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17 03:06      字数:4932
  “……”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添福轻唤着突然呆掉的付钰书。
  “添福,你……你觉得这花的味道正好?”付钰书死死的盯着他问。
  “是、是啊,皇上。”不知为什么,添福心里一阵害怕,声音都打着颤。
  “不浓不烈?”
  “是……”
  “浅浅淡淡?”
  “是……”
  “……”
  疆住的视线缓缓的,以着近乎于绝望的速度落在了那两盆菱阑上。不同于刚送来时的浅紫,花瓣的颜色早已变成了深紫。
  “慧妃……”付钰书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从前一直不甚明了的,此刻却异常清楚起来。
  为什么妙儿会对自己突然转变态度?为什么她会与皇后突然亲密起来?甚至……那因她的喜爱和要求而特别为她千里寻来的菱阑花,为什么临仙苑中却没有?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付钰书猛的仰头,闭上了眼。
  “妙儿,你竟是……”竟是那样的恨着我!
  “皇上,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要见慧妃娘娘?那奴才这就去给您请来。”
  添福转身就朝外跑。
  “站住!”付钰书喝住他,“不要去打扰慧妃。朕……朕现在要静一静,你下去,不许人来打扰。”
  “皇上?!”
  “下去吧。”留下站在原地忧心仲仲不放心的添福,付钰书慢慢走进内室。
  外面,夕阳,残红。
  整整一夜,天寿宫内灯火通明。
  添福守在门外,一刻不敢离,宫中的太监侍女们也镇夜不睡的候着。只要皇帝不睡,整个皇宫都无法入眠。
  第二日,罢朝。
  天寿宫中,皇帝仍未出来。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诸位大臣、后妃娘娘们都来了,却也全被添福挡在了宫门外。
  然后一晃又是一日。
  直至掌灯时分,里面才有了动静。
  付钰书打开门,一天一夜的未眠,整个人疲倦憔悴不少。
  “添福。”他唤。
  “奴才在。”
  “传膳。”
  “是!”
  天渊阁
  “把门打开。”
  “是。”
  付钰书来到了天渊阁。
  这里放置的都是只能由皇帝、或者是得到皇帝亲许后才可进入翻阅的书籍资料。里面的东西大多年代久远,记载着历朝历代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守门的侍卫让开,负责守阁的翰林学士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钥匙,小心的插入锁眼。
  “哢嚓”,锁开了。
  刚推开门,门上便落下一层灰尘,在空气中扬开。
  “你留在这里。”付钰书把守阁学士撇在门口,带着添福进了阁内。
  阁子分了三层,里面满满当当的竖着的全是高高的书架。
  “皇上,您真的要在这里找书?”添福看着头也晕了,眼也花了。
  “嗯。”付钰书轻应一声。
  “要不要奴才帮着皇上一起找?”
  添福从小跟在付钰书身边,勉强大字也识得几个。
  “不用了,朕自己来。”
  添福也不多事,出去让人弄了热茶来在旁边的案上摆好。
  付钰书在阁子里转了许久。添福那里,热茶凉了一杯再换一杯,一连换了三次,他才拿着一本不薄的书从楼上下来。
  刚坐定,添福就将热茶送上前。
  付钰书接过,也不喝,又放回了一边几上。
  添福在旁边侍候着,眼睛不小心瞄到了书面上的几个字,却居然只有一个字认得──“北”。
  冬日里,坐静了就是一个冷字。
  站着也一样。
  添福搓搓手,问要不要端个火笼子来。阁子里书多,平时不准火烛进来。
  那本书付钰书早就翻完了,可他却仍在位子上坐着,一动不动。
  听到添福问,像是才惊醒。
  付钰书一声低叹,道:“给朕拿个火盆子来吧。”
  火盆子很快送进来了。
  出乎添福意料的是,皇帝好像并不是打算用它来烤火暖身。
  付钰书将书轻轻一抖,然后丢进了火盆中。
  “皇上!”添福惊呼一声,以为是手滑落下的,伸手要去捡。
  付钰书拦住他,“就让它这样吧……”
  火舌飞快的缠上了书页,渐渐从四角将它包围,吞噬。
  “走吧。”
  32
  “慧妃。”
  一个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惊起了正对着外面兀自发呆的妙儿。
  “你坐着,不用起身。”
  妙儿怯怯的依言躺了回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寝殿伺候中的人竟都不在了。付钰书也未多做解释,只一句“我让他们都下去了”,便在软榻旁坐下。
  “我们聊聊吧。”他说。
  妙儿诧异的紧盯着他,一脸惊异。
  “妙儿,刚才你在想什么呢?”付钰书问。
  妙儿轻轻的摇头。
  付钰书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也没想吗?可是,我却有个问题,一直也想不明白。”
  妙儿紧张的望着他。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计一切?”付钰书在问,但又不像是问。他自言自语,凝视着外面的苍茫天地。“难道,世上真有那么一种东西比爱更刻骨,更恒久,必须只能以血相报?”
