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
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0 17:20 字数:4859
何也得活下去。
火光闪动,脚步奔腾,他只觉人群的脚步,自他身上践踏而过,但谁都梦想不到,方宝
玉竞已被埋在他们践踏过的泥土里,谁都未曾低头搜索一眼,谁也都未曾发现自己脚下的泥
土有何异状。
宝玉只觉他自己心房的跳动,渐渐加速、加重,正震动着他自己的耳鼓,仿佛已快要将
耳鼓震破、
就在这时,他冰冷的躯体四肢,忽然起了一种燥热之感,似乎有股火焰,忽然在他身子
里燃烧起来。
顷刻之间,他心脾内脏,躯体四肢,都已被侥得发痛,正似有无数报火红的钢针扎在他
身上,疼得他已无法忍耐,也就在这时,他本自软绵无力,不能动弹的四肢,竟突然有了力
量——这力量竟似随着这火烧般的热疼而来。
他喉间也似已能发出声音。
于是,他忍不住要挣扎动弹,他忍不住要呻吟嘶呼。
但他只要稍有挣扎,稍有呻吟,行藏使立时被人发现。
若是换了平时,无论多大的疼楚,他都可咬牙忍佐,但此刻此时,他身心都已出奇的孱
弱,竟似无法忍受这火烧般的疼楚,他虽然拼命咬紧牙关,但仍压不住那挣扎嘶吼的欲望,
他已几乎要疯狂起来——他已几乎将要不借牺牲一切,放声嘶蝎,以求解脱,他脑海已
因痛楚而迷糊,道义、责任、雄心……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似已距离他十分遥远……十分遥
远…。·
忽然间,霹雷——声,大雨倾盆而落。
如注的大雨,淋在泥土上,自泥土中,渗入宝玉的衣裳,宝玉火热的身子,被这雨水一
打,疼楚便立时减轻,神智立时清醒。
覆在宝玉面上的一层泥土,本就十分稀薄,此刻立时便被雨水冲开,他双目已能睁开,
眼前已可瞧见珠窗般的雨丝。
火光已灭,暴雨中,有群豪叱咤呼喝声传来。
“如此暴雨,咱们还是莫要再找了,方宝玉可非呆子,他杀了人后,还不快快逃走,在
这里等死不成?”
“说得有理,咱们走吧!”
于是呼喝脚步声,渐渐远去,四下又复寂然。
宝玉嘴角,不觉泛起一丝苦涩的冷笑——这就是人性中卑劣的一面,这就是人的自私—
—在激动之中,无论要谁去追查凶手,他都会去的,但若要他淋雨、受苦,他便会想个理由
不于了。
雨越下越大,宝玉身上火烧针扎般的热疼,已渐渐消失,他身心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
惫,眼帘似有千钩般沉重。
所有的一切,又似都距离他十分遥远,他只想好好睡上一阵,纵然他身子还在泥土中,
纵然一睡不起,他也在所不惜。
他终于沉沉晕睡过去。
八月十三,月已将圆。
泰山群雄竞技之会,已迫在眉睫。
日明星稀,夜已深沉。
泰山之麓,万竹山庄,虽是群豪聚集之地,但此刻人人都要为这近在眼前的大战养精蓄
锐,自己惧都提早安歇。
万竹山中,风欧竹动,一片静寂,唯有西园中一间精舍的斗室里,仍有灯光自窗户透
出。
弧灯昏暗,莫不屈、公孙不智、石不为三人,对灯枯坐,三人惧是双眉紧锁,满面沉重
之色。
莫不屈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黯声道:
“杨七弟重伤不治在先,金老二饮酒中毒在后,昨夜西门六弟竞又被人暗算,连中三种
绝毒睹器?眼见也是活不成了,想起我弟兄八人,同投白恩师门下时,也有生死与共之誓
言,而如今……唉……”惨然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石不为目中立也已热泪盈眶,一宇宇沉声道:
“我活下去,只为报仇……”公孙不智喃喃道:
“复仇……不错。复仇!但纵算扬七弟是死在宝儿手下,难道老二、老六也是被宝儿害
死的么?你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复仇?”
莫不屈道:
“听你言下之意,老二、老六之死,是断然与方宝玉无关的了?”
公孙不智道:
“嗯!不错。”
莫不屈道:
“但除了方宝玉之外,又有谁会暗算他们?又有谁能暗算他们?”
