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2-20 17:08      字数: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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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改变。他没有给任何人回话,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在日本的半个月的每一天。他曾经看过一本书叫《一个女人的二十四小时》,让他怦然心动。不少人都认为那是一个叫茨威格的疯子在瞎编,但他坚信那是真的,他向往那种浪漫的生活,他认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性格即命运,他就是这种性格,林如玉也是。
  也许他必须离开这座城市,他已经在这里太久太久。只有新的环境可以使他脱胎换骨,否则他很容易再次滑入过去的泥潭。
  等待他的事情太多,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渐渐地,他又进入了梦乡,他又回到了扎幌那家温泉旅馆。
  “嘟……”
  第一个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一个虎跃从床上跳起,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12点了,他已经睡了4个小时。
  肯定是林如玉的。柳北桐是最相信第6感觉的。
  果然,那是010的区号。
  “到家了?”果然是林如玉的声音,有些沙哑。
  “如玉你好!你嗓子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你们不是晚上有演出吗?”
  “我睡不着……”
  “为什么?”
  “我已经习惯和你一起了……”
  “哎呦,你这个傻丫头……早知道这样,我就跟你去北京了。”
  她傻傻地笑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得意?”
  “当然了,我得到了世界上最昂贵的礼物。我柳北桐何德何才,能有如此造化,得到了你,我死而后已了……
  “乌鸦嘴!乌鸦嘴!快打一下。”
  “哦!”柳北桐笑着顺从地打了自己的嘴一下,和“少妻”在一起,他也成了孩子。这是许多“老夫”最幸福之处。
  林如玉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着:“你在干吗?”
  “躺在床上,想你。”
  “记住,这是我们北京家里的电话,我刚刚换的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今天保利剧院的演出,这几天央视每天晚上都有录像,手机不能开,你要找我,上午打到家里。”
  “好的。你要注意休息、注意饮食。”
  “放心,我的生活能力比你强。”
  第二天,他就去了单位。七一晚会、香港回归晚会都在等着他,调动一事暂时还不能提,时机不好,容易打草惊蛇,直能等到忙完这一阵了。
  6月中旬,原创作品的排练和录音等工作开始了,他的声乐组合是由工程集团合唱队承担的,他这个作曲兼指挥每天晚上都要到工程集团去排练。这可能是他在本市的最后一次活动了,一定要搞好,要善始善终。
  那天他回来第一次参加会议,刘局还给他挤挤眼睛,他也默契地点点头。大家都以为他这段时间是去体验生活了。
  筱晴的电话一直没有来,那5万元的存折还放在茶几上,她没有动。只是在旁边留了一个纸条:
  “热水机有些漏水,我请人已修好 。冰箱里没用的东西我都给清理了,你夏天的衣服都放在左边的衣柜里了,我给你买了一箱奶,早上如果不想吃饭,务必喝一瓶。”
  她没有提她和囡囡的谈话,也没说要去美国的事情。
  工程集团的两个领唱他都认识,一个是上次在马陵山遇到的王冰,还有一个就是他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冤家——那个呼噜大王。他们两个声音还不错,但不是很协调,呼噜的声音偏低,而王冰是地道的女高。集团领导给柳北桐商量是不是把呼噜换下去,到别的单位借一个男高来,柳北桐没同意。一是他们已经排练了一个星期了,呼噜又特别认真,他于心不忍,另外呼噜和合唱队的那些队员关系都挺铁的,不能乱了军心。柳北桐把作品男女领唱的部分稍稍作了修改,王冰自己唱那个高音C,呼噜唱一个和声音A,效果和以前区别不大,但这一下就把呼噜救了。
  那天晚上排练结束,呼噜和他的几个哥们在集团门口截住柳北桐,非要请他吃顿便饭,感谢他的照顾,柳北桐推辞了几下也就去了。
  那几个小伙子都是工人,对柳北桐很尊重,热情有加。他们轮流给柳北桐敬酒,气氛很热烈、也很放松。柳北桐讲起了上海火车上那个大呼噜的故事,大家一阵大笑。后来呼噜知道柳北桐说的是他自己,顿时面红耳赤,连连道歉。说如果他知道,宁愿坐一夜,也不会打扰柳教授。
  那天柳北桐和这些年轻朴实的工人在一起非常开心,其实快乐就在我们身边,名誉啊,地位啊,金钱啊,都异化了快乐的概念,快乐有时就是你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最后成功了。而不在这件事情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最后是呼噜把柳北桐送回的家,他还执意要送他上楼。被柳北桐推辞了,临走分手的时候,呼噜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柳北桐有了警觉。
  “柳老师一个人在家,晚上给自己倒点水。”
  “哎,你回来。” 柳北桐把要走的他喊了回来,他想知道他和筱晴离婚的事到底传播到了什么范围。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在家,不是瞎猜吧?”