  “──!”妙儿惊慌的瞪大了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妙儿,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我死。”付钰书说得轻描淡写,眼里却满是哀伤。他转头,目光移对上妙儿的。
  他问:“妙儿,你告诉我,仇恨真那么重要?”
  “啊呜……”终于,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目光里的沈重,妙儿捂嘴痛哭。
  付钰书看着她,眼里慢慢聚起丝丝温柔。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慢慢的一字一字道:“你该知道,这里,并不适合你的孩子,皇位,太沈重。他该是无忧无虑的,快快活活的,自由自在的。”
  “我是多么希望看到你们母子有一天能够过上那样的日子。不用背负前人的仇恨,爱也不需太沈重……自在快活的过生活。”
  手掌下的人在颤抖。
  “妙儿,你不该……你真的不该啊……”他喃喃着。
  妙儿颤抖的身体倏然一僵,手“啪”的一下被打开。她猛的扑到枕边,从下面抽出一把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就放在了那里的剪刀。
  付钰书惊讶的看着她。
  妙儿双手紧紧的抓住剪刀,生怕握不住似的,狠狠的对着付钰书。她的身体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异常坚决。
  “妙儿,快放下来,这样很危险!”
  付钰书怕她伤到自己,边劝边想夺下利器,可妙儿却更加惊惧的挥动剪刀。面对这样的情况,付钰书也别无它法,只好往后退远了些,好让她能安心,不再乱挥。
  “妙儿,你别激动,也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苦笑着,“你这样,只会伤到你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妙儿虽然还是那样一脸警戒的死死抓着剪刀,但并不乱挥了。
  付钰书在原地站着,不敢妄动,只等她慢慢镇定下来。
  在静了许久之后,付钰书的声音缓缓响起,轻轻的,却带着无法忽略的忧伤。
  他问:“妙儿,你是这么的在乎你和阿怨的孩子,你是这么的疼他爱他,却为什么还要来伤害我的孩子呢?你该知道他有多么的无辜,你也明白的,那对身为父母的来说,是怎样一种伤害!”
  “妙儿,你恨我,因为我害死了你的阿怨,你心痛,所以你报复!那皇后呢?她可有伤过你?害过你?你害她,害她的孩子,就不曾愧疚?!妙儿,妙儿,难道你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妙儿吗?”
  “!铛”,剪刀终于脱了手。妙儿默默的坐在榻上流着泪,呜咽中是说不出的痛苦。
  付钰书把剪刀捡起来,远远放了,再没说什么,静静的离开了临仙苑。
  仰头,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妙儿,你真的好傻。
  你以为,杀了我,就算是为阿怨报了仇,就能了结所有恩怨吗?
  你以为,你害死了皇后,害死她的孩子,你的孩儿还能平安出世吗?
