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猜火车 更新:2021-02-20 15:36 字数:4858
道:“把他绑起来,我要取他的心肝祭奠!”
这时刻台下鸦雀无声,空气死寂。除了三个长老之外,其他的人,事先不知道押不庐就
是奸细。押不庐是许多姑娘心爱的歌手,谁都没有料到,歌声唱得那样美妙的人,心地竟是
那么肮脏。青年们又全都知道押不庐是飞红巾的情人,这时除了替飞红巾难过之外,全都怀
着又惊奇又战栗的心情,看着飞红巾。飞红巾拔出短剑,跪在装着父亲骨灰的瓷瓶下面,哭
道:“父亲啊!女儿替你复仇了!”在众人注视下,飞红巾倏地起身,擦干眼泪,短剑在夜
空中闪闪发光,一步一步,走近押不庐!
押不庐忽然高声叫道:“飞红巾,你准不准我说几句话?”长老道:“若有冤屈,尽可
辩解!”飞红巾倒提青锋,迫近一步,陡然停下,喝道:“你说!”
押不庐哈哈狂笑,大声叫道:“飞红巾,你的皮鞭呢?你把我用剑刺死吧,我再不用怕
你的皮鞭了!”
“我不想辩解,唐努老族长因我而死,这是我的错,但,飞红巾,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我,押不庐,叫做你的情人,但你动不动就用皮鞭威胁我,事无大小,一切都要听你
的话,我哪里像你的情人,只是像一个卑微的仆人,而你就是我至高无上的主子!
“就是你表示爱我的时候,也总是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押不庐,乖乖的听话
啊!’‘押不庐做这样不要做那样啊!’‘押不庐,现在我有点烦闷啦,你赶快给我唱歌
吧!’‘押不庐,在我身边,你不用害怕呀!’你瞧,你哪里是将我当作同等的人对待,我
像是什么本领都没有的人,全凭你的保护。青年们又把我当成‘暴发户’,好像全因为你飞
红巾把我看上,我这才抖起来啦。在我们的民歌里,男的比做太阳,女的比做月亮。但在我
们之间,你是太阳,我只是一颗黯淡的星星!好像我若是有一点点光辉,也全是沾你的恩泽!
“你是值得骄傲的,我们草原上的女英雄,你走到哪里,小伙子们就像众星拱月的围绕
着你!可是难道我没有半丝骄傲?难道当我的歌声在大草原飘荡的时候,吸引不着年青姑娘
的眼光,
“飞红巾,你是女英雄,可是我忍受不了!这个时候,楚昭南暗地来见我,叫我帮他的
忙,将唐努老英雄捉去,然后向罗布族招降。他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人马都疲倦了,不
如投顺了清军,好好地过日子吧。你们这族,最坚决要打仗的是唐努父女,把老的捉住,小
的就不敢强硬啦!打仗不打仗,我倒不在乎,但是我成心想气气飞红巾,我要做一桩惊人的
事,令她有一天也要求我。现在我知道错啦,飞红巾,但我也不求你饶恕了,你用剑剖开我
的胸膛,把你所爱过的人的心肝拿出来吧!”
飞红巾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恨极押不庐,她对他的爱已完全消失了,她不是举不起手
杀她,完全不是!而是押不庐所说的话,是她以前完全没有想过的!
有一些年青的姑娘们,本来就喜欢押不庐的歌,听了这一番临死前的说话,忽然觉得这
个人虽然该死,但也有些可怜,有些姑娘竟低下头来,不敢看台上的景象!
杨云聪站在台前,清清楚楚的看到飞红巾的短剑轻轻颤动。他也看到了飞红巾性格上的
优点和缺点。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好好的和飞红巾讲。
青年们怒叫着,许多人想上台去驳斥押不庐。长老伸开双手,缓缓说道:
“如果为了我们一族的光荣,要你把牛羊都拿出来,你就说连我的母马也拿去吧!如果
为了我们一族的光荣,要你去打仗,你就说连我刚长成的儿子也算上一份吧!如果你为大家
做事,受了委屈,不要忙着申辩,把事情做好了再说吧!
“这是我们经书上说的话,在草原上流传了许多年,大家都知道这些话,不是吗?押不
庐?
押不庐低下了头,长老声调高亢,越说越快,斥道:“我们罗布族人都懂得这些活的意
思,在真主的名下,在正义这一边,为了大家的事情,我们的一切都可以奉献,难道不是这
样吗,押不庐?
