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0 17:14      字数:4861
  秋华将人拖到壁角,警卫已经昏死。他将两名警卫放倒捆上,点上昏穴,从容走向长屋
  的大门。大门也是从外面上闩的,他启门进入,奇臭扑鼻,鼾声如雷,眼前出现了令他心悸
  的景象。一灯如豆,只可看清附近丈余的光景。
  长屋长约八丈,宽仅丈余,麦秸中并排躺着数十名脸黄肌瘦的人。由于人太多,几乎连
  转侧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反而不觉得寒冷。这些可怜的人睡的是麦秸,盖的也是麦桔,每人
  脚下折着一套破棉袄和破夹裤,一双草鞋,大概这就是牧奴们的全部家当了,睡觉时不许穿
  着,不用猜,麦桔内的人必定是赤条条的。
  他年纪虽轻,但走遍了五湖四海。在川陕交界处,他曾经见过穷苦的人,他自己也曾睡
  在谷仓中度宿避寒,但像这种惨象,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他本想叫一个牧奴问话,看了他们的悲惨景象,他不忍心再惊醒他们,掩门转身外出,
  把心一横,咬牙道:“说不得,我只好弄死一个人了。”
  他拖来先前制住的老李,将人弄醒,将老李的背腰搁在栓马栏的横木上,沉声问:“阁
  下,你认不认栽?”
  老李上不着天,下不沾地,手脚被绑,还用问认不认栽?所得的回答自然令他满意罗!
  “饶……饶命,在……在下认……认栽。”
  “太爷问一句,你必须答一句,从实招来。”
  “我……我招,我一……一定从……从实招供。”
  “半年前,贵牧场买了一批从庆阳府掳来的牧奴,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发散在八处槽仓放牧。”
  “八处槽仓在何处?”
  “东南两座放羊,东北两座种地,西北两座牧马,这里是其中的一座……”
  “那次买了多少名牧奴?”
  “听说有四五十名,但小的不知确数。”
  “你这里有几个?”他满怀希冀地问。
  第 四 章 怪客透秘辛   老李略一沉吟,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你这厮胆敢违抗头儿的禁令,定然比别人聪明机警,消息灵通,竟敢推说不知?”秋
  华恶狠狠说,手上加了一分劲。
  老李声嘶力竭地挣扎,虚脱地叫:“请……请不要伤……伤我……”
  “说!”
  “爷台明鉴,这里的人经常死伤累累,也经常补充,死多少补多少,每年大概总要补上
  一二十个,除了头儿知道数目之外,其他的人从不过问,确是不知。”
  “你这里共有多少牧奴?”
  “有四五十个。”
  “每年要死掉一二十么?”
  “爷台,这里的人,性命比牲口更不值钱。”
  “你这里有没有姓景的牧奴?”
  “姓景?小的没听说过这个姓。”
  “该听说过有从灵州逃至庆阳被掳的逃犯吧?”
  “小的只是一名监工,是禁止向牧奴打听消息的。”
  问不出所以然,秋华心中为难。牧奴分散在八处居住,事实不许可他逐处去找,今晚的
  事。不必等到天明便会被发现,明晚牧场必定加强戒备,机会不再啦!同时,牧奴的死亡率
  惊人,半年岁月漫漫,这些牧奴度日如年,死伤枕藉,人不如畜,姓景的是否捱得到今天
  呢。查遍三座牧场,得花多少对日?他想:“我必须明查了,暗访稽延时日,说不定这几天
  姓景的已是性命垂危,我不能再拖了。”
  他立即决定了大胆的行动,向老李冷笑道:“老兄,今天的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怪
  我不得。”
  老李心胆俱裂,狂叫道:“大爷饶命!小的发誓,今晚的事决不透露半个字,决
  不……”
  “我这人不信任任何人,你……”
  蓦地,不远处的墙角暗影中,传来爽朗的笑声说:“哈哈!
  姑且信任老夫一次,如何?”
