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0 15:48      字数:4847
  莫同生手抚肚皮,指头轻敲:
  “君不悔,你当只有顾乞要你?如今‘骆马鸳鸯’也一样恨不能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娘的,你那一招。‘大屠魂’险不险劈掉了骆干半片面孔,现下左颊上还留着碗口大的一块血疤,你破了他的相,他就得要你的命!”
  君不悔哧哧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莫同生不悦的道:
  “你又笑你娘的什么?”
  君不悔止住笑,咧着嘴道:
  “我在想,顾乞一心一意打算吃我的肉,寝我的皮,而今又加上‘骆马鸳鸯’,也来凑热闹争着吃我的肉,寝我的皮,我只得一副臭皮囊,如何分开来满足这一群?怕只怕他们到头来会争得怒目以对,白刃相向,那才叫好玩好笑!”
  莫同生顿时怒从心中起:
  “好玩好笑?君不悔,你前是死路,后无退步,我看一点也不好玩更不好笑,闲淡扯够,你认命是不认命?大爷可没工夫与你干耗!”
  一边,那要死不活的田桓又打了个哈欠:
  “老莫,你怎的这么个愣法?端打一厢情愿的主意?你空睁一双牛蛋子眼还不如我半睡半醒视之雪亮,也不看个清楚,这君不悔,他像是认命的模样么?”
  莫同生咆哮道:
  “君不悔,你是想玩硬的?”
  君不悔微拂衣袖,慢吞吞的道:
  “若是你期望我乖乖伸长脖子挨刀,就未免稍嫌天真了点,莫老兄,你这位伙计说得对,你看我这模样,像是准备束手就戮的模样么?”
  莫同生双目暴张,青筋浮额,油红的鼻翅在急速翁动:
  “大爷同你好生讲,是把你当人看,不想你却给了鼻子长了脸,这且不说,还反过来吃我豆腐,寻我的开心,姓君的,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君不悔业已豁将出去,准备狠干一场了,是以毫不畏惧,大马金刀的道:
  “莫老兄,在你动手之前,不妨自己称量称量,你这几下子,比诸顾乞如何,比诸‘骆马鸳鸯’又如何?称量过了,再琢磨是否拼杀不迟。”
  “咯嘣”一咬牙,莫同生道:
  “你是在吓唬你家莫大爷?”
  君不悔神态安详的道: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里,活鲜鲜的人证都还留在阳间世,莫老兄,这又何须吓唬?”
  莫同生忽然狞笑一声,道:
  “明说了吧,姓君的,我与老田要不是没有绝对把握,也不会动你的脑筋,不是猛虎不下岗,不是强龙不过江,你以为你是什么三头六臂?”
  君不悔道:
  “我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我只有一把刀,一把非常锋利的好刀,这把刀败过顾乞,也尝过骆干的鲜血,莫老兄,或者我的刀亦嗅到你的血肉芬芳了!”
  莫同生的眼泡再三抽动,他憋着声,吸着气道:
  “很好,如果你有这个本事,我这一百八十来斤沉的身子便由你祭刀,若是你的火候不足,大爷包准抬你的尸体走!”
  半垂着眼皮的田桓接嘴道:
  “早知道这小子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愣头货,偏就有这么些客套话穷磨他,先时下手做了,此刻不是松快得多?也不用受这顿闲气!”
  君不悔一笑道:
  “老田,你也不用像条癞皮瘦狗似的吊在一旁尽说风凉话,要松快,你有种就先上,看你除了生一张嘴巴外还剩得有什么?”
  几句话可是又重又挖苦,田桓搭拉着的两眼骤睁,精芒如电中他的形容立转阴寒,嗓音从齿缝里逼了出来:
  “乡下人买柿子,挑软的捏?君不悔,就冲着你的尖酸刻薄,我姓田的也要会你一会,好叫你得知我除了一张嘴外,尚有什么!”
  君不悔泰山不动的道:
  “此处风水正好,我看亦不必另拣场地了!”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在不停鼓跳,田桓冷硬的道:
  “随你的意,横竖死在哪里都一样!”
  莫同生突兀伸出双手,双手却空无一物。他神色怪异的道:
  “姓君的,你出刀吧,且看我以一双肉掌取你性命!”
  田桓目光凌厉,声音也同样凌厉:
  “老莫一边闪着,我要单独宰人!”
  君不悔哧哧笑了:
  “好气魄,莫老兄亦合该落得安闲自在;这第一功,可得先让老田来占,他若拔不了头筹,莫老兄尽有机会!”
