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团团 更新:2021-02-20 15:54 字数:4862
咏梅巾
不受尘埃半点侵,
柴扉陋室自甘心。
君身只盼如白雪,
并着梅颜报百春。
祁斌正凝视这首动情的诗作,文星突然迈进门来,怔了一下说:“嗳呀,好稀罕,找人,还是有事?”
“既不找人,也无他事,是专来看梅巾的。”
文星听之红了脸,羞答答地低下了头。祁斌压低声音问:“现在有与你报百春的人吗?”
文星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祁斌故作镇静道:“祝贺你,请让我与他见识见识吧。”
“说些啥话,俺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事。”
“那你此刻想不?”祁斌逗耍道。
文星摇摇头。
祁斌瞅着她也连连摇头。
“不信,不信。那么,这块绢巾说明什么?”
文星的脸越成了大红颜色,长时间地低着头不吭声。
祁斌急了;脱口道:“你要不说明它的来龙去脉;就说明你有了对偶。”
“胡说,它是我前半个月买来的,这首拙作,是我胡乱抒发的。其实,是我为自己下世的良缘唱出的梦幻曲,也是为今世解解闷呗。”
祁斌听了文星的这段奇谈怪论,对她的心理活动捉摸不透。特别是看到那可爱的脸蛋儿竟成了变色花:
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黄一阵。
所以他没敢再追究根由。只是莫明奇妙地、盲目地点点头,并凝视着它——梅花巾,爱不释手。
良久。
祁斌向文星请求说:“能送给我吗?”
文星摇摇头。
祁斌刷地白了脸问:“为什么?”
文星含着两眶泪花吞吞吐吐。
“俺,俺不想要那身如白雪的男子。”
祁斌一听哈哈大笑。
“难道你愿意给大男做小妾吗?”
文星无可奈何将自己的身世详叙与祁斌,祁斌听得毫不在意。
“原来是这点点小事,这碍什么事?”
他说,从古自今,没有结过婚的小媳妇有的是,结过婚的大姑娘也存在。自古道,高楼秀女都保不住身,他夸奖她还是保得不错哩。
“文星,请你打消那些顾虑吧。良缘是外貌相配,情感为重。”祁斌最后又强调说。
他,随手拿起了梅巾慎重地装起来。
文星也未好意思抢夺;暗想:“随他的便吧,考验他的时间长着哩。”
她,默默地坐在那儿,慢慢抬起头,给了祁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
之后的不久。
祁斌不知通过了什么门子,竟去了城镇搞教育工作,他与她的见面机会就少了。不过,只要见面;祁斌总是把梅巾展示在文星面前夸奖说:“看它,多漂亮,多可爱。”说着就想动手动脚。
逢到此时,文星总是急着躲避道:“急什么?这是婚后的事,你早日盘算婚日呗。”
可是,祁斌听之总是不答不理。
她看透了他;人家是城镇的工作人员了。她;又怕上当受骗。祁斌一见文星这样的态度,总是突然沉下脸,气呼呼退出她的屋子。这次退出来,将梅巾狠狠揉成个蛋儿:左扔一下,右扔一下,又在墙上使劲擦一下。还放在地上用双脚边踏边骂:“谁要你和爹爹结婚呢?城里的大姑娘还给爹爹排着队嘞!我哪里稀罕你这个破货,老子是想尝尝你的滋味儿。你不给爹爹那个,爹爹就让众人看你这个……”
他抖了抖弄脏的梅巾,挥动着它得意地向枣林河跑去。
中雨刚过的下午。
几块白莲花般的云朵和蔚蓝色的晴空,烘托着一轮金日光芒四射。照得这所蓝砖红瓦的庙院格外新鲜。特别是院子里的几棵桃梨苹果树,更显得青枝绿叶。那雨水如串串明珠挂落在树梢叶片上;那半熟的累累硕果虽然使人观之赏心悦目,但文星却恨果实不能早熟,现在变成红彤彤的该多好看哪!可惜人世间啊!一切事物都不能随心所欲。
她正在一块小小的窗玻璃前贪赏雨后胜景,忽见村上的段瑜从庙门外走了进来。她正在寻觅他的到来是为了什么?转眼间段瑜站在了她的面前。
“老师,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段瑜从兜里掏出梅巾递给了她。
文星一见心烦意冗,惊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
“是你让天地转给我的。”段瑜兴奋道。
文星一听“转给”二字,越发慌慌张张地结巴道:“转,转给?谁转给你?”