现在,满洲的军队从关外打到关内,又打到我们的新疆,他们的战马在草原上肆意奔
腾,他们的士兵焚烧我们的帐幕,劫掠我们的财物。他们要草原上的牧民像羔羊一样驯服,
做他们的奴隶,受他们的鞭苔。除非是完全没有骨头的人,否则没有一个愿意这样做!
押不庐,我们的族人在抗暴,在流血,他们为了罗布族的光荣,一切都奉献出来。而你
却一点点委屈也受不住,而你却要和你心爱的人比赛骄傲!
要有什么骄做呢,害死我们尊敬的老英雄,害死你的兄弟姐妹,替敌人做走狗,这是最
最下贱的没有骨头的奴才,亏你还敢说飞红巾!
飞红巾,你的父亲在天上看着你,你的族人在台下看着你!现在你是我们族长的继位
人,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飞红巾,你要怎样去做呢?”
飞红巾高声叫道:“拿酒来!”一个青年捧着一双牛耳大酒杯走来,里面有半盅烈酒。
飞红巾左手接过酒盅,右手短剑闪电般地插进了押不庐的胸膛,霎时间,押不庐的鲜血飞射
出来,飞红巾用酒盅一挡,装满了满满一盅血酒!
飞红巾短剑拔出,剑尖上刺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心!一声凄厉长笑,脚尖起处,押不庐
尸身滚落台下。
飞红巾提着短剑,捧着血酒,回过身来,缓缓地走到父亲的灵前,三个长老跟在背后,
血酒倒在灵前,心肝钉在台上。飞红中失声痛哭,叫道:“父亲啊!你可以瞑目了!”
大草原上沉默无声,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去。忽然间,远远传来了一阵胡笳,马蹄声渐
近,东面冲来了一彪人马,为首的挥着一面大旗,把风的罗布族人叫道:“塔山族酋长
到!”不一会,西面又冲来了一队马帮,把风的又通报道:“莎车五部联盟代表到!”不到
半个时辰,竟到三族酋长和十四个部落的入马,离高台数十步远,一字排开。高台上三个长
老脸色大变。
扬剑轩居士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九回 比武定盟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九回 比武定盟 草原上夜风低啸,台下的野火烧得正旺,飞红巾提着短剑,转过身来,对着下面的人
马,茫然不知所措。长老低声说道:“哈玛雅,先请叔伯上来祭奠。”飞红巾把血酒一倾而
尽,朗声说道:“各位叔伯和朋友们,多谢你们从各处赶来,我的父亲虽死犹生。他的鲜血
滴在草原上,叛徒的血和敌人的血,也滴在草原上。看到你们一大群一大群的到来,我敢相
信,如果我们的血将要流成小溪,敌人的血就要流成大河,草原埋葬我们一个人,就要埋葬
他们十个人!我父亲的骨灰在这台上,我父亲的灵魂在你们中间,他聆听着你们的说话,现
在请你们上台来祭奠。”
杨云聪心里赞叹道:“好一个飞红巾!这些人成群来到,看来并不只是参加祭奠。如果
他们有什么企图,飞红巾这番话会令他们惭愧!对着唐努老英雄的骨灰,谁都会发誓要消灭
敌人的!”
各族酋长和各部落的代表鱼贯登台,飞红巾向杨云聪招招手,杨云聪默默的跟在后面,
众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一个个在唐努老英雄的灵前倾下血酒,最后轮到了杨云
聪,塔山族的酋长忽然问道:“他是谁?”飞红巾答道:“他就是杨云聪太侠!”众人陡然
一惊,塔山族酋长又问道:“他算是代表哈萨克人还是你们罗布族人?”杨云聪亢声说道,
“我是汉人,我是哈萨克的战士和哈玛雅的朋友!我不代表谁,谁抵抗清兵,我就帮助
谁!”酋长们和各部落的代表齐声道:“好!”塔山族的酋长缓缓的向三个长老问道:“唐
努老英雄死了,是不是他的女儿承继他的位子?”长老反问道:“你难道以为我们的哈玛雅
不配吗?”塔山族的酋长正色说道:“飞红巾女英雄威震南疆,谁敢说她不配!可是你别忘
记了,唐努老英雄不但是你们的族长,也是我们的盟主。”莎车族的代表接着说道:“我们
来奠祭唐努老英雄,我们也想在今夜决定,谁是新的盟主。我们不是不服飞红巾姑娘,可是
按照我们的规矩,总得比试一番,那才能推定。”飞红巾急忙说道:“我年纪轻轻,盟主那
是万不敢做,我不参加竞逐了,若选出新的盟主,我第一个听他调遣!”萨马儿族的酋长笑
道:“那不行!飞红巾女英雄和罗布族的勇士们怎能不参加竞选?我们并不是争夺盟主,而
是要公平选出一个大家心服的人,带领我们和敌人打仗!”杨云聪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
这样,只要肯抵抗清兵就成!插口说道,“‘哈玛雅,大敌当前,谁也不要推让,按照你们
的规短办事吧!”飞红巾看了杨云聪一眼,点头答应。
竞赛开始了。虽然不是性命之争,但也极其惊心动魄,头一阵是摔跤,莎车族的把萨马
儿族的勇士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罗布族的勇士又把他摔脱两个门牙。塔山族的勇士又把罗
布族的打败,飞红巾是个少女,不便参加,最后没有敢来敌对,正要算塔山族得胜,杨云聪
忽然越众而出,说道,“我也算一份,赢了就算是哈玛雅姑娘的!”飞红巾低声说了句“谢
谢!”塔山族的勇士名叫阿盖,是南疆第一名摔跤好手,心中怒道:“怎见得就是你赢!当
下跑到杨云聪身旁,说道:“杨大侠,请赐教吧!”
