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0 16:23      字数:4756
  帝爱新觉罗·溥仪所著的《我的前半生》搬上银幕。因为李翰祥除对溥仪这位中国紫禁城中的最后一位皇帝——他那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生感兴趣之外,同时,也能在拍片中实现李翰祥多年来希冀以北京紫禁城三大殿为实景来展示历史的夙愿。现在,当李翰祥所痴情的《茶馆》暂时难以开张的情况下,重新提起《我的前半生》是情理之中之事。
  苏诚寿在上海将李翰祥准备改编溥仪的《我的前半生》的设想,转达给丁峤。丁峤当即表示说:他在近日返回北京以后,将与有关方面尽快讨论李翰祥先生的这一新的拍摄设想,一旦有了消息,他会告诉苏诚寿。
  李翰祥飞返香港以后,又一度埋在浩繁的书海里。他的桌案上摆满了有关满清宫廷的史书资料,准备做拍摄《我的前半生》的案头工作。正当李翰祥紧锣密鼓地筹备北上拍摄末代皇帝溥仪的宫廷片的时候,苏诚寿将北京有关方面的意见及时地通知了李翰祥。北京方面表示:《我的前半生》虽然很适合于搬上银幕,但是书中所出现的某些人物,有的今天还在。影片不易做出准确的处理,建议暂时不考虑拍摄《我的前半生》,另选其他题材。
  李翰祥接连失望!
  他陷于一筹莫展的困境之中。正在李翰祥茫然无策地寻找新的拍摄选题的时候,邵逸夫先生忽然给李翰祥的家里打来了电话:“李先生,明天中午十二点钟,我想邀你和张翠英女士到(口摩)啰街去逛一逛可好吗?……”
  李翰祥:“……”
  现在,李翰祥果然十分准时地来到了香港有名的(口摩)啰街口。
  尽管李翰祥在来前还有过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尽管他来时还仍然很不情愿,但是,他还是身不由己地乘着一辆出租“的士”,赶在中午时分,来到了(口摩)啰街口。
  “翰祥!翰祥!……”
  李翰祥正在那条有名的香港古董街口左右徘徊,忽然,他的身后传来夫人张翠英的呼叫:“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李翰祥对着(口摩)啰街口发呆。他对这条百余米长的小街非常的熟稔,甚至可以闭着双眼就能够叫得出哪家店铺的名号。那是因为在香港这座巨厦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大都会里,到处都是洋楼、电车和标志着畸型繁华的霓虹灯,只有这条小小的(口摩)啰街才可以寻找到中华民族古老文化的特色!李翰祥那双迷惘的双眼在这条古文化街上左右顾盼着,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一家又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从那些琳琅满目的招牌上,便可以知道哪一家在经营古玩陶器;哪一家在经营书画、瓷器、玉器、古董家具;哪些家在经营出土文物与古旧杂物……自从1948年李翰祥由上海来到维多利亚海湾边的这座飘扬着英国米字旗的中国城市以来,他就时不时地来到(口摩)啰街上徜徉。李翰祥每次来到这里,都使他心旷神怡。这与他在北平闲暇时去逛琉璃厂文化街一样,是一种难得的雅兴。
  “我想请教请教,这里为什么叫(口摩)啰街呢?这个名字好古怪哟!”李翰祥有一次到(口摩)啰街的一家古画店里来闲逛,无意间发现那位专门经营明清两代名人字画的店老板,竟然操一口北方口音。李翰祥顿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两人一来二去便混得很熟。一次闲聊中李翰祥就提出了他心中许久猜不透的疑问。
  “哦,小老乡,这条小街比你的年纪还者呢!”那白须飘然的店铺老板见李翰祥每次来到他的古画店里,就在李方膺、黄一慎、郑燮和石涛等清代名家的书画下面流连忘返,渐渐对这位两腮胖胖的北方青年有了好感。他以老香港的权威口气对李翰祥说道:“你问为什么这里叫(口摩)啰街?又为什么全部的古董店都集中到这条小街上来?我也是听说才知道的。听我的老一辈告诉我,早在香港开埠不久,就有许多印度人来这里谋生。这些印度人在港岛的上环登陆以后,大多集中到现在的皇后大道和荷李活道中间的一条狭小街道上居住。过了若干年后,有人便叫这条街叫(口摩)啰叉,也就是当时港人对印度人的称呼!
  “哦——!”李翰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仍然追问说:“老先生,我不是问这里为什么叫(口摩)啰街,是问为什么这里成了古董街,莫非那些从海上逃到我们中国土地上的印度人,还懂得经营古董吗?”
