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2-20 17:08      字数:4806
  李娜说:“照的太好了,你们可以去拍电影了。我建议你们可以和公司谈谈,拍一个以二胡为主题的MTV,柳老师一点都不象40岁的人,你们会轰动的。”
  林如玉拿着照片看了好长时间,就在那时,她告诉了柳北桐她上海的同学对他的印象。
  四十一
  演出获得成功!
  柳北桐没有想到日本听众对中国乐器竟有着如此狂热的感情。台下的观众大都是中老年居多,大阪有好几家中国乐器学校,不少老人、妇女在学习二胡、古筝,当然,那都是爱好。今天让他们开眼了。东方玉女林如玉精湛的技艺和超凡的艺术气质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几乎每首乐曲演奏完以后都有观众自发的献花,有的献花者竟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熟悉很多二胡曲,象二泉映月、江河水,不少人在和着节奏,闭目哼唱。
  他们许多人是熟悉林如玉的,在这之前,林如玉的二胡专集已经在大阪、仙台等地火暴,许多乐迷家里都有她的光盘,听说她要来的消息,三天前,音乐会的门票已经销售一空。
  林如玉那天演奏了12首不同风格的二胡曲,形式分为三种:钢琴伴奏、乐队伴奏、无伴奏。
  《兰花花叙事曲》、《新婚别》、《红梅随想》几首篇幅较大的作品是由大阪交响乐队伴奏的,身着兰色长裙的林如玉在几十位身着黑色西服的日本音乐家的配合下,如同一朵艳丽的东方之花。这是柳北桐第一次观看她的独奏音乐会,从开幕以后,他一直默默地坐在台侧的那架钢琴旁,倾听着她的演奏。林如玉一次一次谢幕、一次一次从她身边走、一次一次换衣服,都是那位忠实的李娜在陪伴着她。中场休息时,林如玉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
  “紧张吗?”上次在中山堂她就这样问他。
  “有一点。” 这是柳北桐第一次出国演出,第一次作为钢琴伴奏,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剧院里面为这么多观众演奏。
  “想着音乐,多看着我。”
  “林老师放心,我的明白。”
  他们在台侧的幽暗处深情地凝望着,化过妆的林如玉的两只眼睛在那涂的浓浓的睫毛下分外明亮,他们的手竟然始终没有分开。台下的观众是老外、台上的演职人员、工作人员也是老外,只有这台侧的这个角落里,两个中国人在相互鼓励着。在那种特殊的情景中,他们的关系更显得亲近了。
  “前面几个曲子怎么样?”
  “好极了!真给中国人争气。” 柳北桐的话是由衷的,在艺术上,林如玉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霸气,她投入音乐以后,眼睛不是微闭,就是睁开望着远方,朦胧的眼神里已经全是音乐。她几乎没低头看过按弦的左手,甚至在一些技巧复杂、换把繁多的乐段里,她的手仍然是凭着感觉在弦上走,而把注意的重心都留给了音乐。
  “不给我一点鼓励吗?”
