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7 02:59      字数:4931
  「啊……算吧。」
  逸寻说着就要迈开脚步,秦翎伦却一手按住他的肩头。
  一脸的哀凄……逸寻看了一眼,就别过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替你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
  「你越是想要隐藏自己,就越是显得奇妙。」
  「哈哈哈……」逸寻跨出几步,望向漆黑的夜幕,伸长手臂,转了一圈,笑着。
  「那个被你藏在心里落了锁的人,到底是谁?」
  平静的问句,逸寻只是笑着。月色下,漆黑的身影被拉成细长,逸寻每一次跳动,长发就和影子一起舞动。
  「你就这么执着吗?」秦翎伦叹着气,忽而苦笑一声:「答应我,如果你寂寞了,不要再用笑容来掩饰。」
  幽暗的夜晚,只有月光。
  逸寻停下脚步,背对着秦翎伦,想要回头看看他。可到了最后,逸寻还是没有转头。
  也许,转头,一切就会改变了。
  「你好好的保重自己,你的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逸寻说。义无反顾地跃起身子,未落地的瞬间就融入到昏暗的夜色中。
  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那就控制一下自己。
  即使在一起,也终究会有一天分开……永生的命,永远的童颜……我能陪他到什么时候?
  逸寻走在树梢的顶端,怅惘抬头;明月高悬,所有的星光都消失了。
  这个结局已逐渐清晰,却又想回头看看开始。
  秦翎伦站在原地,一站就是一夜。
  天明,秦翎伦走进将军府。大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却空空荡荡,恍如无人。
  既然是这个结局,当初在那满园春色中,何必看见你熟睡的脸,温柔恬静,隐隐带着笑意。
  「翎伦……」
  谷绝翌起来,听见下人回报说秦翎伦秦大人在府门口站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翎伦恍若未闻,谷绝翌又唤了两声,才让这个愣怔着坐在椅中的人转头。
  「将军。」
  「翎伦,怎么了?」
  「不,没有什么。」秦翎伦一笑,看似自然地转过头,「昨夜将军没有去赴宴,真是遗憾……否则就可以看见冰逍好比猛虎下山般风卷残云……
  「千寸和白银浅尝辄止,却一直在拼酒,还拉上了天影。天影一杯酒下肚就面泛红晕,几杯下去,竟然醉了,东倒西歪,一个劲儿地笑,笑个不停。」
  「翎伦……」谷绝翌平静地开口,望着秦翎伦漆黑的眼,「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什么。」秦翎伦木然地收回视线,突然笑起来,「来将军府里打扰一顿早餐而已。」
  「是吗?」谷绝翌望着秦翎伦,想要发现一丝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个人,曾经丝毫不懂得隐藏,然而现在……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没有人是可以保持不变的。
  谷绝翌望向窗外;风声隐隐,天空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谷绝翌开始上朝,他以为只是暂时居住京城,不想皇上派了另外两位大臣远赴边关,将谷绝翌留在了京城。
  身为臣子,谷绝翌自然不敢对皇上妄加非议,可是……
  皇上高高在上俯视殿堂文武百官,谷绝翌立在御阶之下,承受着文武百官诧异的目光。
  「谷大将军,官居一品,可立在御阶之下,这……是为何?」
  「自古以来,文武百官都要和御阶保持距离,谷大将军,此举太过狂妄了。」
  「皇上不置可否,默许了谷大将军如此。」
  「那是自然,皇上向来很信任将军。」
  「岂知是信任那么简单…………」
  窃窃私语转变为心领神会的窃笑,琢磨的目光在谷绝翌身上肆无忌惮地巡视,还加上了评论。
  「这副容颜,哪像个将军……」
  「倒像个娈童!」
  谷绝翌猛地握紧双拳,咬住牙关。
  皇上似笑非笑的俯视众人,谷绝翌突兀地站在御阶下,额头冒出汗珠,受此侮辱也就罢了,可是议论政事,皇上却从未询问过谷绝翌的意见,几次他想要开口,都被皇上忽视了,故意地忽视。
  为什么?
