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17 03:06 字数:4957
舅舅……
头昏昏沈沈的,身体时冷时热。
付钰书明白自己是病了。他甚至很清楚有人在一直的照顾自己。但是他没办法睁开眼看一眼,甚至没办法动一下手指。他病了,而且病得还很重。
“钰书,喝药了。”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付钰书很想这么问。可是他做不到,这个身体沈重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那人在床边坐下。
付钰书感觉身体被人小心托起。背,靠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地方。下颌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轻轻抬起,唇上随即被一种柔软而又润滑的触感压上,带着浓浓苦味的液体瞬间灌入口中。
“唔……”好苦好苦,不要……
想要挣扎,身体却被紧紧抱住;想要抗议,唇舌早已被人占去。
好苦,好苦……委屈的泪水就这样从紧闭的眼里流出来,慢慢滑下,然后被轻轻舔去。
“钰书……钰书……”
一声又一声的轻叹。付钰书觉得这人该是无比熟悉的,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谁?你究竟是谁?
告诉我,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不,别走,你别走……
身体被重新放平,感觉到那人的离开,付钰书想喊。
不,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你不能走,不能走……
──不能!
身子猛的一震。付钰书睁开了眼,一片迷蒙的视线落向了手里那冰凉的丝质触感。
那是长袍的一角。
“怎么?我居然不知道你是这么舍不得我啊!”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付钰书顿时打了个冷颤。
“……”不是吧?!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付钰书看到了一个应该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因为每次见到他,不是被故意欺负就是被恶意取笑。
“皇……叔……”破破烂烂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嗯。脑子还没烧坏。不错不错,不枉费我看了你这么些天。”虽然这么说,付容脸上却是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仿佛对此很遗憾。
“皇叔……救……我……”
“救你?啊,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救了你?”
付钰书十分艰难的点了点头。
“难道你还指望你带出来的那几个侍卫?”
“……”
付钰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因为那最后的一眼……果然,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沈浸在自己营造的悲伤中时,他没有看见付容眼中一闪而逝的狡猾。
“好了,喝药把。”付容坏笑着,端过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那种苦味,即使是闻着也足够让人受不了。“来,喝吧,再不喝就又凉了。”
“你……熬……药?”付钰书断断续续的问,不敢想象付容蹲在药炉边熬药的样子。
付容微微一笑,不答。只是将药碗更凑近了些,大有你不喝我就要强灌的气势。
付钰书困扰的盯着那药,心里苦苦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喝,喝的话,他怕自己没几口就全给吐出来。但不喝的话,这药又是皇叔辛苦熬的……
“……”狠了狠心,付钰书颤巍巍的接过药碗,捏着鼻子憋着气一口灌了下去。
“咳、咳……咳……”灌得太急,呛到了。苦涩的味道倒回了喉咙,呛得付钰书差点没哭出来。
见状,付容象征性的给他在背上拍了拍,然后拉过一张凳子。
“皇上。”在坐下的瞬间,他忽然意恢复了一本正经,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手掌大权的摄政王,而自己是闲置的傀儡皇帝。
不!应该说,康王就是康王,他从来没有变过。不管是否执掌大权,他就是他,那份居高临下的气度,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
“……”付钰书有些惊惧的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皇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嗯?为什么堂堂的一国之君会沦落到被人四处追杀、狼狈逃窜的地步?甚至还被逼下了海?”他突然凑近,微眯的眼里布满危险气息。好似自己一个答不好,就会扑上来。
“我……皇叔,我……咳咳,咳……”一个紧张,付钰书又巨烈的咳了起来。
“付容,你在做什么?”
09
“付容,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那熟悉的语调、音色,让付钰书不由一眼望去,竟惊赅得忘了咳嗽。
“对他,我还能做什么呢……”付容尴尬的笑笑,摸摸鼻子站了起来。“涣然,你不是才刚歇下吗?怎么就醒了?”
“我没事。”门边,一袭白衣翩然而立的,正是当年在昏迷中被付钰书与付容一齐放走的苏涣然。
“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他看着床上仍一脸迷茫的付钰书问。
“舅舅……?”付钰书还是有些不信。
“是我。”紧抿的薄唇微微勾起,明明给人的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却在这一缕如云破天开的笑意衬托下变得明艳无比。
付钰书有一瞬间的失神。
到底有多久没有看过他的笑容了?
不记得了。太久了……
额上冰凉的触感惊醒了出神的付钰书。那张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动人脸庞已然近在眼前。
“怎么了?还在烧吗?”不知道付钰书正因自己而出神,以为是他刚退的热度又上来了才会整个人迷迷糊糊,苏涣然担心的伸手去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然后又比了比自己。
“没有啊……”他低喃道。
蓦的,付钰书紧紧的按住了覆在自己额上的那只手,两手一合将它贴着脸抓在手心里。
“真是你……原来竟真的是你!”
“你不是不愿意再见我吗?”
任他握着,苏涣然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离开了两年,却一如从前让人牵肠挂肚的人。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不管是样貌,还是性子。他这个样子,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没有!”付钰书急急的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到舅舅!”