杨云聪微微一笑,双手紧贴膝旁,说道:“你先请。”摔跤是四臂相交,两人互抱,从
没有双手下垂,双腿挺直的道理,阿盖奇道:“这样怎能算是摔跤?”杨云聪笑道:“你尽
管发力就是,我给你摔倒了就算我输。”阿盖大怒,两腿微弯,膝盖向前一顶,双手扳着杨
云聪的身躯便摔!杨云聪喝声:“去!”但不见他扑手,阿盖已飞闪出一丈开外。众人相顾
骇然。阿盖打了个挺,站起身来,站稳马步,双手一搭杨云聪的肩头,左手前椎,右手五指
如钩,向下一拉,这是摔跤中很厉害的一招,名为“推窗望月”。杨云聪又喝一声:“去!”
阿盖庞大的身躯,又直飞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阿盖哇哇大叫:“妖术,妖术!”
飞红巾武功深湛,一见杨云聪纹丝不动,便将对方摔倒,脱口赞道:“好个沾衣十八跌
的功夫!”这种绝技的内家功夫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正是“沾衣十八跌”。其道理正与太
极拳的借力打力一样,都是用敌人自己发出的力量去打击敌人。只是“沾衣十八跌”还需要
懂得运气反击的功夫,比单纯的借力打力还要难上许多。
阿盖虽然精于摔跤,却不懂得这种内家的上乘动夫,仍然说道:“你若不使妖术,依正
摔跤规矩,把我摔倒,我就输了。”塔山族的酋长是个内家高手,笑骂道:“你不懂得这种
功夫就别胡说!”他自忖不是杨云聪对手,不敢出来替下阿盖,只是替阿盖认输,催他回
去。阿盖却直直挺挺的站在杨云聪面前,杨云聪知他不服,双腿微弯,伸出双手,道,“来
吧!”阿盖一把扑去,捉着杨云聪的手腕便扭,杨云聪疾的手腕一沉,脚下一勾,阿盖力发
难收,重心不稳,身子前仆,给杨云聪轻轻一勾,便跌在地上。阿盖站起来,翘起大拇指说
道:“好!”又道:“这才是摔跌绝技,我服了!”
杨云聪正想退下,塔山族的大力士德卡出来说道:“杨大侠,我们来比比拳。”此人身
长六尺有余,两臂肌肉奋起,屈伸之间。骨骼格格作响,飞红巾突然一掠面前,说道:“杨
大侠是客人,怎好尽烦扰他,我来和你比拳!”飞红巾腰肢袅娜,玉立亭亭,比起那个巨无
霸来,真是相映成趣。
杨云聪一笑而退,德卡道:“哈玛雅,你的剑术驰名南疆,拳脚相搏,可是取巧不得,
我一拳可以打死一头骆驼,碰伤了你,那可不好意思。”说罢随手一拳打在一棵小树上,那
棵小树果然应声倒下!飞红巾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只是笑道:“树是死物,如何比得溜滑
的人!你发拳吧,打死了我,我的族人也不会怪你。”德卡心想,她再溜滑,只要被我拳风
扫着一点,就会倒地。而且就算我打不着,她也不会打着我。她若只是躲闪,也算是我上
风。忽地一拳打出,飞红巾轻轻一闪,已到了他?