  莫同生大吼:
  “休想挑拨离间,我兄弟不受这个门!”
  路上三三两两来往的行人,大多发觉了这边的情况不妙,走过去的便加紧脚步离开,正快到近前的索兴调头折转,有那一两个胆大的经过他们身边,也是躲得远远的,连眼波都不敢朝近侧瞟一下,生怕这一瞟,弄不好瞟来一身霉气!
  就在这时,田桓猛的发动攻击,只见他右手前伸,看似手无长物,却在伸展的一刹淬然弹现出一截三寸镝锋,这又利又薄的三寸刃锋口,便将敌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三寸,而高手相斗,分厘之差,即乃生死之别,姓田的这一出手,立时显出此人的恶毒心性,阴狠伎俩,决不是个易缠的角色!
  君不悔卓立原地,突的吸腹弓腰,刃尖贴着他衣衫戮空的瞬息,傲爷刀闪现若电,由下往上横起倒斩,田桓脚步滑起,左手挥动,又是另一截尖刃弹自掌端,而做爷刀斜洒出星芒一溜,“当”声脆响,已把田桓震退三步,左手上的尖刃也差一点脱飞出去!
  几招下来,明罢明显是田桓寸头不够,差了一截,他在恼怒之下,半声叱吼,一个大旋身正待再度反扑,哪“三手邪”莫同生已悄无声息的自后掩上。
  不是说好了要单挑独斗么?就在须臾之前,姓田的还恁般胆壮气豪的表示要以一己之力,宰杀君不悔,怎的言犹在耳,一下子就变了卦?明搏暗袭,旧戏重演,真个狗改不了吃屎不是?
  君不悔的刀锋抛起一个半圈,利刃破空,发出一声尖啸,掩上来的莫同生蓦地跃腾六尺,双掌暴劈而下,掌劲刚猛,几有断碑裂石之威!
  同一时间,田桓正面攻到,双手中的尖刃吞吐伸缩,变幻莫测,宛若毒蛇吐信,又疾又快!
  两个人的招式一为凌厉,一为阴毒,而掌刃所指,皆是要害,他们像是打定主意,不想叫对方活下去了!
  于是,君不悔的傲爷刀自身前往上挑翻,匹练似的虹彩却流灿着青蓝色的迷蒙镶边,前阻田桓,上拒莫同生,冷焰习习,寒气森森,倒似卷起一片晶亮的冰幕!
  田桓的双手双刀与匹练似的弧光接触,在连连的弹跳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滑掣之声,好比刀尖划在琉璃上,半分不入!
  凌空下击的莫同生,明明是双掌劈落,势猛劲强中掌影还在翻飞,却突的另现出一只手来,手上更握着一杆亮晶晶的蛇头梭,就那么快不可言且玄异无比的暴刺君不悔背肋!
  要不是早得已向前的警告,姓莫的这一着恐怕还真能叫他占了便宜--君不悔虽然心里已有防备,却仍旧险不险几乎吃亏;他的傲爷刀弹起一点星芒,由两腿中间向后刺掠,“叮”的一响散落迸射的火花中,莫同生身形微闪,倒退七尺,依然两手空空,不见兵器,倒像方才那杆蛇头梭的显现,只是君不悔的幻觉一样。
  就在这一刹那里,田桓溜地再进,人似一条泥鳅般滑来游去,而在急速的扭动过程中刀尖炫闪,刺戮无常,竟也把君不悔逼出了四五步!
  一声狞笑,莫同生又腾起半空,看光景是要故技重施,再亮一亮他的“三手邪”!
  君不悔已经退出五步,此时索兴转身便跑;莫同生人在空中,以为君不悔是心生畏惧,欲待逃命,他顺势旋转,长射超前:
  “躺下吧,你!”
  才只奔出丈许远近,君不悔蓦地挫腰弓背,整个人“呼”声翻回,口里狂叫:
  “大屠魂!”
  声音凄厉,腔调高亢的这一吼,不禁吼得莫同生猛一机伶,他即时两脚猛蹬,双臂振舞,人朝上升,随即斜落,一边急切的警告他的伙伴:
  “老田,贴地外滚!”