  “嫂子不是去美国了吗?”
  柳北桐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什么,她去美国了,你怎么知道她去美国了?”这种很私人的事怎么会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小伙子知道呢。
  “记得我们在火车上见面吧?”
  “当然。”
  “我每个月都要到上海去上一节课。我的那位声乐老师这个月要到美国去‘学者访问’,我前几天又去了上海一趟,我们几个学生给老师送行。在宏桥机场侯机厅里,我见到了嫂子。”
  “你怎么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可她一口的家乡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而且她是一个人,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就主动给她聊了半天。她知道我是学习音乐的,就主动告诉我您的电话,让我有事去找您。”
  “哦……”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柳北桐没有想到她已经走了,这么繁杂的手续她居然用了不到一个月,她究竟怎么了?她为什么象逃跑一样离开这座城市。
  “后来呢?”
  “后来飞机开始换牌,我帮助她托运了行李,最后把她送到安检。她还再次告诉我,让我去找你,说你一定会给我帮助的。可没想到,我还没找你,你自己就来了。”
  “谢谢你。” 柳北桐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一只有力的、温暖的、工人的大手,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柳北桐有一种预感,很多事都还没完。他要面临着一场最艰难的谈话,那就是他的女儿,筱晴现在已经到美国,她瞒不住那孩子,那是个人精。但他现在暂时不能跟囡囡谈他的生活,她是绝对不能理解的。无论美国多么开放,筱晴和家在她心中都是不可侵犯的。
  他从踏上日本的国土,他的手机就没有打开过。回到家以后,他只是把很长时间没用的BP机又用了起来——那也是为了林如玉,他担心她有急事找不到他。有许多电话他都不想接,他正在逐步缩小他的社交范围,这也是他告别过去的一种态度。
  林如玉在上海机场塞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是工商银行的,他原来以为大概只有几千块钱人民币而已,那天路过单位附近的储蓄所在那台自动取款机一划,把他吓了一跳,那里面竟存了三万元钱。就这样弹了两次伴奏,享受着异国风光、美味佳肴、甜蜜爱情,还净挣了三万元?是不是林如玉把演出所得都给了他?那他这个男人当的也太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几乎立即就给林如玉打了电话过去。
  手机关机。
  爱情的深浅也许和钱多钱少没有关系,但这三万块钱却绝对可以衡量林如玉感情的深浅。哪有这么年轻漂亮才华出众的姑娘把几万块钱就这样送给别人,就是多年的朋友又能如何呢?
  这钱绝对不能动。柳北桐不是一个贪财的人,真的贪财,他不会对张茉莉那一张价值千万的协议书无动于衷。但他也绝对不是一个能守财的人,结婚快二十年,他除了那三间旧房子,还有那分来的五万块钱,他几乎是个穷光蛋。他常常给朋友戏说自己是吃了、喝了、玩了,只有用过的才是自己的,银行里的钱是谁的,很难说啊。
  现在和林如玉快要在一起了,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真的到北京去,他怎么去啊——拿着那五万块钱?再加上这三万?
