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1-02-20 16:03 字数:5166
烽火为什么隔山蔓延,欲念为什么再次膨胀,我们为什么被自己的四面楚歌包围
为什么我们在海市蜃楼内外受敌,在围城两侧无处藏身
为什么火逃出我们的故事,为什么我们投奔火的归宿
为什么我们会在时间里迷路,在情节外失误,为什么弄反生死的概念
为什么要英年早逝,为什么火在我们的废墟中缠绵,而我们又在火的空城里悱恻
我们为什么虽死犹生,翩翩袅袅,挥舞手中妄念钻木取火
或是以卵击石之势,互取首级敲打着人事不省的燧石
我们身首异处,为什么还要放下赤手空拳的武器,幻想着立地成佛
火为什么要替我们涂炭,我们为什么要找回转世的舍利子
为什么我们总是意犹未尽,在火的回忆中死而复生,一岁一枯荣
为什么,火就是结束的开始,又是开始的结束
火为什么在了悟时寂灭,我们为什么要反复投胎,延续无生无灭的轮回
尚未开始,为什么我们又万念俱灰
为什么火一燃烧就诞生,为什么生命一热情就化为乌有
为什么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剧,为什么生命又将我们最终还原
我们为什么身不由己,以火蔽天,在错觉里扮演隧人氏
为什么火成为我们的标本,为什么我们取代火的雏形
为什么火修炼了我们最初的本性,为什么我们完成了火最后的约定
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以纸包火,亦生亦死,为什么总是烧不掉火的命题
【影子之歌(长诗节选)】
(第一章)独弈
伊人的脚在舞蹈,音节开出白玫瑰。
绿色停在鸟下。
将你叶裙轻揭起,洁净地坐。
我的视线将我绊倒。
钟数着章节。
手捻紫荆,一首歌慢慢地松开月亮,
还能给我以夜,对着你的碧唇。
伊人,我/不存在的时间/比我/更快地/衰老。
听说我要你的芦笛,伸手跌宕起伏
鹤飞一并带走。
野苹果香的哑语,夜晚询问嫩雨。
我离开的时候,看见,血液与我绵绵相缠。
排箫的声音细碎,若指着你生疏的花池
迟晚的乡村。
石桌诱惑岩画,折剑垂钓的年代。
我遁入眼泪。
我的路围着我,如被遗弃一般执迷。
丢失的华冠。叶子落根,彼时,
又飞起,你止于野崖。
人性将我挥霍,伊人提前,将我分娩。
睡去,信仰覆盖回忆。
一柱长烟,尘埃。
伊人沿着逝去的火烧云徐步走过。
我两眸灭盲,以脚铃为歌。
十二次预言,线装书。
缪斯漏网,与我们共涉易水。
春荒、遗霜。伊人,
孤坐时分/我的手将我再次劫掠。
树落着叶,沧桑埋入土。
延龄、古瓶。
我们拍拍面颊目光互为穿过,伊人出现。
那时我与我,捕影在门外。
收殓抒情,相思传闻飘然而泊。
冰灯的融姿。为晨报时。
曼陀罗过早地开放着自己,
我的/一滴声音/将钟/错敲。
走出姐妹的家,你又从何而来。
自一个汲水的角度。
变作谁?没有鹅黄色的村路,刺藜花开。
伊人取走自己,将我披上。
抑或,洗着跫音。
一草一木如痴,在水上,伊人察觉。
古塔,河,我们都叫作歌。
我如何再学会,挣扎。
驱赶自己,拦截开花的马车。
伊人提罐在羊群里走失,
传闻就在磨坊外,蝶草落单,春荒一去错了情节。
我开始倾听,然后,然后。
(第二章)佚说
清潮入陶砂罐,废园里的歌缠住雨藤
我的秘密吟在芨芨野地外
绽立,伊人守言顺依蓝色马蹄与你徐徐落水
风翎牵走徘徊的残迹,声音随我殒落,以谁的孤烟
入怀,我逃出自己,欲望的岁月写错偈语
伊人,听言风更漫漫,古栈湮没悄然聚沙
陶罐盛出记忆,雨水返青
我沾湿的诺言几度划破谁之纸窗,画中采蜜
忍受早慧茅草飞过陌生冷洲,伊人的隐月梦出河卵
我看我,我学会象形的生长,谁为何遥借文字摇曳而来
绕开季节的石阶,谁的脚步将伊人之我踏入疏林净界