  谷绝翌看向皇上的眼神带着询问,可皇上斜过眼眸,冷冷地一笑。
  流言蜚语加上了翅膀,流传得更快。
  整个京城都在盛传那威风凛凛的谷大将军,得到皇上的偏爱,成为了……
  「胡言乱语!」冰逍猛地拍桌而起,茶杯掉落在地,「匡啷」巨响。
  「自然如此……可是……」秦翎伦左思右想,微微踌躇。
  「可是什么!」冰逍柳眉倒竖,本就英气的脸庞上霎时乌云密布,更加气势逼人。「千寸,和我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千寸立即起身,连带着白银也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冰逍瞥一眼,没好气道:「我说是去堵住人家的嘴,不是去杀人!」
  白银嘀咕几句,又坐下了。
  「等等……」秦翎伦依然沉思着,举起手。
  「还等什么?等下去,将军的名声……」
  「不……」秦翎伦重重地叹气,「如果是皇上有意如此,我们能堵得住吗?到时候,给将军加上一条纵容下属的罪名。」
  「这……」冰逍也踌躇起来,忽而双眸圆睁,奇道:「你、你说皇上有意如此?」
  「皇上如何不知宫城内的流言蜚语,让将军站在御阶下,看似特别偏爱,其实却是变相的羞辱!之后特意地不闻不问,更让人揣测莫名,加上了想象。」
  「可是,皇上是当初将军给亲手救出来的,而且皇上向来不是和将军很要好的吗?」
  「嗯……」秦翎伦想了想,喃喃道:「不知道。也许有什么样的原因?」
  「废话!」冰逍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世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唉……可是将军天天脸色阴沉,越来越沉默。他不说,我们如何猜也是于事无补。」秦翎伦叹口气,眉头紧皱。
  冰逍看着,又转眸看向千寸,千寸依然冷漠着脸,但是眼神微微闪动,眉头也皱了起来。
  在将军府的深处,谷绝翌一人独立,站在窗边。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那就控制一下自己……可是,谷绝翌猛地一拳砸向墙面,「砰」的闷响,手上关节处渗出血丝。
  可是,我就要控制不住了!
  皇上如此作为,真是奇耻大辱!
  身为将军,却没有办法守在战场!说是关怀臣子,留在京城养伤,可是……却特别允许我上朝,上了朝就好比戏子般立在御阶下!好比宫灯一般!
  看上去似是皇上偏爱,却又被有意无意地给忽视过去……
  皇上,你到底要如何?还不如撤了我的官职,赶我出京城……
  谷绝翌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忽而想起,曾经跟在逸寻身边,浪荡在五湖四海中。
  也是下着倾盆大雨,整个天地在细密如发的雨丝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逸寻黑色的长褂湿透了,站在屋檐下拧着衣襬,谷绝翌则在旁边伸长手臂,接那些从屋檐边缘滴落的水珠。
  那时候,逸寻还比谷绝翌大,就像他的哥哥。
  跟在逸寻身边,谷绝翌就无比地安心,无忧无虑,即使外面下着再如何大的雨,谷绝翌却笑着,接那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那时候多么悠闲,还不知道所谓的生离死别,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无奈。
  谷绝翌想起来和逸寻诀别后再次重逢,逸寻依然是那副容颜,漆黑的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淡色的唇张开,喃喃很久才说道:「绝翌,你长大了。」
  师父,人总是要长大的,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谷绝翌皱起眉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雨丝。
  师父,其实我知道你离开,是不想看着我一天一天地老去……你害怕被丢下的感觉,我也是。
  第十章
  生活变得平静而有规律,曾经波澜起伏,热闹非凡,现在却是人来人去,冷冷清清。
  谷绝翌觉得自己是很能够习惯如此生活的,因为当念想死去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拒绝所有人包括冰逍以及秦翎伦的来访,只在偌大的府邸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听自己空寂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
