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20 16:03      字数:5156
  遗憾地幸免的独身生活里,他也许
  成圣,也就是着魔。不过他尽管会
  戴上冠冕,结果也一样,在床上了结
  ……………………
  当一个炎夏展示它仅有的七天春光
  象纠缠的未婚妻同意从热烈
  暂且退步,我会获得我想要的一切
  美景无我和书写无我,以及另一根
  支撑梦想的梦想手杖——那正好是
  一些梦,让我能梦见他,如梦见
  不能复活的死人。或许他只是
  白日飞升,从炼丹者巷到
  城堡上空——在越来越缩微进
  蓝天的迟疑里回看梦游者
  回看梦游者即将醒悟的漩涡城市
  漩涡城市的炎夏里仅有的七天春光
  此刻是否已经是第六天?已经是
  第六个黄昏此刻?纯青第六次
  转变为幽蓝。一个不能复活的死人
  注定会更暗,他贯穿城市上空的倒影
  跟我的弧形笔划交叉,是否构成了
  多余的判决?判决必然的武断和草率
  美景无我和书写无我继续扩展
  梦却要将梦还给无梦,如同春光
  终于把自己还给了炎夏。“也许我又
  捕获了自己”——绳索或镣铐
  则正好是我的命运解放者……在
  第七天,热烈又复活了我的沉溺
  ……………………
  复活。再生。从一种空灵还原为肉身
  欲望又成为漩涡城市里带锁的河流
  垂暮的日光,牵扯不易察觉的土星
  ——这讲述的不是我
  ——这讲述的只是我偶然看见的
  隐约幻象,浮泛向晚,在
  明信片反光的景观一侧,打上了
  邮戳的红色印记。七天以前,我将它
  寄出,如今那绿衣人已将它送达
  ……由于送达,它更加被证明是一个
  幻象,是我从幻象中终于获得的想象的
  真实:想象的复活和想象的再生
  那么这想象的力量在生长
  象几只灰背鸦飞回了旧地;象所谓
  永恒,从枯枝催促一棵新树
  一棵新树对风的招唤;象土星周围
  月亮们壮丽,窒息公务神可能的感叹
  我沉溺在我的多种生涯里
  我不曾遇见的想象的炼丹者比我更
  沉溺,一半欲望托附给性(也就是
  信),另一半欲望是彻夜写作,彻夜让
  神迹剧,在想象的寓言航线上飞翔
  再飞翔,直到纸上的喜歌剧轰鸣(划去
  余生),象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
  ……………………
  局部宇宙,它大于一个未被笔端
  触及的宇宙。土星局部的光芒内敛
  在我书写的局部时间里。这书写的
  时间,也是一个人抵达局部圣洁的
  历程,也是一个人精神化局部器官的
  意愿,——有如悬浮于黑暗的球
  那面向灯盏的一半裸露,并且因裸露
  成为大于黑暗的善;这又象
  尚属完好的一半肺叶,承担了我的
  全部呼吸,包括额外的另一类
  书写,另一些宇宙,满布阴霾的
  ——另一半肺叶的充血急喘
  那额外的一半肺叶却并不多余
  它的乌云和殷红晚霞几乎是必要的
  局部的病痛命定,因为终于要
  致命,要在我背后跟一个意愿
  秘密幽会。这幽会带来局部复苏
  一瞬间幸福,清新凉爽的少许良夜
  ——纸张上局部的诗篇完美
  而完美即纯青,即炼丹者炉中
  单一的虚无。诗句蕴含的纯青火焰
  又将被吐出,被诗句表述为
  局部死亡。它大于——全体
  如终极梦幻大于梦游人漫长的一生
  ……………………
  或许我仅仅缺少我自己
  我捕获的只是我灵魂的局部
  ——局部灵魂掩盖着我
  一件披风,从灰色到荒芜
  掩盖我写作的精神面貌
  而那匹黄鼬般大小的怪兽
  出入其间,或奔走于小书房
  奇怪地显现在父亲的嗓音里
  惊吓已经被催眠的儿子
  它成为占卜师又一个依据
  表明末日还没有来到。还没有
  来到……还在行色匆匆的路上
  死亡则早已来到了纸上,它被笔尖
  播洒进诗篇,不再是一个
  灰色的局部。它迅速扩展为
  耀眼的白色,封住继续吟唱的
  喉咙。死亡是更为无视的怪兽
  黄鼬般大小的凶兆之猫
  被占卜师刺穿了剧痛的眼睛
  死亡的变形记更为直接
  如弧光灯照亮的那一半黑暗
  被黑暗隐去的,也仍然是
  死亡——每一种邪恶、每一种
  罪孽、剧痛中每一种巨大的安祥
  ……………………
  现在你来到这幽蓝的门牌,变幻之
  猫,黄鼬般大小的土星之异物
  现在我也重回这门牌,它的纯青
  锈成了暗红。一阵风轻抚,一阵风