段瑜还是那句话。
文星刷地沉下脸追问:“什么天地?还诡辩啥?究竟是谁给你的?”
文星哭了。
段瑜见文星情绪不好,才一字一板地告诉她:
这天上午,段瑜到南山头坡地上劳动,歇息间,他独自去山崖那边摘酸枣吃。他溜下坡爬上梁,翻过南山头,来到山脚下的枣林河。他大步跳过河,朝一棵红彤彤的枣树跑去。远远看见祁斌正往树枝上挂什么东西。
“嗨!你也想吃枣儿吗?”段瑜远远喊叫。
说话间,向枣树近前来。
他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刚洗过的鲜艳的手绢。如同红枣树上,开放着美丽的卷丹花。
祁斌斜着眼睛瞟了段瑜一眼,恨声恨气地说:“这半生不熟的枣儿我不爱吃,吃了会生牙疮的。”
“原来你是在装饰枣树?多挂几块这样的手绢更好看。”
“好手绢还往这里挂?这儿是扔破烂的,哪里是值得装饰的地方?”祁斌瞧着梅巾怒道。
段瑜听之不解其意;只当祁斌是随口唠叨。所以还辩护说:“哪里话?这块手绢别致得很,哪里是破烂?再说这儿的景致可好哩,你看,花红的枣树,清清的河水,净净的田径,绿绿的山坡,还有高高的杨柳松柏林。这儿是人间仙境,有神灵喽!谁敢乱扔乱伐?”
“我就敢扔,今天,我首先就扔了个破烂,明天,我还要伐掉这枝让破烂货脏了的枝叶。”说着,叫段瑜同他走。
段瑜对他的诅咒感到一反常态,特别说那手绢好呀坏的,更觉话里有话。他举目看看挂在高枝上的绢巾,想取下来看个究竟,但被祁斌拦住说:“快走!咱们快走吧,枣树很难上,我好不容易才挂上去,取下来也破得不能用了,就把它吊在这儿让众人看笑吧。”
段瑜听得暗思;总觉得奥妙在这块手绢上。灵机一动,对祁斌说:“咱们今天不能同路了,我要从这条小路上去看我姥姥,你先走吧,我洗洗鞋才走。”
祁斌信以为真,一五一十地步上了归路。
段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立刻寻找了根长长的杨枝,从枣树上将绢巾挑了下来,展开来看时一点不破,还是一块鲜亮艳丽的梅花巾。绢巾上的诗作更引人注目;动人心弦。惟有那下款的具名;令段瑜心惊!他暗想:“冀文星是我村年轻老成的老师,她连校门都不轻易出入,更没听说她和祁斌的来往。他是怎样得到它的?”段瑜呆呆地思想了半天,初步得出个结论:“嗯!肯定是捡上的,唉!她怎惹了他?不然,他为甚故意挂在这儿糟蹋她呢?唉!真不应该。”
村上的段瑜,也曾经打过文星的主意,但始终没敢表示。今日得到她这块绢巾喜出望外。心想:“天照应,天照应让我送手绢结良缘哩!”他瞧着它不由愉快地喃喃:“我送你回学校,你该感谢我哪!”
文星听完段瑜的叙述,有苦难言,她越想越气,但是气又有什么用?胸中的苦水敢向谁吐?心里的苦处敢向谁诉?只好暗暗饮泣吞声。
她悔恨自己眼中无宝,头脑不清,心太实,情太浓。致使纯洁而美丽的梅巾竟被这个无情汉毁于污泥浊水中。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直愣愣地瞅着梅花巾暗暗嘟哝:“老天!我的命为啥这样苦?我的运为啥这样厄?”
