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0 17:21      字数:4854
  乎是滚下去的。
  那语声突然轻唤道:“方……宝……玉……”
  宝玉到此时才真的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我……”
  那语声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你还远在千里外,我已知道你必定会来了,什么事都瞒
  不过我,你吃惊了么?”
  这神秘的语声,初次笑了出来。
  笑声更有如风振银铃,珠落玉盘,使人根本用不着见到她自己,只听得这笑声,就愿意
  为她牺牲一切。
  就连小公主,虽是女子,亦不禁神醉。
  宝玉叹道:“你果然是非凡的人。”
  那语声柔声道:“你此刻下去,还来得及。”
  宝玉笑道:“是么?我只当已来不及了。”
  那语声道:“你且抬起头来瞧瞧。”
  宝玉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面前又有一道高耸的石门,圆形的弯顶,显得非凡的辉煌、美
  丽。
  这是件无懈可击的建筑物,每一方石块的构造,都毫无理疵,但就在这上面,又有着令
  人胆寒的刻字:“一入此门,再世为人。”
  那语声缓缓道:“你可瞧清楚了么?”
  宝玉笑道:“这么大的字,我怎会瞧不清?”
  那语声道:“你还要上来?”
  宝玉笑道:“你若下来,我就不上去。”
  那语声叹道:“但愿你莫要后悔才好。”
  于是,语声便又奇异的消失,不复再闻。
  宝玉回头瞧了小公主一眼,大步走了上去。
  他虽也明知自己一入此门,纵然生回,自己一生的命运,也只怕将要改变——只怕真的
  要有如“再世为人”。
  但他还是大步而上,他脚步并无丝毫迟疑。
  万老夫人对那水宫主人的惧怕,委实已深入骨髓。
  她果然不敢停留,不敢回头,她不停的走着,甚至连睡觉都不敢睡,惧怕,就像鞭子似
  的,不停的鞭打着她。
  恐惧的力量,有时当真能胜过一切。
  到了济河时,她人已几乎不成了模样。
  济河乃是黄河渡口,从这里,到海湾,乃是黄河中可以通船的一段,是以这渡口船桅林
  立,不逊长江。
  万老夫人长杖早已不见了。
  她劈了段树枝,当作拐杖,蹒跚走到渡口,瞧她失神的目光,憔悴的面容,褴褛的衣
  衫。
  只怕已很少有人再能认得出这可怜二龌龊的老太婆,便是武林中那大名鼎鼎的万老夫人
  了。
  她正也不希望别人认得她。
  渡口,有个敞着衣襟的大汉,正在大声吆喝着:“吃饭要吃白米饭,坐船要坐太平
  船……要往省城、济阳、青城、利津的客人,快上咱们这艘太平船呀!”
  他身旁还有个小伙计,也在吆喝着道:“这可是最后一班船了,错过了就得等三天。”
  万老夫人摇摇摆摆,走了过去。
  她己不愿再走路,她走不动了。
  但那船家却伸出一条铁也似的胳膀,挡住了她,道:“喂,我说老婆子,你要干吗?”
  万老夫人摇摇头——她不敢开口,不敢说话。她总觉得有一双令人销魂的眼睛,就在她
  身后盯着她。
  那船家冷笑道:“凭你这副模样,莫非也想搭船么?告诉你,这船钱你是付不起的,咱
  浪里花也从来不做好事。”
  万老夫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船家怒道:“臭老婆子,听见没有,滚呀!”
  伸出一只蒲扁般大的手掌,就往万老夫人推。
  万老夫人冷冷的瞧着这只手,只要这只手碰着她衣服,这只手以后只怕永远也莫要想再
  动一动了。
  但就在这时,万老夫人突然感觉到有人到了她身后。
  此刻,码头上的人本不少,但此刻来到她身后的,却断然和码头上这一群凡俗庸碌的人
  不同。
  她背后似乎骤然被一般凌厉的霸气所侵袭,在这一凡庸的人群中,她骤然觉出有个武林
  高手已到了她身后。
  这是武林高手遇着另一高手时特异的直觉。
  她身形不由自主,快如闪电般向左跨出两步。
  那船家的手自然推了空,吃惊的瞧着她。
  而万老夫人却以眼角向身后那人偷偷一瞥。
  只见此人身高八尺,魁伟出众,头戴笼帽,紧压眉际,身上报着件紫红色的“一口
  钟”,几乎盖伎了脚。
  他虽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但那股凌人的气势,却逼得四下凡庸的人群,惧都垂下了头,
  不敢多瞧他一眼。
  万老夫人一眼就瞧认出了他:公孙红,这是“天龙棍”公孙红!
