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0 16:23      字数:4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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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海山心灰意懒地叹道:“像我现在这种模样,如果上银幕的话怕是只能演一个上海的小瘪三,或者是一个讨饭吃的老乞丐了!翰祥,我当年来香港闯世界的勇气,早就被这些年的坎坷与失败给消磨得不见踪影,还能拍什么电影呢?……”
  李翰祥豁达大度地笑笑,说:“不拍电影也没关系,你高海山总还可以在我的公司里看电影嘛!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我李翰祥一口饭,就有你高海山的!从此,你就只管留在我的‘国联’公司里,没有事时也好为我拍的片子多出点子嘛!……”
  当即,李翰祥吩咐那位管事的职员,带着高海山去浴池洗洗澡,再为他买几套衣服。管事的知道李翰祥素来讲义气重友情,凡属来投奔他的食客都来者不拒。他二话不说,听命照办,待高海山酒足饭饱之后,又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让高海山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大清早,李翰祥邀上已经装饰一新,西装革履的同窗好友高海山,两人同乘一辆流线型法国豪华小轿车,驶出泉州路一号的“国联”影业公司,又沿着车水马龙的台北高速公路,风驰电掣般地直向郊外驶去。一面傍山三面临水的台北,在氤氲的晨雾中渐渐呈现出它那高楼林立的雄浑轮廓。立交桥纵横交错,各种颜色的小轿车状若甲虫般地穿梭来去,李翰祥轻松自如地驾驶着小轿车在车海人流中左冲右突,忽然,前方亮起了红灯。公路上发生了台北所常有的塞车。
  “翰祥,我在香港虽然见不到你,可是我却不时能看到你导的片子。”高海山说:“不久前看了你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才更加了解你的才华。其实《梁祝》本来就是个老掉了牙的旧题材,早在上海的时候就看过胡蝶在友联公司拍的《梁祝痛史》。可是这个旧题材让你一导,就平添了许多的新意。因为你大胆地启用了乐蒂和凌波两个新人,又配上那么好听的黄梅调,使悲调的感染力更浓了。你这片子在香港上映时,听说有一位老妈妈接连去看了几十场,到后来全香港几乎都在传唱那片中的黄梅调呀!……”
  “是的,拍电影既要注重发挥优秀老演员的作用,也该在每部戏里大胆推上新演员,这就是我李翰祥当导演的宗旨。”李翰祥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台北上映时的盛况。家家影剧院人头攒动,街头巷尾均在哼唱黄梅调。女演员凌波和乐蒂的巨幅彩色头像,被高高地悬挂在电影院的楼顶上。以熊焘为首的一大批片商都纷纷涌进他泉州路一号的写字楼里来,纷纷递上请求购买片权的合同书。李翰祥应接不暇,满头大汗地在熊焘等人的合同上签下“李翰祥”三个大字。
  “李先生,《梁山伯与祝英台》如此风靡东南亚,看来黄梅调是可以畅销一时的。”在《梁祝》所掀起的巨大旋风中,当初策动李翰祥来台湾的崔昌鑫、宋鼎又出面了。他们在台北最豪华的圆山饭店十二楼昆仑厅里设下盛宴,来宴请踌躇满志的大导演李翰祥。觥筹交错,阿谀四起。宋鼎将一杯殷红的酒浆举到面庞微红的李翰祥面前,他说:“从现在的市场行情上看,黄梅调在港台一带可能还要流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为此我和‘国泰’公司的熊老板建议,李先生不妨在‘国联’再拍一部类似的古装片,估计行情肯定看好!”
  “好吧,我也正在思考着用何种题材的新电影来作为我们‘国联’来台以后的开锣戏,既然来老板喜欢黄梅调,那么我们就再拍一部古装片,如何?”李翰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鼎将大拇指一翘说:“好,痛快!不知李先生选择何片来作打炮戏?”
