,格雷先生又发病了,看样子马上要昏倒。
道连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没有事,公爵夫人,他喃喃地说,我的神经完全混乱了,没有别的原因。恐怕是今天早上走得太远了。我没有听见哈利说了什么。很坏吗什么时候你得告诉我。我想我该去躺一会儿。你们会不在意吧,是吗
他们到了从暖房通向台地的大阶梯。玻璃门在道连身后关上的时候,亨利勋爵回过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公爵夫人。你深深爱上他了吗他问。
她没有立即回答,却站在那里凝视着景色。但愿我能知道,她终于说。
他摇了摇头。知道了就糟糕了。没有把握才迷人呢。雾里看花花更美。
雾里要迷路。
条条道路都通向一个终点,格拉迪斯。
通向哪里
幻灭。
幻灭是我生活的起点。
幻灭是戴着皇冠来到你身边的。
我讨厌草莓叶子。
你戴着正合适。
只限于公众场合。
你会思念它,亨利勋爵说。
我一个花瓣都不放弃。
蒙茂斯长着耳朵。
老龄人耳背。
他从来没有吃醋但愿他会吃醋。亨利勋爵东看西看,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