  参看莫同生应变的身法,加上他对田桓的警示,显然他明白“大屠魂”这一招的厉害,亦通晓在此招之下,趋吉避凶的门道,然则君不悔却没有施展‘大屠魂’他的傲爷刀是紧胸指天,刀尖右右微晃,轻轻的上阵啸声隐动,一个浑圆璀灿的光幕倏忽形成,仿佛是月落大地,他就站在之中,而一刀猝展,刀锋骤颤,十七道冷电激射迸流,道道是虚、道道是实。
  正往下扑,脚未沾地的莫同生,但觉身上几个部位同时一麻一凉,人已被重重跌出去,滚腾翻仰里,血泥交染,糊满头脸四肢。
  那田桓倒是硬气,他并没有遵从莫同生的指引“贴地外滚”,相反的,他更贴地游近,打谱硬干力拼,于是,十六道光束他就接下了七道,光束的外貌只是光束,实则乃为刀锋密集并排的组合,以至快的去势飞射斩旋,田桓这一碰上,两只手掌先断抛左右,胸口、腹肋各处也斗然开了五处血窟窿,整个躯体不但弹上了天,犹翻滚着一头栽进路旁的荒地里!
  君不悔的这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以前在“栖风山”放倒龚弃色的义父尚刚,使的便也是同一招--招出之下,似天泣血,这是吉百瑞的不传绝学,威力之大,更在“大屠魂”以上!
  莫同生现下才感觉到痛楚,他一面滚动,一边不停的呻吟着,模样十分的窝囊,不但没有“三手邪”的功架,倒似个少了一只脚的王八;君不悔走上前去,形色纳罕的瞪视着姓莫的,忍不住频频摇头:
  “莫老兄,你是不是觉得很痛?”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莫同生咬牙切齿的骂:
  “刀割在人肉上……还有不痛的么?君不悔,我叫你心狠手辣……叫你说风凉话……只待我一朝缓过劲来……要不生剥了你这狗娘养的……我,我就不姓莫!”
  君不悔笑了,笑得很有趣:
  “你伤成了这样,若不赶快就医,眼瞅着就是死路一条,如何还缓得过劲来?莫老兄,你们二位今天是输定了,你是运道好,犹留着一口气在喘,你那伙计,只得等来生再喘气啦!”
  涌上一口血痰,差点堵死了呼吸,莫同生用力呛咳着,白眼仁往上翻:
  “君……不悔……你这个杀胚……你残害了田桓,又把我糟塌到这步田地……往后再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我们……我们将用尽一切方法……不择任何手段的干掉你……我们要分你的尸……刨你的租坟啊……”
  君不悔目定定的看着莫同生,巴向前的叮咛不觉又在耳边回响一一朝碰上这些煞星、却只要一个信念,斩尽杀绝,寸草不留……他们永不知道什么叫仁恕、什么是怜悯、什么是良知,他们只晓得为钱杀人,杀人领赏,天道轮回,对他们而言,全是笑话……顽石不冥,以锤击之--眼前的情景,果然不错,这他娘的莫同生可不是顽石不冥么?!
  舐舐嘴唇,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刀柄:
  “莫同生,我问你一句话,假若我饶你性命,你也要报复于我?”
  莫同生咳出一块血痰,犹在充能:
  “你怕了?你寒了?姓君的……来不及啦,任你涕泪交流,跪地哀求,我也断断饶你不过……血债,必须用血偿!”
  君不悔率直的道:
  “我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就没有这些麻烦了,死人是不会报复的,死人只能在阴曹地府瞎吆喝了那对我并没有什么防碍,你说对不对?”
  突然打了个寒噤,莫同生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悟自己的危况,一个半死的人,还在这里发什么熊、充什么好汉?眼看对方的右手已伸向刀柄,眼看人家的表情冷硬,杀气盈眸,明摆着是有意思“永绝后患”了,可恨他自己还不知道眉高眼低,尚在表那三贞九烈,而只要一刀下来,万事皆休,尚有个鸟的招式好耍?!
  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起来,这位“三手邪”顿时舌头僵直,神色大变:
  “你你你……君不悔……你想干什么?落井下石也不是这种落法……可怜我身负重创,如焚如绞,只差一口气就人鬼殊途,你,你竟待如此赶尽杀绝?把我一个失去抵抗力的遭难者横加宰割?”
  犹豫着,君不悔艰涩的道:
  “不是我要乘人之危,实在是你过于顽冥不化,我若放过你,你不但不感恩载德,反倒要咬我一口,与其纵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将来彼此没有烦恼;你成了个死人,自然不会再来触我霉头,我不用提防你暗算我,也少担许多心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一旦‘两全其美’,老命自则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