  虽然有笠帽紧压眉际,身上的衣着,虽然也和泰山之会所见大不相同,但这威猛的气
  势,却是永不会变,掩饰不住的。
  万老夫人也立刻垂下了头。
  公孙红也瞧了她一眼,显然也因这龌龊的老婆子方才那闪电般一跃而有所动心——那一
  跃实是不同凡俗。
  但此刻的公孙红,却似有重重心事,无暇再顾及别的,所以他只是含着诧异的眼色,瞧
  了一眼,便放过了。
  那船家已赔笑道:客官是要搭船么?”
  公孙红道:“是”语声微顿,突似想起什么,又道:“莫要难为这位老婆婆,她的船钱
  算我的。”
  船舱中,烟雾腾腾,有股懊热之气。
  这艘船虽然不旧,造的也颇坚固,但船舱却极简陋,只在左右两边,摆着两行长条木
  凳。
  此刻,长凳上并没有坐满人,只固有些人已在舱中间摆开了行李,躺着,坐着,抽着旱
  烟。
  公孙红端坐在长椅上,就像是座铁塔似的。
  万老夫人佝偻着身子,垂着头,走进了船舱,走过公孙红面前时,怯怯的行了个礼,她
  还是没有说话。
  公孙红又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万老夫人已在角落中,曲着身子坐下了。
  此后,陆续地又上来几个客人,船舱中更热,更闷,但那船家还不满足,还要继续往上
  拉客。
  公孙红却似等不及了,突然大声道:“快开船,船钱不够,都算我的。”
  船,这才总算启蹬了。
  船舱中也总算有了些微风,于是搭船的客人,也活动起来,有的搭汕着和人聊天,有的
  拿出西瓜子、落花生来,与身旁的人共享——在旅途中,陌生人往往最容易成为朋友,虽然
  等到旅途结束时,彼此又很容易的便忘怀了。
  公孙红仍端坐着,没有人敢找他搭汕,他自然也不会去找别人,他浓眉深皱,似是在寻
  思,出神。
  万老夫人不时偷瞧他一眼,心里在奇怪:“他却是要往哪里去?心里又有何心事?”
  风很大,而且是逆风,船只有成“之”宇形斜斜的走——由左岸斜斜渡过去,再由右岸
  斜斜往上。
  夕阳满天,将大河映得金光闪烁,更是庄严。
  自舱窗中望出去,两岸景物如画,河上船舶往来,万老夫人奔波辛苦,到此刻心情才觉
  轻松了些。
  辛苦操作中的船家,却已累得满头大汗,脱下了衣裳,夕阳照在他们精赤着豹古铜色肌
  肤,风,吹干了汗珠。
  船,艰苦的往前走……由右而左,由左而右。
  照例,船离河岸还有两三文时,便要回头。
  但,突然间,岸上突然飞起一道长索,宛如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套在船头的木桩
  上。
  船家变色惊呼,道:“什么?干什么?”
  河岸上没有人答话,但这艘船,却被拉得直往河岸边靠去——著没有千斤气力,怎技得
  动这艘船。
  这时不但船家慌了,船客们也慌了,乱成一团,有的已奔出舱,挤到船头上,纷纷问道
  /什么事?……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万老夫人不由自主,又偷偷瞧了公孙红一眼,只见公孙红虽然端坐未动,但面上却似已
  变了颜色。
  船,终于被拉得靠了岸。
  夕阳下,只见拉着那长索的,是十余条劲装大汉,一个个都是浓眉大眼,满脸的漂悍之
  色。
  但在这群凶神般的大汉中,却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个穿红,一个着绿,脸上都带
  着春花般的笑容。
  最奇怪的,这两个少女手中,竞各各揣着只盘于,一个盘子上放着只翠绿的酒壶,另只
  盘子上却只是碧玉酒杯。
  船家们虽然满怀惊怒,但此刻却已骇得不敢出声,站在船头的搭容们,瞧见这一群诡异
  的人,更骇得目定口果,动也不敢动了。
  只见那两中少女款摆着柳校般的纤细腰肢,轻娜走了过来,走了几步,轻轻一抬脚,也
  不知怎地,就上了船。
  红衣少女轻笑道:“没有事的,各位莫要惊慌。”
  绿衣少女笑道:“咱们只是来为一位客人送行、敬酒。”
  红衣少女笑道:中狡完了酒,各位就可定了。”
  她们的声音是那么轻柔,笑得又是那么甜美,众人方才还在惊煌,此刻却又不禁瞧得呆
  了。
  只有几个人仍不免在暗中嚼咕。“敬酒?……哪有这么样送行敬酒的?”