  秋华一惊,丢下老李戒备,喝道:“请现身,让在下看看你阁下是否值得信任。”
  墙角中转出一个黑影,星光下脸目难辨,但从头顶上的道士髻看来,头发仍是黑的,并
  不算老。穿一件老羊皮外袄,身材硕长,点着一根打狗棍,慢腾腾地举步走近,先是呵呵一
  笑,说:“据老夫所知道的,四海游神在江湖上行道不到三年,名气虽不如五虎三龙响亮,
  但论真才实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难得的是,做案从不杀害事主,与人动手伤人而不杀
  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你老弟如果是四海游神,老夫倒得亲眼看看杀人灭口。呵呵!看老
  夫是否有知人之明。”
  “阁下贵姓?”秋华冷冷地问。
  “呵呵!你还未承认你的身份呢。”
  秋华拉下蒙面巾,冷笑道:“吴某所行所事,任性而为,从不自命什么正什么侠,也不
  承认不杀人,阁下信口胡诌,抬举在下亦正亦邪亦侠亦盗,愧不敢当。如果你想证实你的知
  人之明错误,将立可看到。”
  说完,俯身伸手抓起老李。
  来客呵呵一笑,摇手道:“老弟,何必意气用事破戒呢?刚才你所问的话,老朽已经听
  到了,依老朽看来,杀了这人同样对你找人的事有碍,何必呢?结果既然相同,老弟委实犯
  不着为此破戒杀人。”
  “阁下听到在下的话了?”秋华阴森森地说,丢下老李,向来客踏进一步。
  来客呵呵一笑,说:“老弟动了杀机,千万别胡来,老朽不碍你的事。”
  “阁下贵姓?”秋华再次询问姓名。
  “老朽鲜于昆。”
  “哦!原来是西海怪客鲜于前辈,江湖上极为难得的正道奇人。在下眼中有你这位前
  辈,但假使碍了在下的事,休怪在下放肆,剑下可不知有人,也许在下艺业不如你,但在下
  并不畏怯。”
  西海怪客呵呵一笑,说:“老弟,别谈这些好不?我这人行事有点怪毛病,喜欢就事论
  事,我不问你的为人如何,只知你这次大闹宜禄镇的事做得十分有道理,值得相助,你不会
  拒绝老朽的好意吧?”
  秋华略一沉吟,问道:“前辈知不知道在下为何而来?”
  “你并非存心救这些可怜的牧奴而来,只是为了找人。”
  “找人是不错,但决非为了行侠。”
  “真的?”
  “不错,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在下来了。”
  “出重赏的人是谁?”
  “恕难见告。”
  “如果被你找到要找的人,会不会反将人送入火坑?这件事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当然考虑过了,在下并非利令智昏的人。”
  “这个我倒相信,但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的钱财得来容易,散得也快,断不
  会为了区区千金而做下昧良心的事,因此愿诚心助你一臂之力。”
  “前辈如何助法?”
  “替你找想找的人,这一条路我比你熟。”
  “好,在下深领盛情。”
  “要找的人,我已知道大概,但只知这人姓景,大名你还没见告呢。”
  “今晚在下尚有事待办,请前辈在破晓时分,于昭仁寺见面,届时在下当坦诚相告。”
  “好,破晓时分在昭仁寺碰头,不见不散。”
  “这位监工老李……”
  “交给老朽处理,给他吃一颗千日醉酒丸子,保证他昏睡十来天,你便可以安心不破杀
  戒了。”
  秋华抱拳行礼,笑道:“那么,有劳前辈了,晚辈告辞,破晓时分再见。”
  “老弟,何前倨而后恭那?呵呵!你办你的事,这里交给我啦!”
  秋华长揖而退,说声“再见”,身形一闪,便隐入暗影中。
  西海怪客解了老李的绑,将一颗酒丸纳入老李的口中,向秋华隐没处笑道:“小伙子,
  你跑得了?”