公孙不智道:
“你必须注意一点,他们三人被害后,都毫无挣扎之迹留下,显见是事先毫无防备,由
此可见,动手加害他们的,必定是他们极为熟悉的人。”
莫不屈截口道:
“是以我才算定是方宝玉。”
公孙不智缓缓道:
“但宝儿害了杨七弟后,老二、老六早已特他视如蛇蝎。只要一见他面,必定叱骂争打
起来,怎会那般安静?”
莫不屈怔了一怔,说不出话来。
石不为道:
“对!”
莫不屈默然良久,方自叹道:
“此人既非宝儿,却又是你我十分熟悉的人,那么,他会是谁呢?难道是……”他实在
想不出自已熟悉的人中,有谁会是那般丧心病狂之人,他对谁都不敢稍有怀疑,只得长叹佐
曰。
公孙不智缓缓道:
“大哥你不妨试想一想,你我兄弟间,有谁最易被利所诱,老三、老七他们死后,又是
谁最先发现的?”
莫不屈身子一震,双目圆睁,厉喝道:
“你莫非说是魏五弟?你怎可如此怀疑于他?你……你……你切莫忘了,他也是你我亲
如骨肉的兄弟。”
公孙不智沉声道:
“事已至此,你我必须对任何人都要怀疑,宁严不漏,宁校勿纵……”
石不为道:
“对!我去瞧。”
莫不屈方待站起喝止,已被公孙不智拉住,道:
“四弟行事最是沉着谨慎,有他去瞧,错不了的。”
过了半晌,石不为一掠而回,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只是沉着道:
“来!”再次转身奔去。
莫不屈、公孙不智根本无法自他神色间瞧出他查看的结果,只有随在他身后,快步奔
出。
他三人同室而居,魏不贪却与牛铁娃、金祖林同佐,莫不屈等三人推开了他们住室的门
户,闪目一望,面色立时改变。
一线微光中,只见铁娃鼾声如雷,金祖林烂醉如泥,而魏不贪竟然倒卧在地上,四肢痉
挛,口吐白沫,身旁一只茶杯,亦已跌得粉碎。
莫不屈失声道:
“不好,老五莫非也中了毒?”
公孙不智早已窜将过去,扶起了魏不贪的身子,翻了翻他的眼皮,把了把他脉息穴道,
出手如风,将他心脉左近穴道一齐点住。
石不为燃起灯火,将灯畔茶壶检视半晌,道:
“茶中有毒。”
莫不屈热泪夺眶而出,轻抚着魏不贪铁青的面容,黯然道:
“老五,咱们险些冤枉了你……”
公孙不智亦是满面悲抢,喃喃道:
“不错,我方才确是冤枉他……”他心中自觉十分歉然,只因魏不贪如是凶手,自己又
怎么中毒?”
莫不屈道:
“他……他已无救了么?
公孙不智道:
“幸好咱们及时发觉,他毒性还未攻心,只要再迟半个时辰,老五这条命便又要真的断
送了。”
莫不屈道:
“如此说来,他……莫非还有救?”
公孙不智“嗯”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紫缎锦匣,自锦匣中取出四只玉瓶,将瓶中
之药,全部给魏不贪灌了下去。
要知武当内家正宗,门下弟子,游侠江湖时,难免与下五门盗贼结怨,是以武当弟子,
虽严禁使用毒药暗器,但解毒灵药,经过百十年的研究改进后,已凌驾天下各门各派之上,
几称举世无双。
道家灵药,无毒不解,公孙不智虽不知魏不贪中的是何种毒药,但将那四瓶药灌下去
后,不出半个时辰,魏不贪身子已能转侧,口中也已能发出呻吟,接着,张口吐出了一滩碧
绿的苦水。公孙不智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长长松了口气,道:
“无妨了。”
莫不顾长叹一声,“扑”地坐到椅上,惊骏过后,他此刻似已浑身脱力,满头黄豆般大
小的汗珠,如雨而下。
公孙不智道:
“老五危险已过,有我在这里照料己足够了,四弟你还是陷大哥去歇歇吧,会战之期将
至,大哥是万万不可太过劳累的。”
莫不屈终于被石不为劝去歇了,铁娃犹在沉睡,金祖林犹在沉醉,房中的响动,他两人
竟全末觉察,公孙石智瞧着他们,嘴角不禁露出苦笑,喃喃道:
“这两人真有福气。”
突听窗外有人拍掌作声,“吧”的一响。
公孙不智霍然转身,叱道:
“谁?”