  “你说得对喽,就是印度人最先在这条街上经营古董的嘛。”老店主以过来人的口气告诉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的青年李翰祥说“年轻人,你体得小看那些逃难的印度人啊!须知印度也是个有古老文化的国家呀!我的老一辈告诉我说,当年正是那些逃难的印度人,在无计为生的窘迫中,舍得将他们从故乡带来的一些旧工艺品,拿到(口摩)啰叉来出卖。所以,后来就不断有本地人来这里做首饰古董和旧家具的生意。到了民国时期,就有大批的北方人流落到这里来,我的父辈就是那时来到(口摩)啰街上开店铺的。待我长大时,这条街已经成了清一色的中国古董街了,全部经营陶、瓷、玉、古画古玩、钟表、家具、旧物、文物。自然,那时(口摩)啰街上早已经不见了当初来这里创业的印度人了!……”
  李翰祥从那时便与这条古色古香的(口摩)啰古董街,结下了不解之缘。待他后来在香港影坛上发迹以后,成为了名噪一时的大腕导演,李翰祥喜欢古陶文物、书法字画的嗜好也丝毫没有改变。即使他在拍片最忙的时候,也会忙里偷闲地来到(口摩)啰街上的。因为李翰祥到这里来实际上是一种难得的艺术消遣。但是,今天心情烦躁的李翰祥再次来到(口摩)啰街上,却全无往日那种雅兴,因为他是按着邵氏公司总裁邵逸夫先生在电话上的约定,准时赶到这里来的。
  “翰祥,你……为什么也让我到这里来呢?”
  李翰祥急忙回转身来,只见熙来攘往的人流之中,忽然闪出个倩美的女人身影。她的身材比他略矮,纤细而窈窕。在初夏的时节,她下穿一条翠绿色的裙子,上穿粉红色的短衫。五旬开外的中年妇女,面庞的肤色却显得白皙而妩媚。她就是李翰祥的结发妻子张翠英。她显然已经提前来到了(口摩)啰街,在这里寻找了李翰祥许久,这时她见李翰祥急匆匆地从“的士”上走下来,张翠英匆匆地迎了上去。
  “哦,翠英,你来啦!”李翰祥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夫人的手臂,来到一家古董店铺的门廊下面来。李翰祥将邵逸夫先生在电话里热情地邀请他们伉俪到(口摩)啰街上来的原意,如实地告诉了张翠英,说:“邵逸夫先生的口气是很诚恳的,我们当然不好不来。”
  张翠英仍然很困惑,她说:“谁都知道你李翰祥喜欢古董,喜欢没事的时候到这条街上来转一转。邵老板当然也会知道你有逛(口摩)啰街的习惯,他邀你来这里逛一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他老人家为什么还要邀我也一道来呢?莫非他不知道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吗?”
  “翠英,邵先生也是好意,逛街当然还是大家一齐来逛的好嘛!何必多想呢?”李翰祥也猜不透这位一个心眼在邵氏影城上的电影企业家,为什么忽然间对这条十分陌生的古董街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先生,听说您的太太与我是同乡?她是杭州人吧?”李翰祥逆着人流偕夫人向(口摩)啰街的深处走来。他的耳边又响起邵逸夫先生那很难听懂的宁波官话。他记得邵逸夫1959年由新加坡到香港来拓展邵氏公司前,自己已经在由邵村人先生所主持的邵氏公司里拍过一阵子影片了,只不过那时李翰祥还名不见经传。李翰祥对邵逸夫感到很服气的是,他比他的前任邵村人先生更具有识人才的独道慧眼。所以,李翰祥在进入由邵逸夫主持的清水湾邵氏影城后,虽然在拍片的方针上与老板邵逸夫意见时有相左之处,可是李翰祥对邵逸夫贤达善良的为人,始终充满了由衷的景仰。李翰祥清楚地记得,他在《杨贵妃》获得第十五届戛纳电影节的大奖归来后,日理万机的邵氏公司总裁邵逸夫,为了褒奖与激励李翰祥为邵氏再战,他曾经在希尔顿大酒店里,亲自设宴为李翰祥接风。邵逸夫为了加强与李翰祥之间的感情,他只请来李夫人张翠英一人来作陪,从这一小事上不难看出邵逸夫对李翰祥的器重与喜爱。
  张翠英嫣然一笑,点了一下头说:“我是杭州人。我听得懂您的话。”
  李翰祥忽有所悟地笑道:“邵先生,当初您刚从新加坡来香港的时候,我还真的听不懂您的家乡腔呢!我记得您在最初的集会上,宣布村人先生退休的消息时,说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宁波人讲官话。我的官话说得鸦鸦乌,请大家不要见笑……’当时,您的话大家都听不懂,我只好去请教我的夫人呀!因为她的家乡杭州毕竟与邵先生的故里宁波镇海相距不远嘛!……”
  邵逸夫高兴地将酒杯举起来,与妩媚可人的张翠英锵然碰杯,说:“李夫人,将来你是可以充当我邵逸夫翻译的!我说的话确实还有改不掉的家乡腔呀,我的话确实有些鸦鸦乌,难懂得很!倒是李夫人的杭州话改得很近于听得懂的京腔京味,是吧!”