  睡去。正午的烈日象炼丹者不慎倾倒的
  八卦炉,浇淋一个回首的幽灵
  一个丧失了形像的诗人。现在你来到的
  几乎是炼狱,我来到的是一座
  地上乐园。——火焰的蓄水池悠深
  清澈,火焰的喷泉则残忍而激越
  火焰是占卜师揭示的天启
  ——令我的倒影……是你的无视
  ——令我的倒影是你被刺穿的
  无视之猫眼,隐秘的黑暗电击趾爪
  你更为盲目,从门牌到屋檐,到
  我的小书房,到鸟笼空悬的老虎窗哑然
  你的皮色在夜晚混同于金钱豹星空
  你的猫性负载大于宇宙的不存在
  ——啊当我已不存在,你纵身一跃
  你掠过的仍然是我的半圆桌,是
  半圆桌上,我仍未合上的中国典籍
  而当你仍然无视这典籍,无视这寓言
  ——请杀死我吧——悖谬的典籍
  说——否则你就是……你就是凶手
  ……………………
  万夏,1962…,出生于四川,1984年与李亚伟,胡玉,胡冬,马松等共创“莽汉主义”诗歌流派。1990年代初主编,出版《20世纪诗歌编年史后朦胧诗全集》,并在当年全国图书节获奖。1993年起开始进入文化产业,经营范围涉及电脑制作,多媒体,广告,图书等众多领域。着有《丧万夏作品集小说卷》,《本质万夏作品集诗歌卷》等着作。现为北京紫图图书有限公司董事长。
  【彼女】
  彼女何时有我于你心中的独白
  多日的铜皿已无水可盛了
  而今你又澡身,以水亲近我
  连我的面影也缩在发式里
  而许多次哭泣
  却与我无关
  忧思于昨天的日子
  昨夜如此宁静
  以至你想死去,成纯粹的表情
  再也不能暗伤与自卑
  然而哭泣甚今
  连我也崇高了
  其后,你美貌无比
  你的病态使所有的腰身都成了水妖
  下雨的日子也正落着杏仁
  手势已经用完而暗语不断
  准确如默契
  如你再次诛杀我
  想死的女人永远忧郁而美
  君临对岸又不敢正视
  你是一簇语言倒影在酒器中
  以自己的模式开放成花朵与独白
  又使布帛盛满皮肤
  我无处可寻
  【渡湖】
  这片湖你要渡过去
  抓紧我递给你的书
  你要渡湖,在循环的水中死去
  或者不死,穿着我的布帛进入我的体内
  由我去渡湖
  我在自己的表面死去
  而这一切都是假设,水还是依你去渡
  这片湖水永远等着你
  否则你会真正死亡,因干渴而丧生
  那时,我在岸上望着你漂浮的四肢
  正如你在水中看到的那样
  我因过多的水性溺死岸上
  水还是依你去渡
  轻松如季节中沐泉
  渡湖之时,你挽枝于头上,迟迟不渡
  水涉过你,你又赴水而去
  我的水性终究会使你丧生
  你却渡过了自已
  【度光阴的人】
  活着度过一生
  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花开在树上
  树下的人在香气中想死
  女人在枝末中玩弄细节
  拥有了各种衣裳
  领袖折断枝头,把结果拿走
  那个闻到香气的人
  却宽恕了意想不到的错事
  香气中有花瓶和琐碎
  有人打烂陶瓷
  有人活着想逃亡
  太阳照耀灰尘
  反映他从前的形像
  正如他每天喝茶
  诗是一生的事情
  杨黎,1962…,出生于成都,1986年和周伦佑,蓝马等创办《非非》,1990年,和蓝马,何小竹,吉木狼格等出版《非非作品稿件集》,创作长诗《非非1号》。2001年,创办“橡皮先锋文学网站”,2002年,出版长篇小说《灿烂》。
  【鸟之后】
  它无法和其他的鸟一样
  它的羽毛别具一格
  鬼才知道
  它,还有一个
  什么名字
  我不是说鸟
  我是说鸟之后的
  另一种东西
  二十岁时,我
  见过它一面
  那是在晚上
  都快十二点的时候
  它飞过我的窗前
  样子和鸟
  有某种相似的地方
  但,敢肯定
  这不是鸟
  那是鸟吗
  那飞的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飞的都是鸟
  所以我反复强调
  我说的是
  鸟之后
  二十年过去
  我从外面回来
  又看到了它
  它瘦长的影子
  倒印在墙上
  而当时
  我正在喝水
  一看见它
  我就马上感到
  意外的熟悉
  老朋友
  但我不是说鸟
  是说
  鸟,之后
  【少女十四行】
  无论一个少女还是一群少女
  无论在古代还是又一个春天的夜晚
  那深居于房间里不出来的会是谁?