空白处,人物看出山水,日子上升
还是那只浅褐色陶罐端坐于我的年轮,轻泣猜破客人心底
蓑衣留在清谈的远方
蓝色的马,唯有独木舟与西月静分对岸
乌云幽闭,谁泊在我的案头
而我代替自己脱衣解缆,伊人的眼影立马泼墨成雾
一滴幻灭,清潮掩住滩涂
牧歌亦唱亦晚,伊人走出淡花荒村的童年
我的视界跨过彼此,以绿叶为尘
时间敲响,谁的纤指点进染墨的对话
隐喻敛翅入池 ,轻寐如纱伊人牵午睡的名字飘起
我的手在芨草尖取下歌谣,与我一并随蝉声落雨
伊人而行舞歌,黄昏将我在旧檐外捕获,追日的柴杖与我失落
谁还企图寻回浅褐色陶罐,或者说,饮水占卜
(第三章)湖说/雪赴
以狩猎的速度,神抵到达,松开紫花
蓝色的远水,误入我与野马的荒园
我且紧握名字和预言,打下孩子们手中的石头
你的鸟依然端坐春天,花鹿以角为距离
牵出你的视线之外,我尚未飞翔
扯起许诺,帆上的沉思跌进日子,简洁如斯
你借过去复生未来,鸟疾,缓然是我三月的旧歌
你的音乐摇起叶船,半个木碗,或者撇下
我另一半的眩昏,恍然隔世的翅膀,夸父摇晃
你早与果实同在,我的名字坦然戽水
沧桑,浅桶,你且与岛停在我膝下
我的果园,它正沿着孩子的扭动,划破掌心
我借满天飞雪自缚,将存在的白茧编织
于无声处,你脱颖而出,晚钟将鸣鸟召唤
在/薄薄的/语言之外/默示/永恒
正如你的一尘不染,吟歌,饮风,倚火筑居
净土,玉帛,远古的擦伤
一幕春秋大梦,你的昔日属于我瞳子的颜色
假如你看见,原色的落日,万物皆以孤灯安歇
枯坐的化石是你此刻的历史,花朵迟开
我迎着你的目光独步,将时光放牧,白发漫天
空城隐没,你在传说里下凡,我隔岸模糊而钓
那弧线垂着远方的轶事,一触的尽头
你有生俱来的秘密,戴着遗忘的面具而来
为了你我错过的一个回合,神往的迷宫
青铜色的镜子,孩子们失踪,鸟儿凭幻觉指南
纤细的流连,你的迟暮已无路可走
天地分离,此刻的沉默是你彼时的创伤
你且以命运启示,在岁月里登高
大弓拉开,而我/低低地/退进/如浴纷纷的/思想
雪地的长啸,我的真身从此调舟,与音讯一并湮没
山在岸边逆流漂走,童年留下静哭,沉默将我水中记号取代
在尘封的子夜,在湖说的水上,如何雪赴,以怎样的宣喻
【致半岛与太阳的影子(散文诗)】
—— 我愿以里拉琴,换取阿波罗的影子
(1)
有如干涸的流星雨之后眺望,我看得见你转动的影子,无形无踪,在
神秘的时光里沉吟,在青春如许的天空里流动。
半岛的西边,白日的巨轮正在沉落,我的意念毫无拘束地醒来,从风
景的一角,跌进不朽的光明。你的影子正在飘向幽蓝深处,在异域的夕晖
之上,以闪闪的每一个瞬间换取天宇般的永恒。
静穆的力量,随你的影子从天外遥遥而来,如一群悠忽的鸟,如一缕
长长的烟,在夜幕尚未降临的时刻,环绕在你的周遭。
我的渴望被你的热情打动,恬然高傲地升起,触摸你影子的翎羽,和
你那悸动不已的情怀。
就象黄昏的号角,低低地触摸天空云朵。
(2)
有如沙漠之风,你的影子,飞旋着盘绕走向内陆的驼队的征帆。
岛上开着不甘宿命的野花,原始的印象被你的影子拉回,酣睡在蓬松
的枯丛中,等待百年一次的七彩泪虹。
而我真正的生命也走向内陆,在沙漠之中,川流之上。你的影子是征
途的航舵,是隐蔽的迷津,面对我清澄的现实与绿洲。
天空如此庄严湛蓝广阔,驼队远去,万里晴和。掠过的是你的翅膀,
凭任云峰坍塌湮没,只有此时的山地在缓缓隆起,仿佛为了先知的使命醒
来,仿佛为了迎接另一个黎明从天渊降临。
你的影子与漂泊之路从容交错,又倾刻之间风一般无踪无迹,如同我
的轻捷,如同我的不驯。
天性啊,比风更疾野,在凝冻的时空中,在西阳的余烬里。当你的影
子在旷原上飞逝,当我复落旋于红尘,又以灵魂的方式回返。
(3)
有如海底的古刹跃出沉沙,你的影子,以飞檐的惯性,划开人生空寂
的浪涛,在岛的一侧。