  柳北桐拿起了椅子上的一束花。
  她在摇头。
  柳北桐走到她的跟前凝视着她,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她笑了,好象达到了目的。她快乐地、孩子气地牵着他的手,从后台走了过去,他们要从那边上,下面是他们两个的了。
  当主持人介绍到柳北桐时,台下传来很热烈的掌声,日本观众对作曲家是很崇拜的。
  他们微笑着向观众示意,侧身走上了灯光辉煌的舞台,当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们首先配合了《心灵的手》和《月夜》。
  柳北桐身着黑色的燕尾服,白色的衬衫上打了一个鲜红的领结,坐在那架9尺的雅马哈三角琴边,气宇轩昂。他的气质的确是与众不同的,眼神里那种淡淡的忧郁和他手下流淌的音乐是如此的协调。他和林如玉之间的交流令人羡慕、那种艺术上的默契令台下观众为之神往。
  加演《二月的声音》之前,主持人说了一大段日语,当林如玉站起来笑盈盈地把身体转向他,并向他了做一个邀请的手势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在介绍他的。林如玉用英语讲的几句话,柳北桐大体听懂了,意思是说柳北桐先生这次到日本来,专门创作了一首二胡新作品等等。
  音乐开始了,当第一段音乐主题在林如玉弓下缓缓流出时,柳北桐已经回到十里瘦西湖的宁静和纯美中,那段音乐情绪很淡,力度不大,一种含蓄和羞涩的感觉若隐若现,几次反复以后,那个优美的主题逐渐明朗起来。林如玉的表情如同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江边妇人,让人怜爱、让人同情。
  乐曲在从容地进行,情绪也渐渐趋于高昂。第三段终于到来了,音乐刹那间变的宽广激情,那段在不同调性、不同音区、不同音色上反复出现的音乐主题如大海的潮汐一次一次冲击着听众的心扉……
  尾声只有两句,象一个隽永的问号。
  与其说这是一首二胡曲,与其说他是她的伴奏,不如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心与心的交流。他们彼此都未曾有过什么许诺、什么表达,但在音乐中,一切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他们向往的是同一个境界。
  柳北桐想起一句话:“当语言走到尽头的时候,音乐便出现了。”
  结束时,台上已经是鲜花的海洋。许多鲜花竟是冲着柳北桐来的,他已经被一群日本妇女团团围住,大家争着和他留影。他急着走出去和林如玉会合,但一直没有成功。直到李娜来了,才给他解了围。
  晚餐是在大阪一家有名的生鱼馆进行的,是大岛音响公司主办的,一个灯光辉煌的日式宴会厅里,竟然摆了十几个长桌。大家都在踏踏米上盘腿而坐,气氛很热烈。李娜告诉他,有许多观众是买票进来吃饭的,你要注意了,不少人只冲你来的。
  日本人在公共场所通常是西装革履、一脸严肃。而工作完了以后则热情豪放,不拘小节。李娜始终在林如玉旁边,给她翻译、给她挡驾,而柳北桐这边只能靠自己了,他刚开始只是把酒端起来抿一抿,后来许多有了酒意的敬酒者不同意了,语言不通,他们用手形容着杯子里的容量,要他一次喝完。有的人甚至不给他说话,自己倒好了酒,给他看一下,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指着他的杯子。清酒是日本的国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依然不行,后劲特大。柳北桐这种海量也渐渐抵挡不住了。他中间去了两次卫生间,想把酒呕出来,他甚至把手指伸进了喉咙,但仍然无济于事,这种低度酒和高度酒完全两码事。最后宴会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天大地大了,在鱼馆门口,是林如玉和李娜两个人把他架上的车,而那些已经喝多的日本人又相互邀请,开始了他们的“沙家浜第二场”,换地继续操练去了。
  他回到房间终于吐了,他很长时间没有喝醉了。离婚以后,他曾经总结了自己的过去,发现他的许多错误都和酗酒有着密切的关系。从离婚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只喝了很少几次,他开始学习关心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一个男人的生活、一个离婚男人的生活,怎样关心自己,首先就是要把自己的酒管好。
  林如玉一直坐在他的床头,那天她和那个大岛公司的老总也喝了几杯,眼睛红红的。她给他倒了一杯冰水,望着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没事,我小看这个酒了……”
  “柳老师,你怎么办啊?”
  “没事。我有经验,吐出来就好了……真丢人,让你见笑两次了。你放心,明天一切如故……不会耽误咱们的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在家里怎么办?”
  “幸福哦,我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他借着酒劲还想豪迈一番。
  林如玉给他头上拂了一块冰毛巾。
  “你说的不对。有人适合独身、有人不适合。你就属于那种不适合独身的人群中最不适合的人。”
  “为什么?”
  “你的情感太丰富、太不设防、太容易受到伤害。你就象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需要别人的提醒和呵护。”
  “我怎么听这话这么熟啊?”