  皇上依然让谷绝翌上朝,站在那个他专属的位置上,然后不闻不问。
  谷绝翌也越来越习惯地当一个站立在朝堂上的宫灯。
  有些好笑的感觉……谷绝翌站着,一身官服,低头垂眸,沉默着,也无视那些探询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皇上看着他静默的面容,却越来越紧地皱起眉头。
  「三日之后,寡人要宴请文武百官,一同赏月……谷爱卿,你也来吧。」
  谷绝翌不想去,可是抬头却碰上皇上那双犀利的眼,里面莫名地跳动着火焰,皇上已经变得陌生,再也不是那个一身淡黄,静静坐在花园凉亭内,微笑着和谷绝翌对弈的那个太子了。
  「臣遵旨。」谷绝翌鞠躬。
  皇上斜靠在皇椅中,眼依然紧紧地盯着谷绝翌。
  赏月,可那晚的月不圆,也不明亮,时而乌云飘过,遮去了那轮瘦月。
  悠扬的乐曲,芬芳的美酒,可口的佳肴,还有谈笑风生的文武百官,皇上依然高高在上,在他的左下方,即是谷绝翌。
  向来不喜欢如此场合,看着众人欢声笑语,却不知道说出口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还好……谷绝翌抬起眼,张望了一下,冰逍和秦翎伦也来了,只是座位偏下,离得有些远。
  谷绝翌远远地看着,只见冰逍夹了糕点,秦翎伦笑着说几句,冰逍眉头一皱忽然就击向秦翎伦,秦翎伦反手一抓,冰逍缩回又是一掌。两人片刻间,已经过了十几招。
  谷绝翌笑起来,一阵风吹过,带着花香。
  是,百合的味道……
  皇上突然俯下身子,开口道:「绝翌,还记得这个味道吗?曾经你天天在府里熏的百合……」
  怎么能够忘记。谷绝翌本来拿起酒杯,却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瞬间,忘了送入口中。
  「因为你天天熏着,寡人到你府中,也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味道。」
  「谢皇上喜欢,不过百香之中更有芬芳。皇上天长日久何必执着于这一种香气?」
  「你又为何执着这种香气?」
  「我不过凡人,皇上千金之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谷绝翌叹气,有些无奈,「皇上,你要看的是无以计数的芸芸众生,看着这整个天地。你不能对一个人特别执着……身为天子,就失去了普通人的一切。」
  「是吗?」皇上的眼眸瞬间黯淡,忽而又犀利起来。冷笑一声,皇上开口道:「你这是拒绝寡人?」
  「皇上要如此认为,臣……无话可说。」
  「你……」皇上看向谷绝翌的眼是冰冷而疼痛的,身为天子,应该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你还想着他?」
  谷绝翌喝下手中的酒,笑起来。
  「你还想着他!」皇上双眉倒竖,「即使寡人如此要求,你还是为了他舍弃寡人。」
  「舍弃?」不,只不过有些人和事,无论世上的哪条路,你都无法向他走近的……想起逸寻的话,谷绝翌感到自己麻木很久的心,似乎疼了一下。
  「谷绝翌……」皇上默念着这个名字,曾经两人比肩而坐,笑谈的往事情景破碎一地,再也找不回来了。
  「谷大将军。」皇上突然提高音量,引得众人转眸过去,「听说你一把碧蓝长剑舞的是呼呼生风,寡人很想看一看……」
  谷绝翌瞬间变了脸色。
  皇上随手指向在众人中跳舞的舞女们道:「趁此美景,你不如让大家开开眼界?」
  让个大将军当着众人和舞女们一起?
  众人有些愣怔,谷绝翌沉默不语。
  「谷大将军,不行吗?」
  皇上,你这是……何苦?
  谷绝翌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有侍卫已经呈上一把长剑,和谷绝翌常用的那把相近。
  已经很久没有手握宝剑了。谷绝翌的手缓缓握紧剑柄,最后巡视遍众人。众人笑脸盈盈,双眼含着讥讽和玩味。
  「谷将军真的是皇上的娈童……」
  「当然,否则,为何皇上让个将军和舞女一起跳舞?」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招谷将军去寝宫了吧……」
  「那就是宠幸了……」
  「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
  谷绝翌最后一眼看向皇上,皇上依然紧皱眉头。
  谷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