  “《七仙女》!”李翰祥一语惊四座。
  “好啊!……”一片喝彩。
  李翰祥振振有词地说:“我为什么要选《七仙女》呢?那就是因为《梁祝》一片是悲剧,在港台一带反映强烈。从中使我体会到:悲剧胜过喜剧。悲剧的力量就在于它是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打碎了让人们看。它的感染力自然是喜剧所无法比拟的。《七仙女》的剧情将远远胜过《梁祝》,我仍然想让在《梁祝》一片中担任主演的乐蒂、凌波两人出场,分别让她们扮演一对悲剧夫妻:七仙女和董永。不知宋老板是否赞同?……”
  “我一百个赞成!”宋鼎将手重重地拍在李翰祥的肩头上,鼓劲打气地说:“只要您能把《七仙女》尽快地拍出来,我保证将该片的台湾版卖出个好价来。同时我也代表‘国泰’公司的熊老板向您李先生保证,《七仙女》的星马版可以优先支付版税!……”
  “如果那样,我们‘国联’就马上把《七仙女》推上去!”李翰祥跃跃欲试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锵然……
  1964年秋天,李翰祥导演的黄梅调故事片《七仙女》在台北首映。果然没有辜负宋鼎、熊焘和崔昌鑫等人之所望,李翰祥再次获得成功!首映式在中山大戏院举行,《七仙女》再次获得了港台观众的青睐。一时间优美婉转的黄梅调在台北的大街小巷随时可闻。台北、香港、新加坡等地的报纸上,连篇累胶地刊登介绍李翰祥的专访与照片。李翰祥如日中天,成为东南亚熠熠耀眼的一颗明星……
  李翰祥想到这里,坦率地对坐在身边的高海山说:“海山,这年头,电影已不再是局限在少数人宫墙之内的绝技,在风气的感染下,谁能拍,谁就可以拍,谁就可以表现他自己灵慧的才华。所以现在只要有机会,我尽量给青年人方便。一项事业要有发展,新陈代谢是必要的!……”
  高海山默然颔首。他许久凝思不语,因为他数十年不与李翰祥在一起,久别邂逅,他蓦然地对李翰祥产生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这使高海山感到自愧,因为当年同在上海戏剧学校读书时,他与李翰祥是同窗好友。两人同样贫穷,同样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希冀和艺术上的追求。但是,他被生活的浊流冲入了低谷,成为失败者和沉沦者,而李翰祥却成功了!高海山感到李翰祥的成功决非仅仅依靠他已经拍成并上映的几十部电影,更重要的是李翰祥艺术上的成熟与人格上的高尚!
  前方的绿灯亮了。
  拥塞在柏油路上的甲虫般大小车辆开始向前涌动……
  台北郊区外景地。
  外双溪附近搭起了一座春秋战国时期的宫殿外景。偌大的一片荒野矗立着一座座东周时的古建筑。这就是电影《西施》的拍摄基地。
  出现在李翰祥和高海山面前的,是拍摄现场上那些早已经化好了妆的演员们。战国时代的士兵们戎装佩剑,甲胃披挂,集聚在宫殿前。还有那些忙着架设照明设备、搬运道具的职员们往来奔波。人影簇簇,一片忙碌。李翰祥和高海山走下车来,他对高海山说了声“稍候”,便大步腾腾地来到布景前。
  扮演西施的演员江青,姿色艳丽,妩媚可人。她已经在化妆师的精心装饰下变得花枝招展,正在宫阙下的汉白玉台阶上与吴王夫差切磋演技。李翰祥远远地观望着,摄影师已将摄影机的角度安排好,照明已经给光。一切在导演李翰祥的指挥下迅速而稳妥地进行。实拍在即。
  高海山远远地坐在一块作为道具的石头上,冷冷地观望李翰祥指导拍戏。他看见李翰祥一遍又一遍地为那位名叫江青的青年女演员说戏。几次准备实拍,皆因李翰祥不满意而频频落空。后来,为了让江青所扮演的西施抚琴时的吟唱能够动人动听,李翰祥甚至不厌其烦地坐在石凳上,亲自为江青做弹琴的示范动作。高海山和周围的人谁也没有料道,李翰祥竟然能弹得一手好瑶琴,而且又能唱出一口好歌曲来:
  馆娃宫中百花开,
  西施晓上姑苏台。
  霞裙翠袂当空举,
  身轻似展凌风羽。
  如此一个镜头,往返多次,方才拍出令李翰祥满意的效果。待西施抚琴的镜头拍成,已经是正午时分。