  但见他身形一闪,蓦尔失踪。
  秋华用全速赶回藏马处,牵出坐骑扑奔辛大爷的庄院,距庄院三里地,藏好坐骑,戴上
  蒙面巾,向庄院接近,藉草木掩身摸近了庄西。
  他身后,西海怪客像是个无形质的幽灵,在二十余丈后紧跟不舍,飘忽间儿如鬼魅幻
  形。
  庄院建在废浅水城的废墟上,占地极广,四周设有防狼的木栅,里面建了四五十栋房
  屋。辛大爷所住的主宅是九进楼房。
  屋大人少,晚间各处张灯,仍然显得阴森森地,似乎里面鬼影憧憧,到处藏匿有不祥的
  阴影。辛大爷以牧奴的血肉起家,每一寸土石都沾有牧奴的血汗,十余年来,牧场的荒野
  中,不知埋葬了多少苦命的冤魂,而他的牧场却欣欣向荣,耕地和牲口逐渐扩大、增加,但
  他却不知满足,欲望永无止境。
  接近外栅,秋华一跃而入。
  三更未的更柝声,从庄中传出。蓦地,西北角隐隐传来凄厉的胡哨声。
  “当”警锣一响。
  庄中人声隐隐,不久蹄声大起,三十余匹健马驰出四庄门,狂风似的奔向西北角。
  “警讯传到了,来得恰是时候。”他喃喃自语。
  他先前闹事处的槽仓将警讯传出,这儿去了三十余名高手驰援,实力大减,他减少了不
  少顾忌。
  各处暗影中皆有警哨,他不能大意,表面上平静,暗中危机四伏。辛大爷对庄中的警卫
  控制得十分严密,庄中逐渐平静。
  似乎没发生其他事故,显得安谧平静,警哨们各就定位,严加戒备。
  人地生疏,秋华必须找入拷问消息,悄然接近小巷口一名藏在墙旁的警哨。
  警哨抱着单刀,贴在墙壁上,任何方向接近,皆难逃监视之下。
  秋华远远地看清了警哨的位置,略一思索,便溜至小巷中,大踏步向警哨走去,老远便
  故意放低声音问:“谁负责这儿的?”
  警哨转身注视,本能地说:“是我,周宗,你是……”
  “头儿来了么?”秋华信口问,一面急步走近。
  “你问谁?咦!你……”
  秋华已一鞭抽出,“唰”一声便卷住了周宗的脖子猛地一带,“当”一声刀响,警哨的
  单刀堕地,叫不出声音,向秋华急撞而来。
  秋华一把接住,将人按在墙根下,解开长鞭改用手控制咽喉,低声问:“小声回答,不
  然宰了你,知道么?”
  “你……”
  “华山老人的三个门人住在何处?”
  “在……在场主的宅中。”
  “在哪一栋?”
  “第二进西跨院客房中。”
  秋华一掌将周宗劈昏,塞在檐下的衍梁上,迳奔正宅。
  二进院的西厢房甚多,廊下挂有两盏气死风灯,很讨厌。他先看清廊侧的形势,侧耳倾
  听四周的动静。四周似乎没有人,便沿廊下向前逐房探视。
  一排客房共有八间,很容易分辨,上了扣的自然没住人,一摸便知。
  摸至第五间,门外没上扣,伸手徐推,门后己上了闩。他大胆地叩了三下,干脆叫门而
  入。
  里面的人相当警觉,问道:“什么人?”
  “在下周宗,奉大爷之命,前来知会一声。”
  门内亮了灯,有人起床穿衣,脚步声近门后,微怒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你是周宗?
  你他妈的简直昏了头,客人已经不在,你奉命前来报什么……咦!你……”
  房门刚拉开一半,秋华已经抢入,冷电四射的剑尖点在房内人的胸口上,低喝道:“要
  死你就叫唤好了,要活就闭上嘴。”
  房内人是一个壮汉,只穿了亵衣裤,披着羔皮袄,灯光下脸色苍白,张开双手吓得愣住
  了。
  秋华掩上房门,低喝道:“客人已经不在,到何处去了?”
  “你……你是……”
  “呸!太爷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这……”
  “华山老人的三个门人到何处去了?”
  “我……”
  “唰”一声啸风怪响刺耳,剑芒一闪,壮汉的羔皮外袄应剑破裂坠地,冷冰冰的剑尖重
  新贴在壮汉的咽喉上。
  “你不想活了?”秋华沉叱。
  “我……我想……想活。”壮汉战抖着说。
  “他们目下在何处?”
  “在……在地牢。”
  “地牢?”
  “是的,大爷命人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将他们弄翻,送至地牢囚禁,要先放出他们走
  了的消息,如无动静,再杀人灭口。”
  “地牢在何处?”
  “我……我只知在……在五进院的地……地底下,但从……
  从没去过,只有大爷的几个亲信,才……才能在那儿走动。”
  “带我去看看。”
  “大爷,那……那是……不可能的,地牢秘口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设有机关埋伏,谁
  走近谁死……”
  “真的?”
  “小的发誓,如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秋华沉吟半刻,接着冷笑一声问:“辛姑娘的香闺在何处?”
  “在……在第六进院的楼上。”
  秋华突然一掌劈出,壮汉应掌便倒。他将人放回床上,熄了灯出房,掩上门冷冷笑道:
  “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