  张翠英眨动着漂亮的眸子,邵逸夫的话似乎勾起了她对遥远往事的追思。美丽的杭州西子湖波光潋滟,她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离开了杭州,由上海到北平。她说:“邵先生说得对,我十四岁时就离开了杭州,那时我的名字叫张水珍。最初,我是进了上海的艺华影业公司,那时我拍过《风流寡妇》和《玫瑰飘零》等几部影片,都是没有太大影响的。虽然我的演技平平,可是北方话却是学会了!……”
  “啊?原来夫人张翠英就是当年上海艺华公司的五朵金花之一张水珍呀!”邵逸夫急忙亲自为张翠英的杯子里斟满了橙黄色的绍兴酒,恍然大悟地说道:“那时我还在南洋,可是对上海艺华公司的片子却不陌生。我记得当时上海的艺华公司有五位女明星,是红极一时的,人称五朵金花嘛。那四朵金花是上官云珠、杨柳、曹娥、李丽华,另一位就是你张水珍呀!为何又说你演技平平呢?如果你本人不说你当年的名字叫水珍,我还真正不知道李翰祥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为何娶了你张翠英为夫人呢。哈哈,原来是郎才女貌啊!来,干一杯!”
  李翰祥见张翠英抿一口酒面色变得潮红,也顺着邵逸夫的话茬说下去:“邵先生不愧是老电影家,对40年代上海影坛轶事念念不忘。方才您说翠英的语言有些北京腔,那也是有道理的。翠英早年不但在上海演过电影,也到北方演过话剧的。那时我在北平读三中的时候,就曾经看过翠英在北平和韩兰根、关宏达等人演的话剧《学府风光》。虽然那时翠英在北方演戏并不习惯,可是她很快就学会了北方话,这也是她到北方最大的收益!”
  “是啊是啊,人如果能讲一口人人听得懂的漂亮语言,也是了不起的大事!”邵逸夫命厨子又上了几碟李翰祥、张翠英所喜欢的北方菜肴,举杯祝酒说:“来,为结识当年的五朵金花之一而干杯!”
  李翰祥见邵逸夫很会调节气氛,更会疏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心里很高兴。他故作谦逊地对邵逸夫说:“翠英虽然徒有‘五朵金花’之名,却无法与上官和李丽华相比。在我的记忆中,翠英除了在《学府风光》上挂头牌之外,就还有一部《黑衣盗》了。当然,演《风流寡妇》是她进入电影圈的处女作,之后演过《玫瑰飘零》、《新茶花女》、《凌波仙子》、《春》、《复活》等,大多是些次要的角色!……不值一提。”
  “你不能那么说!”邵逸夫急忙拦住李翰祥的话,说:“我看张翠英的潜力很大,如果她不过早息影的话,她是一定可以超过李丽华和上官云珠的知名度的!……”
  时至今日,张翠英仍然怀念着50年代末在希尔顿大酒店里与邵逸夫先生的那次短暂的餐聚。今日邵逸夫再一次邀请李翰祥和张翠英伉俪到专门经营古董的(口摩)啰街上来,究竟又为什么事情呢?
  “李先生,李夫人,请吧,邵老板在小楼上恭候两位多时啦!”李翰祥、张翠莫夫妇正沿着这条青石铺地、两旁挤满古董店铺的小街走来的时候,李翰祥忽然看见一座朱柱绿窗、飞檐翘脊的两层古朴小楼前,迎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店员。那小楼的门楣上悬挂着一方黑底金字的横匾,上镂“南珍斋”三个鎏金大字。李翰祥记起此店正是邵逸夫先生在电话中告之的会见地点。那小店员见了李翰祥自然是很熟悉的,急忙热情地邀李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