哪知他“谁”字方出口,蹋上的魏不贪手掌突然挥起,数点寒星,随手暴射而出,急打
公孙不智后背。公孙不智虽然机智无双,却再也梦想不到背后竟会有人突加暗算,何况铣娃
鼾声如雷,完全掩没了暗器破风之声。
但见寒星一闪,公孙不智一声惊呼,整个身子,都被打得往前面直扑了出去,数点寒
星,已全都打在他的背上、他身子跟跪扑列窗前,双手一撑,整个人自窗口翻了出去,竞有
如疯狂一般,狂奔而出。
魏不贪悄悄探起半个身子,目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公孙不智身中数件绝毒暗器,更
加如此狂奔,毒性只有发作得快,只怕奔出数丈,便要倒地不起,那时世上又有谁会想到是
魏不贪下的毒手。
原来魏不贪之中毒,只不过是他自己放布疑阵,好教别人不再怀疑于他,他喝下毒茶之
前,自己早已先将解药服下,他那晕迷痉挛之态,倒有大半是他自己装作出来的,公孙不智
纵无解药救他,他也万万死不了的。
房门一响,莫不屈石不为又冲了进来。
魏不贪早又卧倒,早已作出晕迷之态。莫不屈目光转动,骇然道:
“方才是谁在惊呼?公孙二弟哪里去了?”
拼命摇醒了金祖林与牛铁娃,大声问道:
“方才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金祖林与中铁娃愕然相顾,茫然道:
“什么事?”
石不为跺足长叹,石不为忽然叱道:
“瞧!”
众人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窗前地下,赫然有数点血迹,半支起的窗户,也已被震破
了。
莫不屈失色道:
“莫非公孙二弟也中了暗算?此刻竟负伤去追查敌踪去了?但……但他为何不通知你我
一声,他1他……他怎可孤身涉险?”
石不为道:
“追!”当先掠出窗外。
但众人穷一夜之力,几乎将“万竹山庄”每寸泥土都翻过来了,却还是找不着公孙不智
的踪影。
公孙不智竞也失踪了。
七大弟子中,三人不治,一人中毒,一人失踪。这自然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江湖中人,
有的为此惊诧,有的为此难受,也有的为此暗中窃喜——泰山竞技之会,已少了几个强敌。
八月—中四,这一日便在纷乱、慌恐、焦急与等待中过去,莫不屈两日不眠不食,面色
苍白,双目红肿,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竞技之会,虽订在月圆之夕,但八日十五清晨,泰山之额,观日峰前的山坪上,已是人
头拥挤,群豪毕集。
山石间,林水中,只要稍有空隙,便可发现赫然有一具崭新的棺木放在那里,群豪对这
些棺木,早巳作过各种猜测,此刻已是见怪不怪,有的人甚至就坐在这些棺木上,静等着圆
月升起。
午后,群豪间已不时骚动,只因参与此会的主要顶儿尖儿的高手,已陆续来了。
“潘济城,那随着齐星寿同立,面容惨白,长长玉立的少年人,便足五年前怒斩‘快刀
手’的潘济城。”
“是他?就是他!嘿!倒真瞧不出来,这看来有如花花公子般的少年,竞就是江湖传
说,动手间最最冷静的潘济城。”
潘济城是成名英雄中,上山最早的一人。
接着,长白大豪“快马阴刀”吴东麟、“小花枪”马叔泉、“无情公于”蒋笑民……这
些久已胺炙人口的英雄豪杰,也都已陆续上山——每一人上山,自然都得引起一阵或大或小
的骚动。
但此次盛会中最最引人注意的一些人物,直到日薄西山,天已将夕,却都还未露面,这
自又得引起群豪的窃窃私议:
“闻道‘天刀’梅谦,此次早已随万子良与七大弟子来到山下,怎地他们直到此刻还不
上来?”
“这……这必是为了七大弟子此刻已只能称为两大弟子了,而且,瞧莫不屈的模样。此
沈已万万不能出手,只怕也不堪一击。”
“出道时曾经轰轰烈烈的七大弟子,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
事。”
“奇怪的是……他怎地也还未来,听人传言,他仍是此次盛会中,夺标希望最最浓厚的
一人。”
“谁?”
“天上飞花冷冰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