“我是……我……”他的急切在对上苏涣然眼中的了然时,渐渐消音。
“是什么?”苏涣然带着试探意味的问道。
付钰书却放开了抓着他的手,不肯再说。
有些话,是他不能,也不可以说的……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舅舅,你还好吗?”最终,付钰书还是逃开了。他斜眼瞄了一脸不悦站在旁边的付容,问道。
“皇叔他……”
皇叔他还有没有再欺负你?其实付钰书是想这么问的,但又怕事后付容的报复。
“还好。”苏涣然淡淡答道。
那就好!付钰书心想:这样才不枉费自己辛苦弄来的“转尘”。
“哼!”那边的某人冷哼一声。看样子是被刺激到了,却又苦守着不肯离开。
被那人冷冷一瞪,付钰书下意识的就缩着身子往后退。但转念一想,既然有舅舅在这儿,自己还怕他做甚。于是,也一眼干干脆脆的瞪了回去。
付钰书煞是可爱的举动让付容小小的吃了一惊。他挑了挑眉,唇角弯出了个漂亮弧度,懒洋洋的,特别邪魅。
“涣然,你不问他……”
“啊,舅舅!你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吧。那可不可以让我看看?”这边,付容才开口,那一头,付钰书就已经故意嚷嚷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那种势沈千钧的气势,破开长空的惊天剑气,以及武动天下的飒飒英姿……
10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是在八岁那年。
那一天,正好是刚刚学成武艺回京的舅舅进宫来探母后安的日子。那一年,他也只有十六岁。介于成人和少年间独有的青涩,为他天生绝丽的容颜添上了一抹独特风情。
当时,自己趴在太液池边看湖里悠哉悠哉游来游去的漂亮锦鱼,顺便晒晒那温暖舒适的太阳。
宫女匆匆忙忙的来找自己回去,说是母后的弟弟──也就我的舅舅回来了。那时的自己还从没有见过这个舅舅,据说在自己出世没多久,他就被外公送出去拜师学艺了。不管怎么说,外公对舅舅的教育算是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跟着急急忙忙回了母后那里,才一踏进园子,目光立刻就被一个华丽炫目的身影迷住。
凛冽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如行云流水般的美丽弧线,灿若流星。束起的长发随着武动的身姿在风中飞扬,飘逸如瀑。美丽修长的四肢既柔且韧,就那样在自己眼前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舞出一幕气断山河。
还有那利落的收剑和转身时冷漠的回眸……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美丽高贵如谪仙一般的人,是那么的冰冷不易亲近,却不料就在下一刻,他便给了自己一个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微笑。
付钰书想,自己便是在那一刻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自己的舅舅……
收回沈溺于回忆中的心神,付钰书满眼期待的看向苏涣然。
“可以。”他点头,“不过要等你病好。”
他答应了,付钰书笑得很开心。
不过,当他的目光触及付容微愠的脸色时,又立即胆怯起来。诚然,皇叔的能力不可小觎,但付钰书更怕的是他治人的手段。
“你是怎么找到‘转尘’的?”
“转尘”,一种可解世间一切邪秽恶毒的神药。对武林人士来说,更是能够为他们增加功力,成为武林至尊的梦寐以求的圣药。
这么珍贵的药,用在自己身上倒是可惜了。苏涣然想。只是换回了自己从前的功力而已……
只是,他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是阿宣叔叔……呃,是他找到了当年药王谷圣君的传人,请他配制的。”见苏涣然问起“转尘”,付钰书觉得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照实说了。“其实,母后在时就已经让他去找了,也有了眉目。只是当年差了一味药……”
付钰书知道苏涣然心里还不能原谅自己的母后,但他仍是在他面前提起了她。
不管如何,若不是母后,他也得不到“转尘”,得不到“转尘”,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苏涣然。这是舅舅应该知道的事!
况且,他希望舅舅能够明白母后为他的苦心,多多少少不要再像从前那么的恨母后。这一点,母后若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十分安慰的。
付钰书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苏涣然的脸色仍是在听到的瞬间阴沈了下来。连带着,付钰书的心也跟着黯然起来。
11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重要的是眼前,不是吗?”付容见缝插针,笑嘻嘻的把话题转了过来。但……
“皇上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会在齐乐镇?而且为什么会被人在这里追杀?”
付钰书气鼓鼓的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绝对是故意的!
“钰书?”
“啊,舅舅……”付钰书低着头,不敢与苏涣然询问的目光对上。他有愧……
“……”
“我是……是要去南巡的……”被苏涣然紧紧盯着不放,无奈之下只好支支吾吾的开始交代。
“南巡的路线应该是先经沧州再到丽州,然后经水路去到颖州,之后再由颖州返回吧?”
付容轻轻的几句话便截破了他本就不怎么让人相信的话。他坏笑着近前几步,凉凉的问:“皇上,这个齐乐镇在东阳境内,而南巡的队伍现在好像才到丽州吧?先不说丽州,就算是此次南巡的目的地颖州,与这里也差了不止千里,倒是距益州更近些。我们一路追下来,怎么样也不觉得皇上是要去颖州。敢问皇上,您,要如何解释?”
“你们……跟了一路?!”
“是呀!如果不是一开始跟错了方向,也不会……”
“舅舅,那吴统领……还有那些侍卫,他们……他们……”等不及听付容罗嗦,付钰书激动的抓住苏涣然问。
苏涣然摇头,“我们迟了些。”
简单的几个字,让付钰书心里一痛。他们都是因为自己才会丧命的,又是因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