  柳北桐有些无奈。他想起一首歌:
  “白鸽奉献给蓝天,星光奉献给长夜,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小孩。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
  林如玉的电话是夜里打过来的,她刚从录音棚出来,在三里屯和同事吃夜宵,她是用手机打过来的。
  “睡了吗?”
  “我晚上在排练,也刚到家。”
  “下午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能开机吗?”
  “哦……”
  “怎么了?有事?”
  “如玉,你为什么要在卡里存这么多钱?”
  “就这事?” 林如玉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我自己一个人,用不着钱……”
  “哎呀!你不是告诉我连你都是我的吗?我把钱给自己错了吗?和经历过的相比,钱太微不足道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你怎么会用不着钱呢?钱应该给我们创造快乐,我们没有钱可以有快乐,有了钱应该更快乐。”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柳北桐被她逗乐了。
  “过几天我再给你说吧,我快忙完了。”
  26号的下午一直到晚上是市里庆回归的第一次彩排,各代表队、舞蹈队、所有的音响灯光全部到位,市宣传部李部长、文化局廖局、刘局、组委会全体工作人员全部集中在矿务局礼堂,对每一个节目进行最后的审查。
  柳北桐的声乐套曲是倒数第二个,他们上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工程集团合唱队经过10多天的排练已经效果斐然,再加上领导的临场动员,个个精神饱满,群情振奋。呼噜和王冰那天发挥的有点超水平了,柳北桐心情特别好,指挥处理的也非常到位。当那个借来的小提琴手突然出现在合唱队的中间时,灯光暗了下来,一个锥光打在舞台正中的提琴手身上,所有的合唱队员走下合唱台,用身体、用声音围住这个“海外失散的孩子”……小提琴如泣如诉、四部的混声哼鸣如同母亲海洋般的胸怀,效果一下就出来了。
  李部长带头鼓了掌,并当场把这个节目定为送省交流节目。晚上,工程集团老总兴奋异常,在友谊酒家办了10来桌饭,宴请所有的合唱队员和对节目有贡献的人员,柳北桐作为主创,被安排在宣传部长和集团老总旁边。
  从日本回来,柳北桐几乎没喝过几次酒,那天喝多了。除了领导的酒之外,那些合唱队队员的热情简直不可阻挡。特别是呼噜那几个哥们,对他进行轮番轰炸,结束时已经快11点了。集团老总的豪华轿车专门把他送到宿舍门口。
  他们的楼道没有路灯,他一边踉跄着上楼,一边摸着钥匙。到了四楼家门口,他刚把钥匙投进锁眼,就听到一个声音。
  “柳老师你好。”
  “不要送了,我已经到家了。” 柳北桐以为送他的人跟上来了,几乎没有回头。
  “我等你半天了。”
  这时他才发现在四楼半的拐弯处站着一个人,没有灯光,他又喝大了,睁着眼睛看了半天也不知是谁。
  门终于打开了,明亮的灯光从他家的客厅里射了出来,他的思维也开始清晰。
  “您哪位?有事吗?请进。”
  当那人走下楼梯,站在他面前时,我的天啊!他一下楞住了,酒全醒了。
  是张茉莉。
  “怎么会是你?”
  “我不能来看看你吗?”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他们只好迅速地进了屋。
  茉莉依然那么漂亮,但显然瘦了。一双眼睛显得大而朦胧,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柳北桐,默默无语。这是她第一次到他家里来,以前开车送他到大门外无数次,这是第一次上楼。
  或者是五分钟,或者只有两分钟,他们同时说了一句话。
  “你瘦了。”
  茉莉扑到了柳北桐的怀里,他们拥抱了,和上一次拥抱差了整整3个月。这3个月的复杂的经历对柳北桐来说胜过3年。他们热恋了近两年——600天啊,每次见面首先要进行的仪式就是这种毫无保留的拥抱。柳北桐抚摸着她瘦削的肩,浮想联翩——茉莉实际上没有什么错啊!可命运为什么如此残酷。
  茉莉把头紧紧地扎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