  “李导演,请问您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耐心?”摄影机刚刚关闭,守在拍摄现场的一大群台湾文艺报刊的记者们,便蜂拥而来,纷纷将相机的镜头对准了精疲力竭却又精神奕奕的李翰祥,七嘴八舌地采访起来。拍摄现场上顿时响起参差不齐的询问声:“李先生,您现在主持着一家‘国联’公司,可谓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为何还要亲自执导电影?”“请问您是想将《西施》拍成一部可以传世的精品吗?”“有人说名师出高徒,您现在拍片的这种严谨的风格,究竟是从哪一位高师那里衣钵相传的?”“李导演,请您谈谈体会,可以吗?”……众说纷纭。
  李翰祥待参差的询问声消失后,他嘿嘿一笑,说道:“拍戏应该精益求精,这确是从我的那些师长身上学来的。当年我在永华公司演员训练班的时候,有幸得到名师的指教。那时正式授课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是我还是亲眼见过朱石麟、张骏祥、吴祖光、欧阳予倩、顾仲彝这些前辈的拍戏情景。他们严谨认真的拍片精神永远鞭策着我!我到今天还清楚地记得,那次我和同学们在公司看张骏祥先生导演电影《小丈夫》。白杨演小丈夫的童养媳,暗恋家中的长工,此人由陶金扮演。拍的镜头是男女主角的手在地上拣一块手绢儿的特写。剧情是白杨掉了手绢,陶金想帮她拣,白杨手快抢先了一步,所以陶金没拣到手绢却抓到白杨的手上,于是白杨的手一颤,陶金的手一抖,像触了电一般的,把隐藏在两个人心中的爱情火花,爆发了出来。就此他们的手攥到了一起,心也靠在了一起。就是这样一个镜头,重拍了十几次,每一次张骏祥先生都把不满意的理由说出来,又加以分析。可是越拍越僵,越拍与导演的要求越远。张导演一点脾气也没有,当即蹲下身做了一次示范。果然不同,细腻有致,精采绝伦。张骏祥先生是一位出了名的严肃导演,工作既认真又负责!诸位可以想象,像张骏祥那样的前辈都可以做到的,我李翰祥为什么不应该做到呢?”
  记者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
  午间,李翰祥和他的同窗学友高海山在外景地简陋的食堂内,摆酒同饮。李翰祥与高海山碰个响杯说:“你对我来台北主办‘国联’有何感想?”
  高海山饮干杯中残酒,面上冷漠地说:“恕弟直言,我劝你记住:‘盛极必衰’四个字才好!”
  “哦——?”李翰祥闻言一惊,他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讶然的目光,一时难以理解高海山的语中含意。沉吟半晌才说:“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翰祥,你是知道我的性格,一生从来不善说恭维的话。”高海山冷傲地环顾着那建筑奇伟、做工精良的春秋时代的宫殿布景,沉吟片刻说:“昨天我在你的工作车里,已经见识了你所导《西施》的一个片断。坦率地说,《西施》一片能让你拍成这种样子,委实难能可贵!只有大手笔才可能搭设出如此恢宏的外景来,昨日看到的那段片子,足可以证明你翰祥是完全可能拍出精品来的。既然如此,我又为何劝你深知‘盛极必衰’的道理呢?这种不吉不祥的言词,你如今自然不喜欢听的。可是这种逆耳之言,我是非说不可的。翰祥,如果你在台北这样主持‘国联’,我很替你担心,将来盛极必衰啊!……”
  李翰祥诧然,他坚持让高海山将话说下去,说:“好,海山,现在我听惯了奉承之词,只有你能对我说这样的真诚话。到底是同窗一场!只是你为什么预料我到台湾从影必会有失败那一天呢?我很不以为然……”
  “失败确是必然的,翰祥,如果你到现在还不能省悟,那么失败就为期不远了。”高海山莫测高深地一笑,说:“为什么我能断定你要失败?那就是你李翰祥终究是个艺术家,而不是个企业家!文人去当电影公司的大老板怕是难以坐稳这把椅子的!”
  李翰祥的胸臆间升起了一股怒火,因为高海山这番话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从来也不认为文人不能当老板,说:“海山,你说什么我都能听得进,唯独此话我偏不信,你说:为什么我天生只能拍电影而不能做企业家呢?……”
  高海山嘿嘿冷笑:“你不懂企业管理!翰祥,我今天到你的拍摄现场一看就知道你将来有一天非失败不行,那就是你只知道拍出精品,拍出大场面来,却根本不知道精打细算。你的《西施》成本太高,如果长此下去,又如何了得?自然你拍电影严肃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