  并使窗户微微地敞开:我说
  如果你们讲述的永远只是梦幻
  那么就停止讲述吧!象停止接吻
  面对少女(一个还是一群)
  我只能指示一组盛开的语言
  少女:越是夜晚越是响亮
  但她最迷人的地方又恰好在中午
  无论谁,只要他误入了这片光芒的沼泽
  那他还会看见什么呢,他
  只是少女最优美的一个动作
  在一片光芒和短暂的时间里面
  【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
  一张是红桃K
  另外两张
  反扣在沙漠上
  看不出是什么
  三张纸牌都很新
  新得难以理解
  它们的间隔并不算远
  却永远保持着距离
  猛然看见
  象是很随便的
  被丢在那里
  但仔细观察
  又象精心安排
  一张近点
  一张远点
  另一张当然不近不远
  另一张是黑桃K
  撒哈拉沙漠
  空洞而又柔软
  阳光是那样刺人
  那样发亮
  三张纸牌在太阳下
  静静地反射出
  几圈小小的
  光环
  张枣,1962…,长沙人。德国图宾根大学文哲博士,中国先锋诗歌的主要代表,在国内出版的诗集有《春秋来信》。
  【何人斯】
  究竟那是什么人?在外面的声音
  只可能在外面。你的心地幽深莫测
  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进了门
  为何你不来找我,只是溜向
  悬满干鱼的木梁下,我们曾经
  一同结网,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
  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为何对我如此暴虐
  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韶华流水
  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
  而温暖;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
  享受另一件东西;纸窗、星宿和锅
  谁使眼睛昏花
  一片雪花转成两片雪花
  鲜鱼开了膛,血腥淋漓;你进门
  为何不来问寒问暖
  冷冰冰地溜动,门外的山丘缄默
  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
  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
  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
  让你也全身膨胀如感激
  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
  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你没有脸对人,对我?
  究竟那是什么人?一切变迁
  皆从手指开始。伐木丁丁,想起
  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
  疾风紧张而突兀
  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
  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
  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
  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
  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
  马匹婉转,长鞭飞扬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
  休息
  哪儿就被我守望着。你若告诉我
  你的双臂怎样垂落,我就会告诉你
  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你若告诉我
  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
  我就会告诉你,你是哪一个
  【十月之水】
  九五 :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易经——渐》
  1
  你不可能知道那有什么意义
  对面的圆圈们只死于白天
  你已穿上书页般的衣冠
  步行在恭敬的瓶形尸首间
  花不尽的铜币和月亮,嘴唇也
  渐渐流走,冷的翠袖中止在途中
  机密的微风从侧面撤退
  一缕缕,唤醒霜中的眉睫
  就这样珍珠们成群结队
  沿十月之水,你和她行走于一根琴弦
  你从那天起就开始揣测这个意义
  十月之水边,初秋第一次听到落叶
  2
  我们所猎之物恰恰只是自己
  鸟是空气的邻居,来自江南
  一声枪响可能使我们中断蒙汛
  可能断送春潮,河商的妻子
  她的眺望可能也包含你
  你的女儿们可能就是她抽泣的腰带
  山丘也被包含在里面,白兔往往迷途
  十年前你追逐它们,十年后你被追逐
  因为月亮就是高高悬向南方的镜子
  花朵随着所猎之物不分东西地逃逸
  你翻掌丢失一个国家,落花也拂不去
  一个安静的吻可能撒网捕捉一湖金鱼
  其中也包括你,被抚爱的肉体不能逃逸
  3
  爻辞由干涸之前的水波表情显现
  你也显现在窗口边,水鸟飞上了山
  而我的后代仍未显现在你里面
  水鸟走上了山洞,被我家长河止
  我如此被封锁至再次的星占之后
  大房子由稀疏的茅草遮顶
  白天可以望到细小手指般的星星
  黄狗往缝隙里张望 我早已不在里面
  我如此旅程不敢落宿别人的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