  妙儿啊妙儿,我真怕自己,会撑不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
  付钰书带着刘太医匆匆到了翔凤宫,并将寝宫里的宫人都遣了下去。立在床边,看着日益消瘦的皇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瓷瓶。
  瓶塞刚一拔出,立时便漫出一股奇异馨香。
  “皇上,这是?”太医惊讶的问。
  付钰书没有回他,只是小心的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交给他:“你喂皇后服下吧。”
  “是。”
  看着太医喂过药后,付钰书床边坐下。
  “要多久才能知道服下的药已见效?”
  “回皇上,至少需要一柱香的时辰。”
  “嗯。”轻应一声,付钰书道:“今日之事,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是。”
  “皇后也不曾中毒。”
  “是。”
  “还有太医院里的所有记录……”
  “臣明白。”
  “如若朕听到了什么与朕刚才所说不一样的……”付钰书那异于寻常的严厉目光冷冷的盯住刘太医,“爱卿,你的心中,可要有数啊!”
  刘太医吓的扑通跪倒:“请皇上放心!”
  “你起来吧。”
  付钰书收起那一脸的吓人表情。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但……
  “等皇后醒了,就派人来告诉朕。以后皇后的调养就交给你了,你们要小心看顾。”
  “是。”
  要结束了吗?
  手上微微使劲,白色的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入湖里。
  付钰书站在湖边。
  上次余下的那一粒转尘也没有了。
  没有解药,妙儿用的是北潋一族的秘药。
  唯一的转尘给皇后服下了,而自己,该怎么办呢?
  冬日的风冷得刺骨,付钰书心中冰凉一片。
  舅舅,好想见你!
  哪怕只有一眼,哪怕只一个侧影,哪怕,就只是在梦里也好。
  只是,
  不知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想念?
  “咳、咳咳……”明黄的帏帐里传出几声咳嗽。
  “皇上,药来了。”
  付钰书“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靠在床头,接了碗,眉头微微一皱,慢慢把药喝了下去。
  “添福,把窗子开开,散散气味。”
  整个寝宫都弥漫着一股浓浓药味,让人十分不舒服。
  “是。”
  “刘太医。”付钰书转向一直站在榻旁的人,“没有更有效的方子了吗?这段日子,朕服了也不见什么效用。”
  身上的毒,虽然对外宣称是旧年冗疾,也一直在用药拖着缓解症状,可没有解药,身体还是眼看一天不如一天。
  “皇上,这已经是第三副方子了。以皇上现在的情况,除非再加重几味药的药量……”
  “那就加。”
  “皇上,万万不可!”太医慌忙道:“臣用的这几味药,本就对人体有损,原不该给皇上用……若是再加大药量,臣恐会对皇上的龙体造成更大损害。”
  付钰书平静的听着,脸上没什么反应,只不时的咳上两声。
  见他如此,太医终是忍不住,劝:“皇上,请恕臣直言。微臣无能,即使耗尽平生所学,仍不能为皇上解难。如今,皇上病势沈重,何不诏告天下广求名医,或许、或许还来得及!”
  “咳咳、咳咳……”又是一连串巨咳。
  “皇上!”
  付钰书向他摆摆手,“卿的话,朕明白。只是……”忧郁的目光落在明黄流苏上,茫然的盯着一处。“罢了,就照朕的话去做吧,能拖多久是多久。”
  “皇上……”
  太医还要说话,却被付钰书打断。
  “你下去吧。朕……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寝宫内的窗户都打开了。转眼已是暮春时分,外面早已!紫嫣红。
  添福从外面进来。
  “皇上,洛丞相来了。”
  付钰书转眼望去,一身洁白的洛翊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他对他笑了笑,“你来了。”
  洛翊站着,未动。
  付钰书轻叹了一声:“朕该早些调你回来。否则,也不会这样匆忙了。”
  怕来不及,只能早做准备。
  “皇上……”
  “可惜,回宫后,一直还没有机会和你再下一局。”付钰书一脸惋惜。起先是因为出巡时耽搁下的朝政,后来又……
  “我本南山凤,岂同凡鸟群。英俊天下有,谁能佑圣君。”他悠悠的念,“洛翊,朕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