  “是啊,你的妻子肯定给你说过,那位茉莉肯定也给你说过,或者她们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你是被女人宠惯了的人。独身有可能会毁了你……”
  柳北桐大口喝了一气冰水,他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床边的林如玉,有些醒酒了,小玉今天是怎么了,象个老八十似的。看来,女人身上都有母性,这并不取决于年龄的大小。
  “那你是什么人呢?”
  “我当然属于那种适合孤独的人。”
  “哈哈……柳北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我说的不对?”
  柳北桐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到这个话题,他的精神头上来了。
  “你年龄还小……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分离和分手完全是两回事。所谓分离指的只是身边暂时没有人,你那是一种形式意义上的孤独。而分手呢……那是一种内在的、心灵深处的孤独。那种感觉说潇洒叫无牵无挂,说凄凉就是举目无亲、心在流浪,那是一种把过去和未来都隔断了的孤独……哦!我说的有些多了,你不会理解的。”
  林如玉把头低下了,当她再次把头抬起来时,第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一跳。
  “柳老师,您知道吗,我就是你形容的这第二种孤独。”
  “什么?我不懂。”
  “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笑吗?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那个笑话吗?”
  “为什么?”
  “我也在笑我自己呢。”
  “你……我不懂你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柳北桐吃惊了。
  “春节前,我就和那位维也纳先生拜拜了。”
  “春节前?你是说在扬州之行以后?”
  “是的。”
  “为什么?”
  “我悄悄地爱上了一个人,通过他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我知道了我想得到的是什么,我知道了我适合什么人、适合一份什么样的生活。”
  “哦……你的意思是……不会吧?那个人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给他讲。”
  “为什么?”
  “他不光有家庭,在外面还有情人,我没有办法‘插足’啊。”
  “小玉……”
  “现在好了,他和情人散了,和妻子离了,我们平等了。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他也在爱我……” 林如玉大大的眼睛直视着惶然不知所措的柳北桐。
  对柳北桐来说,一切都如梦中,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她刚满25岁,比他小16岁,几乎是两代人。她是中国民乐界的顶红演奏家,他只是一个小城市的小文化人。她刚刚步入生活,他却已经年过不惑、已经饱经沧桑。不!这不合理,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我说的对吗?”
  “不对,小玉你别忘了,他比你大十几岁,他有这么多的经历……你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你的生活刚刚开始……”
  “但是,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小玉,你喝多了么?你在发烧吗?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你的感情不是爱……你将来肯定会发现你的感觉是短暂的、是一时冲动……”
  柳北桐有些激动,说话也不太流畅了。
  “《二月的声音》呢?是假的么?还记得那个早春的下午、那踏踏的青砖声、那花静静绽放的声音吗?那种感觉是假的么?在扬州的那天夜里我从你的房间出去,你是那种目光——我从来没见过男人有这种目光——那也是假的吗?”
  “小玉……”
  “昨天夜里,我第一次听到你的新作品,我就什么都明白了。那实际上是你的情书、是你的爱情表白,你在追求、很含蓄的追求,你自己不敢承认它,但它却写在你的音乐里,你知道吗?我一夜都没睡着……”
  “是的。小玉……我……”
  “不要不敢正视自己,你很优秀、也很年轻。”
  林如玉从对面的桌子上拿过来柳北桐昨天刚刚誊好的乐谱,那赫然于封面的标题《二月的声音》下面,正是他亲笔写的几个激情洋溢的字:“献给我亲爱的女儿林如玉。”
  “你这首作品中,是把我当作女儿吗?”
  林如玉的感觉太准确了,她为什么这么大胆?那是因为柳北桐对她朦胧的情感已经在他的作品中暴露无遗了。
  柳北桐抬起头;深情地望着站在他床边的林如玉,一切都来的太快,一切都如在梦中。在冥冥的意识之中,这是他追求的吗?41岁真的不老吗?他还有爱的激情和机会吗?
  林如玉一下抱住了他的头,柳北桐盛满沧桑的前额贴在林如玉年轻的怀抱里,象浮在一条救命的船上。
  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