  少女们,已走到舱口。
  角落中的万老夫人,瞧见这两个少女,更是大吃一惊,身子缩得更紧,头也垂得更低
  了。
  她已认出这两个少女,赫然竟都是那王大娘的弟子——一个本是陪着“多臂熊”的,另
  一个便是陪吕云的。
  而少女们,却末瞧见她。
  她们四道秋波,正盯在公孙红面上。
  红衣少女笑道:“好极了,公孙大侠果然在这里。”
  公孙红面沉如水,缓缓站起了身子。
  少女们款款走过去——舱中人早已慌张的让开了路。
  公孙红目光凝注,沉声道:“两位姑娘莫非……”
  红衣少女却不让他说话,娇笑着截口道:“公孙大侠切莫多疑,贱套们此来,并无别
  意。,绿衣少女笑道,“只是家师觉得公孙大侠果然言而有信,说走就走,不愧是武林中真
  正的英雄豪杰,所以……”
  红衣少女接着笑道:“所以就令贱妄们前来置酒送行,以壮公孙大侠之行色。”取起酒
  壶,在那杯子里满满倒了一杯。
  公孙红凝注着杯子里那浅碧色的美酒,目光中突然露出一种伤悲之色,心中竞似是伤痛
  极深。
  红衣少女却娇笑道:“连第一杯酒,是祝公孙大侠此番路途上一帆风顺,也是敬公孙大
  侠言而有信,不愧是男儿好汉。”
  绿衣少女双手将酒杯送上,道:“公孙大侠,请。”
  公孙红迟疑了半晌,突然仰天长叹道:“好!”
  取起酒杯,一饮而尽。
  绿衣少女格格笑道:“果然痛快,果然好酒量。”
  红衣少女又斟了一杯,道:“这第二杯酒,是劝公孙大侠莫要自伤自悲,以公孙大快这
  一身武功,到了海外,何愁不能再创一番事业。”
  她嫣然一笑,接道:“何况,公孙大侠虽然败在家师手上,却也算不得什么,武林中成
  名豪杰,败在家师手上,而且败得比公孙大侠更掺的,还多着哩1”绿衣少女道:“可不是
  么……公孙大侠,请。”
  公孙红咬了咬嘴唇,又喝了一杯。
  红衣少女道:“这第三杯酒么,却敬的是公孙大侠的明智聪明,公孙大侠此番若不守
  信,若还要逗留在中原武林,那么……”
  她娇笑一声,停住了嘴——这笑容虽然甜美,但那言下之意,却有如利剑般伤人——伤
  人的心。
  绿衣少女笑道:“公孙大侠实在是幸运的很……老实说,能在家师手下留得性命的,可
  真不多,真值得喝一杯的。”
  笑盈盈奉上酒杯,道:“请。”
  公孙红脸色早巳变了。
  他灵目中,也早巳燃起了怒火,双拳也紧紧握起。
  少女们却仍是满面笑容的瞧着他,宛如不觉。
  而公孙红到后来也只是长叹一声,终于又饮下一杯。
  红衣少女笑道:“好,还有第四杯酒。”
  她面色突然一沉,甜美的笑容,无影无踪,秋波也变得有如利刃,瞧了公孙红半晌,方
  自缓缓道:“这第四杯酒,却是敬公孙大侠,此去永远莫要回来了。”
  绿衣少女笑道,“其实中土武林,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若有人拼了性命回来,那才是真
  不值得哪……是么?”
  公孙红胸膛起伏,颤声道:“好……好,有烦两位,回去上覆令师,就说公孙红本已无
  颜再回中土……公孙红若是食言背信……”
  突然夺过酒杯,—饮而尽,“当”的将酒杯摔得粉碎,他目光凝注着酒杯的碑片,颤声
  接道:“若再回来,便如此杯。”
  红衣少女展颜而笑,拍掌道:“好!好男儿。”突然纵体入怀,搂住公孙红的脖子,亲
  了一亲,媚笑着又道,“这却是贱妾自己敬公孙大侠的,这是不是比酒更令人醉?”
  绿衣少女娇笑着盈盈万福,道:“贱妾就此告退。”
  两人扯转腰肢,袅娜走了出去,竞再也不回头瞧一眼。
  满舱中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