一切都平静下来,你的影子有如年轮一圈圈扩散,环心如一朵无瑕的
圣象。大海是蓝色的镜子,以永恒的存在盛接又一个黑夜,和在黑夜里忧
伤的孤岛。
只有你的影子仿佛来自远古,在安息的海的镜面上涟漪般展开,投放
出精神的力量。
人类混沌初开时所饱尝的苦难已被困扼在海底。心随大海的胸怀起伏,
思绪随大海萦回,血液随大海沸腾。
我,离你很近,以夜半星辰的无言起誓,等待生命般的潮水涨向岛上
低低的薄雾。
在我抚慰的目光里,你的影子在海镜之缘贴着黎明倾斜,一边是远古
的昨夜,一边是正在诞生的今日,驰进这浅蓝色的国度之中。
(4)
有如春草连天的交季时节,绿叶的队伍在漂远的传奇里搁浅,你的影
子被阿芙乐尔的歌声吹散。
如神灵一般,你弥散在人间最庄严的时刻,我怎能不愿以悠扬的里拉
琴,换取你金色的影子。
这春草连天的荒岛啊,在我心目中,已如罗得斯岛一般。而你,已成
为阿波罗最后的影子,在痛苦与幸福的互映中再次复生。
或是以我的心为里拉,我的诗为歌,换取你的不朽。
我将迎接你,倘若上天将你委弃。我将展开坦荡的胸怀,拥向你的缓
缓降临:宛如曲面与平面的摩挲,天穹与半岛的倾轧,在未来与过往的雷
电交织之中。如果我终于可以说,现在我就是你影子的反照,我的诗歌就
是你呼唤的传达。
爬出太阳吧,我那生命的创造物,现在我已是你荣光四射的影子。我
将为尊严的灵魂超度,以世纪的轮回起誓,在超越天界的半岛。
1995。9。22夜 于虎镇
李元胜,1963…,出生于四川省武胜县,1983年毕业于重庆大学,1985年由重棉一厂调入重庆日报工作至今。1981年开始写诗,成为重庆大学新时期第一位校园诗人,毕业后一直活跃在中国诗坛,在《诗刊》,《星星》等数十种刊物上发表过诗歌作品,入选多种选集,并多次应邀参加由中国作家协会,四川省作协,云南省作协,《诗刊》社,《星星》诗刊社等单位分别举办的诗会笔会。《李元胜诗选》和长篇小说《城市玩笑》均由重庆出版社出版。
【走得太快的人】
走得太快的人
有时会走到自己前面去
他的脸庞会模糊
速度给它掺进了
幻觉和未来的颜色
同样,走得太慢的人
有时会掉到自己身后
他不过是自己的阴影
有裂缝的过去
甚至,是自己一直
试图偷偷扔掉的垃圾
坐在树下的人
也不一定刚好是他自己
有时他坐在自己的左边
有时坐在自己的右边
幸好总的来说
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
【翻书的时候】
翻书的时候,我的手
总是被夹在里面
翻书的时候,我听见了
骨折的声音
薄薄的书页,会突然
变得象倒下来的片片石磨
还是手转眼枯萎
象整个白昼,迅速
退缩成落地的一页日历
薄薄的书页
遮住已经变小的故乡
埋藏了朋友,又把
眼前最后一点黄昏的颜色
无情地卷起
翻书的时候,天空在弯曲
树木在不由自主地旋转
翻书的时候,只要我屏住呼吸
就会再次听到
很多东西折断的声音
【必须】
我靠展开发黄的稿笺
来展开边角有些磨破的大地
坚硬的枯树,窜起
毫不留情地划痛我的眼睛
但我必须——
我靠缓慢渗出血液,涌出泪
来流出颤抖的湖泊
我靠摸索笔
来摸索你的手指
熟悉的衣裙
悲愤地扑打着我的脸
必须——
我靠紧紧咬住牙
来咬住
正在擦着脸颊滑走的一切
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秋天
我们最后的大地
马永波,1964…,黑龙江克山人,1986年毕业于西安交大,现居哈尔滨。曾出版诗集《以两种速度播放的夏天》,翻译诗集《1940年后的美国诗歌》和《1970年后的美国诗歌》等。
【日子如一对沉默的僧侣】
日子,我不能让你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