她仰天回忆祁斌的形象,那男子汉的行为举动,在她的心灵上,又一次打下了虚伪和无情的烙印。
她久久地沉默着,直到段瑜给她倒来一杯水,她才犹如惊梦初醒。用颤抖的声音急急谢道:“你请,你请,你跑路肯定干渴,请你先喝。我感谢你给我送还梅巾,我永远感谢你。”
段瑜没有喝水,只顾大胆地向文星倾吐他的心思。文星看着梅巾对段瑜婉言谢绝。
“段瑜,它犹如人间无地自容的冤魂,它已失去被人爱的条件,它已没了再见人的资格,你就收回这个心吧。”
文星说着大哭一场,并催促段瑜说:“你快走,快走你的。”
文星的情态与出言令段瑜惊疑,但不敢深问。他,感到云里无雨,懒洋洋地走了。
段瑜走后,文星蓦地站起身,抹了抹泪水,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梅花巾,一刻不离地随身携带。
又一度月圆的时候,文星到村边的小河里洗衣服,并将梅巾轻轻揉洗后,晾在河岸上。赶她取时,却不见了踪影。她跑遍了河岸;问遍了所有洗衣服的人;可是梅巾却一去不复返了。
有言道:“梅花一缕魂。”
没想到文星的梅巾,也像魂魄飘然而去。
文星丢了手绢着急万分,惟恐又因为它引来什么不白之冤。她,时时心神不安,经常伤心落泪。她不时求天告地:“宁愿梅巾毁于大自然的水深火热之中,也不愿再让它落到人类之手。”
然而,她哪能想到?
二十年之后,梅巾与她还有一段奇冤呢。
梅巾的失落,虽然使文星忐忑不安与无比忧伤,但也没有打倒她加倍努力学习和工作的信心。由于她各方面都获得了优势,于是有了报考学校的资格。
冀文星,以前三名的成绩考入了有名的师范学校。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去见父母,由于心情万分激动,喜泪并流。她向父母保证:“国家培养我,女儿一定把全部身心献给教育事业,为穷苦的山村教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
却说梅花巾也真怪哉!它竟能越山梁过河道,飘然入户。
这日傍晚时分。
邻村教师王奇德的好友到他家拜访,其中也有祁斌和段瑜两个。
在奇德的书架上,祁斌和段瑜同时发现一本好看的古书争着要看,哪知还有比古书更好看的东西——梅花巾。
祁斌一见它恨之入骨。
段瑜一见它心寒意冷。
他俩都瞪起双目呆看着,由于他们都是俯首躬身,所以谁也未发觉谁的表情和神色。
良久,他俩不约而同都情愿将书合上。
祁斌对奇德说:“嗳!奇德,你这本书贵重得很,我们不借了。你看,给你放回原处了啊!丢了莫怨我们。”
“哎呀!哪能丢了?一本书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不看扔回去算了,干吗这样神乎其神?”
他们三人嘻闹着。
祁斌和段瑜句句讽言刺语逗耍奇德,可是奇德却驴头不对马尾地瞎答言,弄得祁斌和段瑜前仰后合地笑死笑活,奇德也盲目附和着憨笑。
奇德是个粗心人,他从来不好多疑多虑。对于学友们的一反常态与异乎寻常的逗耍,虽然感觉和以往不同,但是也未十分介意。
他,送走了学友们,一睡下就打起呼噜来,进入一个美好的梦境:
他走到一个山青水秀的寺院门前,一个年仿二九的妙龄女子陪着一位白发红颜的老翁走出门来。老翁言之他等候奇德好久,热情让他进家。奇德诧异道:“老伯,您认错人了吧?咱们素不相识,您等我做甚?”
“没错;你看;她叫梅仙,她就是你娴淑的配偶,她必须到人间苦度,还得了结你二人的恩恩怨怨。她将苦难重重,求君多加照应。昨日,我已指点凡童给你送去订亲之物。”
瞬间,他们一转身不见了。
恍惚间,奇德又来到大殿堂前。他不由自主地“扑通”跪倒在圣贤脚下,单纯的脑海中既不求钱财,也不求名利,更不胡言乱语地祷告凡俗之事。
由此,上坐的圣贤,竟能让奇德耳闻他蔼然可亲的言语即动声曰吟:
灵山下
佛在灵山莫远求,
灵山本在你心头。
人人有座灵山塔,
好事灵山塔下修。
那震动宫殿的吟咏,将他从梦中惊醒。
奇德闭着眼睛忽地坐起身,回忆梦境好生奇怪!因为他从未做过这样清晰奇异的梦。特别是老翁的话,圣贤的词,记得一清二楚。
这天,他处处留心寻找什么订亲礼物,可是一无所有。心想:“真傻,梦里的事哪能成为现实?”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伸了伸懒腰,同时脑海中的那些意念也就扔在一边了。
后来,王奇德一家搬到城镇郊区二里外的石晶庄去了。
王奇德一家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